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心頭肉暗爽

“斷竹, 續竹;

飛土,逐宍。”

……

楊珥聽着馬車外士兵們齊唱這支狩獵民歌,就算來了月事, 腹部隐隐作痛,但心也跟着輕快起來。索性撩開簾幔, 做到了車夫的身邊,欣賞窗外的景致。

春狩雖因為皇後的壽宴而推遲了些, 但還是趕着在炎夏到來前, 如期而至了。

她瞥了一眼行在最前頭祥麟威鳳的明黃禦辇,帝後同乘其中。緊接着是駕富麗雍容的辇轎,上面坐着的是近來天子的新寵--井才人。

畢竟狩獵之地設在瀑布挂前川的婺山,離京城算不得近,故未帶過多的妃嫔随行。

掌管禁衛軍的謝慶岱中尉,負責此次的治安。

這樣豪情壯舉的活動, 老臣們通常都是叫苦不疊, 紛紛告假留在京中, 但卻是武官們的最愛。

思及此,楊珥不由自主地望向身後緊跟着的駿馬上的男兒們, 為首一人堂正潇灑, 鮮衣怒馬, 正是林無意,此時的他正抿唇皺眉,沉默不語。

她心裏生奇,這才注意到有駕裝點着桃紅絲帛的馬車正緊挨着他的馬匹, 一個女子正在窗邊對他秋波送媚。

不是那謝萼齡還會是誰,往常她最是讨厭參加這等受累的活動,此次硬是求着她的哥哥帶上她,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無意面色不耐,目不斜視,絲毫沒有把她莺莺燕燕的撒嬌放在耳裏。一旁跟着他的執嬰也很是尴尬。

楊珥意外察覺,見林執二人正護着兩輛馬車,馬車由普通的喬木所制,似乎并非官家中人,不免疑惑地問向身邊的暮雲,“那馬車裏坐的是何人?”

适時,謝慶岱吩咐車隊在河邊歇息片刻,暮雲攙扶着楊珥下車,嫌惡地觑了一眼那謝萼齡,解恨道:

“那馬車裏,據說,坐着的都是來京城看望林将軍的舊交,順道一路出來游玩。喏,林将軍現在走去的那馬車,裏面坐着的據說是三陽縣縣令的女兒,可把那謝二小姐氣得捏!一路上都把林将軍套着,恨不得大嚷着林将軍是她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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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珥猛然一頓,曾暗中打聽過這兩年林無意是否有婚配,得到否定的答案後還心喜了好一陣,誰料竟把這縣令之女給忘了!

暮雲說完了才發現長公主的神色不對,連忙轉着眼珠子,扯到別的話上,“再來說說另外一個轎子上的人吧。”

一旁走來将水囊遞給楊珥的杜光慈,聞言接過了話,“是位古董商家之子,名為周棣,周家開了一個‘煙古齋’的古玩店,遍布辛朝各大城池。”

楊珥微颔首,覺得喉嚨幹渴萬分,忙接過水囊喝了一大口,沒有想到周棣也來了,看來這兩年,無意與周家的關系确實如執嬰所說,走得頗近。

杜光慈默不作聲地觀察着楊珥,果見她神色有些異常,他眸中光芒暗沉些許。

斜靠在沿路石頭上,她又情不自禁地望向後方,只見那車廂裏的女子并未下車活動,而是撩開了寸許的縫隙,和林無意對話着。

楊珥看着那女子青蔥的手指,心中不由一刺。裏邊麗人不知說了何事,逗得林無意粲然一笑,瞬間灼痛了她的雙眼。林無意似有感應地向她這邊望來,她連忙将頭給撇開。

這頭的謝慶岱忙地安撫早已暴跳起來的謝萼齡,她撅着嘴,數落着那未露面縣令之女。區區不知名的從小縣而來的俗女,怎配與她比肩?

只是越想心裏就越委屈,早先時候,林無意待她一直是不溫不火,不知道上次在家宴時是因為看在皇後送禮的面子上,還是因為突然開竅了,對她很是熱情。今日卻是冷漠萬分,讓她好生郁悶!

莫非還是在為她糟蹋了那碗面而生氣?可那就是一碗面啊,一路上她也與他道過無數次歉了,他卻一副完全沒放在心上的樣子。這縣令之女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這般輕而易舉地就奪了他的魂魄去?

自家妹妹的傲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謝慶岱安慰了兩句意思一下以後,便任她自言自語發洩去了。他的目光游離到士兵們圍護住的辛帝身邊,那尊溫婉惹人憐的身影上。

景窗心有靈犀地與他對視了一眼,緊接着似觸到驚雷般撇開,将他的心撓得癢癢的。

辛帝若有若無地睨了一眼正心有所思的景窗,轉而例行公事般沖謝蘊玉噓寒問暖,“一路行來,皇後可還适應?”

謝蘊玉點了點頭,并無多言。有些蒼白的面色卻暗示着沿途的奔波,讓嬌弱的她并不好受。

他眉頭一皺,這皇後整日只知道詩詞歌賦,甚少出門,身子也太差了些,怪不得一直懷不上孩子。

自二人成婚的兩年來,他們并不一直是這樣不鹹不淡的相敬如賓着,還有不少辛帝對她冷眼的時候,畢竟璇嫔滑胎之事,與她有着不小的幹系。無奈他們謝家的手段太高明,一直拿捏不到證據。

可是不管他是怒意相對,還是笑臉相迎,她自始至終都心腸如鐵,無動于衷,讓貴為一國之主的他,很是憋屈。

“皇上,婺山當地的村民為随行的女眷準備了驅蚊的藥包。”祁公公恭敬的禀報聲,拉回來辛帝的思緒。

他眸中露出贊賞的神色,吩咐道:“分發下去吧。”

緊接着楊珥就收到了小太監雙手呈上的幹草編制的方形藥包,半個巴掌大小,上面系了別致的穗子,很兜姑娘家的喜歡。

暮雲沾了長公主的福氣,有幸也得了一個。楊珥正準備将其系在腰間的時候,發現發藥包的太監們繞開了林無意等人歇息的地方,徑直地往謝萼齡的方向走去。

謝萼齡站在原地,臉上盡是嘲弄的笑。楊珥蛾眉一挑,一看便知,定是那滿肚子酸水的謝萼齡又在使詐,連個小小的藥包都不願意便宜了那縣令之女,當真是小孩心性。

她瞧着身邊的杜光慈到河邊去洗手了,随即心中一動,朝縣令之女所處的馬車走去,林無意有些詫異她的到來,卻見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忙伸手攔住了她,“你來幹什麽?”

她揚了揚手中的藥包,“馬上就要進入山區了,蚊蟲擾人,本宮想把這個親手送給這位小姐。”

沒想到卻被林無意一把奪了過來,拿在手中觀詳了片刻,随即一握,譏笑道:“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這東西我沒收了,還請長公主哪裏來回哪裏去。”

感受到他言語間的維護那縣令之女之意,氣得楊珥橫了他一眼,轉身就走,窺得那女人真容的計劃也泡湯了!

雖然楊珥不願承認自己和謝萼齡生了同樣的心思,但她确确實實是吃了味,比他和謝萼齡說悄悄話的那次還嚴重!

臨走時還不忘瞟了眼另一輛馬車,不過沒能看見周棣。

一直在旁邊靜看着的執嬰,眸中複雜,終是化成了一聲長嘆。

車中之女拂起了門簾,僅得林無意可見,清香芬馥撲鼻,語帶好笑,“拿來!”

他收緊了手中的藥包,裝作不知,“拿什麽?”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少裝蒜,我剛剛聽得明白,長公主分明是要把這藥包給我的!”

他沒得商量地把門簾放下,把藥包寶貝地塞到懷裏,嘟囔道:“我的,誰都不準和我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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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段時間的趕路,皇家的隊伍終于在傍晚時分到達了婺山。

舟車勞頓了一整日,辛帝下令今夜好生休息,平地上陸陸續續地紮起了十幾個營帳,明日狩獵才會正式開始。

今夜,注定是個許多人都無法安睡的一夜。

待得天色幾近黑得難以視人,謝慶岱從營帳中偷偷摸摸地溜了出來,腳步躊躇了片刻,随即大膽地往井才人的營帳行去。

他面色不豫地望向營帳門口站着的兩名礙眼侍衛,随即繞到樹後,學着鳥叫了一番。

空氣忽然安靜了片刻,随即景窗着了件披風,出了營帳,說是要散步消食,并不走遠,旁人無需跟着。

她判斷了一下方位,特意繞了段遠路,才走到謝慶岱的身邊,怒斥道:

“你是瘋了嗎?想過被人發現我們二人密會的後果了嗎?”

謝慶岱卻顧不上說話,一把将她拉人了懷中,下颚摩挲着她的頭頂,“阿景,我好想你!你可知道,嫁入皇家并非好的歸宿。因為我未答應迎娶你,你便這般報複我?你讓我以後該怎麽辦?”

景窗被送入宮以後,他一直不得機會相見,日夜懊惱悔恨不得眠,一路上強忍着與她搭話的心思,憋得他胸腔都要炸裂了,現在哪肯離開這片溫柔鄉。

景窗心中一軟,見四下無人,放肆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含淚從他的眼睛,吻至鼻梁,再滑到雙唇上,哽咽道:

“那日壽辰你也看到了,入宮其實非我願。壽宴前日與你在酒樓分開後,我便在街上碰到了長公主,她瞧我資質極佳,便強迫我聽命于她,我也是無可奈何啊!”

“你為什麽不找我?為什麽不來找我?”他的回敬着她的吻,語氣憤怒與自責。

她的淚水越發止不住,“長公主的人将我困住,逃脫不得,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碰不到!”

她的語氣哀求,“慶岱,你願意帶阿景離開嗎?阿景不要什麽榮華富貴,只想和你在一起!”

謝慶岱閉緊雙眸,許久無言,終是不忍道:“你現在畢竟是皇上的人……”

她驀地一愣,見他一副逃避的樣子,咬牙推開了他,“我知道了,我們以後還是不要相見了。”

感受中懷中溫熱的離去,他慌亂不已,趕緊握住她的手,“為什麽?我們不能就這樣見面嗎?我不能沒有你!”

她眼底閃過一絲絕望之意,甩開他的手,“這樣下去只會害了你。”

謝慶岱還欲再抱住她,卻被她掙脫開來跑遠了。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覺這天下唯一在乎他的人,怕是已經徹底失去了。

忽然,他聽到了一個穩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驚得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開始的民謠是首遠古民謠,選自《吳越春秋》中的《彈歌》,東漢趙晔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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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大天使們有意見了~我發誓不虐女主了~~

狩獵這段戲極為重要,希望大天使們都不要跳章~

喜歡看甜文的可以去看看作者菌正在雙開的另一本書,我保證那本書會甜到牙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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