第20章 驚喜兩心知
這一覺睡得甚是香甜,待得林無意撐着微痛的腦袋,支起身子的時候,被衾裏的餘溫還讓他不住地流連,高燒後的腦袋一片空白,愣神地望着床邊的銅盆和被擰幹的帕子,伊人照料的身影似乎還未退卻。
紙窗的縫隙裏傳來細微的光明,他暗道一聲,糟了。迅速地起身,穿戴妥當後奪門而出,卻忽然立在門邊,苦笑連連:怎麽就忘記了母弟已經離去的事情,還癡傻地想着要趕緊做早食,做給誰吃呢?
他忽然大驚地揉了揉眼角,遲疑地走向院裏蔥挺的槐樹,四周已被清掃幹淨,全無那日糟蹋的淩亂景象。嫩芽欣喜地朝他擺了擺身姿,似在同他打着招呼。
他心定了下來,幸好,幸好,幸好它還在。
竈間傳來了“噼啪”的鍋鏟碰撞聲,還夾雜女子的低呼聲,将林無意給吸引了過去,發現了爐前忙碌的麗影,他粲然一笑,脫口而出:“謝謝你。”
楊珥回眸,知他所想,并未多言,轉而說道:“睡了兩日了,你終于醒了啊!”
林無意贊賞地走來,“這才幾天的時間,你就會自己生火下廚了,柴煙也少了許多,不再嗆人,看來你的廚藝大有長進啊!”最後把目光駐足在鍋裏的……芝麻糊?
楊珥聞言得意洋洋地攪了攪鍋裏的“芝麻糊”,林無意眉毛一挑,果真是如她自己所說,什麽都不會。
“這……這大餐是何物?為什麽裏面還有米粒?黑米羹嗎?”
她神秘一笑,“不不不,這是我自制的白米粥,裏面給了少許的薏仁,至于為什麽顏色頗深,待會你嘗嘗便知了。”
他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雖然兩日沒有進食,但卻實在提不起張嘴一探究竟的勇氣,轉而認真地對楊珥道:“楊姑娘,說真的,對于留在寒舍之事,你要不要再考慮片刻?”
總覺得讓她繼續在林府生活,他實在是虧大發了。
楊珥撅着嘴巴,推了他一下,嬌嗔道:“我不走,我覺得我命中注定就要住在這的。”
“何來如此的緣分之說?”他好奇地問。
她對他抛了個媚眼,“你想想啊,你姓林,兩個木,都為草。我叫楊珥,不就是羊兒嗎?你注定是要被我吃定的,不要再垂死掙紮了!”
林無意的嘴角抽了抽,對這強盜邏輯實在不敢恭維,只是腦子裏又産生了別番的念想,如果……這真的是天意,倒也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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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糊”上冒着縷縷的白煙,宛如毒蛇盤踞在碗底,沖林無意吐着纖長的信子。他不忍拂了楊珥的一番好意,顫抖着雙手,淺淺地舀了一小勺,在她期盼的神色下,送入了嘴裏。
心裏早就準備好了萬千的誇贊語句,卻被嘴裏的怪味給攪亂,他強吞了下去,幾粒夾生未熟透的米粒正塞着牙縫,他強笑道:“為什麽這麽鹹?”
楊珥興奮得擊掌,“鹹就對了!前日,我請了巷尾的那位黃大夫來給你看病,他說了你發着高燒出汗多,所以要吃些鹹的東西,不然可是會脫水的。”
林無意扶額,“我怎麽覺得吃了這個以後,我的病似乎更嚴重了些……”
“胡說!你這幾日昏睡的時候,我都是強行灌這個粥給你充饑的。不然你怎麽可能好得這麽快?”
他頭疼更甚,“或許……不吃這個粥,我昨日就醒了……”
楊珥不以為然地就着他的勺子嘗了一口,表情愣地凝固在臉上,礙着顏面又不好吐出來,看上去十分地痛苦,還要嘴硬,“前兩日的味道分明比這要好些,今日估計是我手抖了放多了胡椒的緣故吧。”
林無意錯愕地看向她,終于明白怪味來自于何處,她為什麽會有在粥裏放胡椒這樣大膽的想法?
她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了,把自己面前的饅頭分給了他一個,“你就将一下吧。”
他絲毫不拒地接了過來,大快朵頤起來,從來沒有覺得饅頭是這般的可口。
楊珥看他吃得差不多了,覺得也是時候挽回些面子了,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把食指伸到了粥裏,五官瞬間不受控制地皺成一團,媽呀,都過了這麽久還這麽燙!
強忍住了低呼出來的心,顫抖地嘴邊亂糊了一吧,随即對林無意天真地說道:“林小弟,可以去我房裏幫我拿一下手絹嗎?”
他望了望她身後,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她離自己的屋子更近些吧?随意道:“你自己舔舔就好了。”
楊珥一滞,随後聲線拉長,“你去幫我拿嘛~嘛~嘛~”
他莫名地抖了抖,毫不嫌棄地從懷裏拿出了潔白的手巾,遞到了她的面前,“你就用我的吧。”
她的身子扭捏起來,撒嬌道:“不嘛~我就要用我自己的,我只要用我的~”
林無意的雞皮疙瘩掉了滿地,一向長輩自居的她突然賣起乖來,倒真讓他有些消受不起。生怕她再說出什麽令人牙酸的話來,連忙地推開了她的房門,驀地愣在了原地。
竹節紋雕的紅木書案矗立在房間的正中央,兩層大束腰雕梅蘭竹菊,鼓腿彭牙,外翻馬蹄,寶椅與之相互呼應,卷書搭腦,靠背攢邊上節雕飾如意、中節寶瓶,下節亮角。
他無意識地朝它走近,伸手探了探上面的巍峨筆山,紫毫筆頭朝上地斜擱在山坳處,沉穩的辟雍硯旁正是綠色釉的水盂,算珠形的筆洗也不落下,正是書生們平日裏癡狂的不俗的功課用具。
“怎麽樣?還喜歡嗎?”楊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撩了撩耳邊的碎發,裝作漠不關心地一問。
林無意的眼裏泛着流轉的光華,小心地觸碰着紙張,生怕碎了似的,滿心的疑惑,“楊姑娘的錢財上次不是在江城郡全弄丢了嗎?哪有富餘的銀錢買這些東西?”
一眼掃過去,普通的白紙便有百張,精良的硬黃紙也是不少,再加上俯卧的瑞獸鎮紙,已是價值不菲,更別談文案上其他的物件了。
楊珥一臉肉疼地回答,“可不是嘛,上次丢了大半的錢財,我已是捉襟見肘。楊家世代從商,我從小也攢了不少的私房錢,前兩天回廟裏拿了剩下的所有餘錢,全部置辦了這些東西。”
看到他眉頭一皺,她連忙換了一副沮喪臉,頹然地說:“回到寺廟裏,我才知道我父親發現我偷跑出去後,不僅沒有派人來尋我,甚至留下了‘再也不認我這個忤逆之女’的話,讓我在寺廟裏自生自滅。家人也不要我了,你可不能再趕我走了。”
林無意聞言,眼裏劃過止不住的落寞,望向楊珥的神色也柔了許多,有些猶豫道:“暫住可行,可是我們孤男寡女長久地住在一起,似乎于禮不合。”
“對外宣稱我是你遠方的表姐,成嗎?”楊珥早就想好了對策,此時她心裏竊喜,雖然這般騙他似乎不太厚道,但是終究是因為放心不下他,不得已為之。
許是聽了楊珥的身世,他大有同病相憐之感,言語之間也不再想着拒絕,只是仍一臉的正色,“如此,那只能委屈楊姑娘和林某結上親戚的關系了。只是你的荷包也并不寬裕,實在無需浪費在林某的身上,現下還是拿去退掉,別緊着姑娘自己的生活了。”
楊珥乜了他一眼,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傻小子,“柏舟書院的學費昨日我都給你交了,可是不退的!你上學堂的話,這些用具都是必要的,就當是我交的房租吧!你不必挂懷。”
他怔了怔,心頭震動,萬沒有想到楊珥會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也沒有想到她會懂他至此,求學當真是他最為迫切與渴望的事情。
他掩住了眼裏的悸動,不再推脫,笑道:“嗯……但是以後家裏的飯還是交給我做吧。”
個臭小子!真是三句不離笑話她,一點尊老愛幼之心都沒有,什麽?老?不!她是那個幼,還是個小姑娘呢。
腹诽間,他卻腳步匆忙地走回房間,仔細地梳洗去了,楊珥靠在門邊,懶散地失笑,“我已經給你告了病假,不用急着去書院的。”
他理了理衣襟,背上了書囊,頭也不回,腳下生風地出了門,“第一天可不能缺席!”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羊兒竟是有着滿滿的撩弟技能呀,制造驚喜這種東西拈手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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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寶寶似乎都是在“歷史記錄”裏面看田田的書呢,
喜歡的話,動動你們纖細的小指頭,點個“收藏”好不好嘛?這樣就不會走丢啦~
田田是新人,收藏對田田來說真的很重要,只能厚臉皮一次次書求你們的寵愛了。
說真的,每次新發現一個小天使都要開心好久的,鞠躬~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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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夢中亂裏情的火箭炮,謝謝鄉下一枝花的地雷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