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不想和親十九 (1)

在小太子養病的這半個月,發生了不少事情。

先是逃出京城的大臣們漸漸聚在了巴關,南部的流民,也在向這邊移動。

接着京城被攻占的消息也傳到了巴關這邊,随之而來的是一封來自燕趙兩方的勸降書。方唐當着使者的面,冷笑着撕了書信,使者們依舊笑吟吟的,絲毫看不出什麽來。

但是,當天晚上就有幾個人帶着刀摸到了方唐在城主府的院子裏,早有準備的方唐當然不會如他們所願,雖然那幾個人武功套路确實詭異,但是,方唐既能夜視,又有槍在手。一陣打鬥巨響之後,方唐特意派人打掃出來的屋子就多了幾具屍體。

第二天的時候,由于住在驿站所以沒有聽到巨響的使者們來拜訪方唐,看到一臉輕松的方唐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擦拭着手裏的劍,冷汗刷地就下來了——這把造型古怪的劍的主人,昨晚還信誓旦旦地對他們立下了保證呢!

方唐一臉平靜地把手裏擦得锃亮的劍扔到了二人面前:“兩位大臣如果還是來勸本宮投降,那不如還是回去吧,不然,本宮只怕這把劍想要跟你們更加親近一些。”兩個使者對視一眼,雙雙行禮退下了。這天下午,燕趙兩方的使者下午就辭行了。

但是走之前,使者還留下了一封書信:宋朝帝後在兩方聯軍攻入京城的那天,就自盡身亡,随之自盡的,還有留在京城的那些老臣。趙志英和梁平看着擎着信紙伫立不動的方唐,面面相觑,最後,還是向來膽大的趙志英輕聲詢問:“長公主殿下,信紙上寫了什麽?”

方唐沉默,把信紙疊起來放進了信封,遞給他:“送給太子殿下,然後,準備一下登基事宜。”

趙志英二人大驚,可到底是經歷過無數戰争洗禮的将軍,看到方唐冷靜的面容,二人也冷靜了下來。

十天之後,身着略顯粗糙的龍袍,小太子登上了簡易的高臺,方唐率先跪下表示臣服,接着,其餘的大臣也都行禮,衆人高呼萬歲,簡單的祭天儀式過後,小太子就這樣成為了新一任宋朝皇帝。

第二天,新帝下旨,封永安長公主為正一品天策上将,領兵驅趕燕趙兩方聯軍,并協助處理政務。

三天之後,早就準備好的鎮北軍在方唐的率領下出征,向被占領的京城進發。

沒了那些武功詭異的人的威脅,方唐并不認為燕趙聯軍會擋住自己的步伐。雖然由于兩國聯合,他們的人數确實占優勢,但是也正是因為兩國聯合,且沒有辦法完全信任對方,所以方唐略施小計就可以令他們之間生出間隙。

再加上傷勢恢複得差不多的顧小将軍帶領着宋朝百姓自發組成的軍隊在南方不斷騷擾着兩國聯軍,令他們沒有辦法專心致志地對付方唐,所以,宋朝的軍隊節節取勝,不過半年的時間,就把他們打回了自己的國家。

不過也就僅限于此了,宋朝經歷了這麽一番動亂,需要時間好好修養生息,新登基的小皇帝也需要時間來成長。所以,方唐放棄了繼續追擊的念頭,留下了顧小将軍注意着燕趙兩國以及随時有可能出現的那些被兩國成為倭人的人,回到了京城,接受了小皇帝的封賞。

回到京城之後,方唐才知道當初宋慧宗派自己到六部任職的目的:在六部轉了個遍的方唐,對他們雖然不能說熟悉無比,但也了解了不少,所以,平常派起任務來就非常順利,連帶着處理政務也輕松了不少。

方唐現在想想,覺得當初宋慧宗默認自己跟他一起聽太傅講政事也是有目的的。只是,按照這麽來說的話,宋慧宗這些行為實在是太過詭異了,就仿佛知道自己會有早早去世那一天。不過方唐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做這件事,卻知道京城被破這件事應該确實出乎他的意料——不然的話,按照他的性格,應該會布置的更加完善。

雖然很好奇宋慧宗做這些事情的原因,但其實方唐還是能猜到一些的,畢竟她本人就有奇遇——想必他應該是也有什麽奇遇,然後知道了一部分自己的命運,所以才提前做出了這些準備。

雖然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麽樣的奇遇,但方唐也只能放棄了。畢竟人都沒了,再怎麽好奇她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了。有時間接着思考這些,她不如多監督一下小皇帝的學習。

說到這個,小皇帝現在跟着學習的太傅,與方唐還是故交,即與方唐關系頗好的那個老狐貍、曾經的戶部尚書。這厮竟然還是當年永安小時候那個太傅的得意門生,在京城被破之前被宋慧宗指定為小皇帝的太傅。

對于他師出那位太傅這件事,方唐一直持懷疑态度,畢竟一個是名滿天下的大儒,一個是斤斤計較的老狐貍,這兩人差別實在是太大了。不過,在一個方面上二人倒是差不多,那就是年齡:老狐貍今年四十有三,太傅随宋慧宗自盡時不過四十有一,所以嚴格來說,老狐貍這個徒弟,年齡還要大一些。

雖然方唐對他表示了深深的懷疑,但老狐貍畢竟是三朝元老、曾經的太傅首徒,所以真材實料還是有不少的,雖然比不上曾經的大儒,可教導一下小皇帝,綽綽有餘了。

————十年一閃而過————

這十年的時間裏,方唐幾乎沒有離開過京城一步。

一開始是小皇帝還太小,很多政務處理不了,所以方唐沒有多少空閑的時間。僅剩的那些時間,她基本上也是在挑剔禦膳房的廚子、懷念在皇宮破了的時候陣亡的小禦廚中過去的。

後來小皇帝慢慢地大了,方唐也在老狐貍偶爾緊張地提醒中慢慢地放了權,到最後,她在上朝的時候基本上就不怎麽說話了,只是偶爾小皇帝還有些拿不準的,她才提點兩句。

可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感覺身體很累,每天睡将近五個時辰也沒什麽用。一開始方唐還以為只是普通的疲勞,但是後來她每天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甚至在早朝上都能睡過去,連小皇帝都感覺到了不對勁。但即使是太醫院的太醫們,也診斷不出什麽來,小皇帝急得團團轉,方唐卻沒有什麽感覺——大約是因為知道即使作為永安“死”去了,她也還可以以魂體的形式存在,所以,方唐并不在意。

後來,還是當初那位給趙志英取出了鐵球的神秘大夫跟随着藍國的使臣隊來到了京城,小皇帝親自派人請他的徒弟求情,那位大夫才替方唐把了脈,道出了實情。

原來,方唐一直修煉的這一套內功心法并不是完全适合女子,有一些微小的地方會對修煉的女子造成傷害,但是因為太過細微,所以方唐一直沒有注意到這些地方。可這些傷害卻不會平白消失,而是積累在方唐的身體裏,不斷地造成新的傷害,導致方唐越來越嗜睡。并且,因為已經過了很長時間,所以即使現在散去功力也只能延緩方唐的死亡,沒辦法治療。

小皇帝聽到之後似乎有些不能接受,但方唐自己還好,起碼知道了原因,不會稀裏糊塗地就走了。而且,知道了這件事,她以後心裏也就有了數,再想要修煉這門內功心法的時候,也會多考慮考慮。

奧,對了。忘記說了,這名大夫的徒弟似乎在學習語言這一方面有着驚人的天賦。當初方唐回京城之後,下令讓趙志英繼續與那些“白種人”交流,奈何軍隊裏的這些士兵們似乎真的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很長時間過去了,進度卻依舊緩慢。

後來還是那位大夫的徒弟偶然之間獲得了與那些“白種人”交流的機會,短短幾天就可以進行簡單的交流。趙志英大喜,把這件事完全交給了他,并且還上報到了朝廷,方唐想着反正也是宋朝的百姓,姑且讓他試試。沒想到,最後徒弟最後竟然真的掌握了“白種人”的語言,還了解到了他們的來歷——一個海外的國家藍國。

後來小皇帝偶爾間知道徒弟在開私塾教藍國的語言,心裏轉開了,給他封了個官,派他帶着人出海出使藍國。沒成想,四年之後,徒弟竟然真的帶着滿船的珠寶和一衆藍國的使者回到了宋朝,小皇帝大喜,當即就宣他們進京。

那位神秘的大夫就是跟着自己的徒弟進京來的。

方唐散了內功的時候還是有些可惜的,不僅僅是可惜幾十年的功力,更是可惜自己不能到海外的藍國親眼見識一番。當初大夫的徒弟出使的時候,她也想着去來着,可是那時小皇帝還不太成熟,她還不敢離開宋朝。如今倒是清閑下來了,她卻也不能去了,畢竟海上風浪多,沒有一個強健的身子,去了海上就是在玩鬧,恰好在散了功力以後,方唐的身子連普通的貴女都不如,而且還在慢慢變虛弱。

眼饞不已的方唐只能經常把徒弟召到自己的府邸來,讓他将一些藍國的趣事,順便教她說藍國的語言。

這一次,剛剛過而立之年,方唐就“死”了。雖然最後的時候她已經虛弱的坐不起來了,但其實“死”的時候,方唐并沒有感覺到多痛苦,甚至在剛剛脫離了永安的身軀時,方唐還感覺到了難得的輕松——畢竟時時刻刻的虛弱實在是太令人無奈了。

變成魂體的方唐最後看了一眼趴在“永安”身邊痛哭的小皇帝,轉身進入了無聲無息出現在她面前的漩渦。

到底只是任務世界啊……

番外二我不想和親小禦廚(1)

寫在前面的道歉:

抱歉,昨晚又沒更新,這一章可能也要27號才能被大家看到,實在是,溫州女孩的事情讓一空有些心緒翻滾,,,沒有心情碼字。

另外,小禦廚的番外有點長,拆成兩章了,所以,這一章有點短。

我會調整一下,争取明天恢複正常,明明承諾盡量日更的,實在是抱歉,看書的小可愛們。。。

李禦廚原本不是禦廚,只是一個小太監,而且還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陰差陽錯之下進入禦膳房打雜洗菜的小太監。

其實李禦廚家裏本來還是有一點背景的,但是,根基都在宋朝的最南端,對身處深宮的他根本沒有什麽用。

是的,李禦廚家裏本來是在宋朝的最南端的。當年宋太祖逝世,燕趙兩國心中不安,聯合起來攻打剛剛換了新帝的宋朝。

戰火一起,被波及到的百姓只能背井離鄉,到北邊一點的安全地方去求一條生路,李禦廚家自然也不例外。只不過,他家與別的還是不同的,畢竟是一方富商,雖然刻意做了隐瞞,但消息還是被人洩露了出去,引來了眼饞的賊寇。

當時只有三歲的李禦廚還是一個小公子,被自己的奶娘塞進了馬車的暗格,他從縫隙裏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娘親、姐姐、奶娘一個接一個地被賊寇拖了出去,縮在馬車裏的小公子聽着外面傳來的痛苦叫聲、嘶吼聲、刀劍聲、大笑聲、血液飛濺聲,心裏全是茫然。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聲音完全平息了,餓得眼前發昏的小公子從暗格裏鑽了出來,慢慢走出馬車。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屍體、血泊、光禿禿的馬車,內心茫然。

最終還是肚子裏傳來的饑餓感喚醒了他的思維,他轉身進了馬車,從角落裏撿起了一塊被踩扁了的糕點,填到了嘴裏。

真難吃,從小錦衣玉食的小公子這樣想着,然後咽了下去,以後要吃很多好吃的,他在心裏決定。

小公子找了一點吃的填了填肚子,然後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在爹爹的屍體前思考了一會。看着身上什麽也沒有的爹爹,小公子把自己身上的錦衣脫了下來,從旁邊被扔在那裏的一堆衣服裏挑了一件換上,雖然粗糙的布料是他從沒穿過的,衣服也大得讓他沒辦法穿褲子,還帶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不知為什麽,小公子心裏卻沒有一點不适應。

在泥坑裏打了個滾,小公子把原本打賞下人用的銀瓜子從荷包裏掏了出來,塞到了肚兜的小口袋裏,三歲的小公子就帶着滿身滿臉的泥巴離開了這裏。

一路上,小公子都小心翼翼地躲着人,他人小,走路輕,所以,幾天後,幸運的小公子安全地遇到了一大群流民,并加入了其中。

不,其實一個小孩子加入到一群流民裏,并不安全,遇到一群流民也并不幸運,尤其是雖然經過了幾天的奔波饑寒,但小公子還是比那些瘦骨嶙峋的小孩子要有吸引力的多。但是,幸運的是,小公子遇到了一個寡婦——一個丈夫因為戰争死去,孤身帶着孩子逃亡,但一個不留神孩子卻沒了,因此瘋了的寡婦。

寡婦的兒子丢了之後,瘋狂的尋找着,親戚們也幫着找了兩天,但是後來他們就散去了:一個一歲多一點的孩子,走路還不穩,平常又那麽聽話,怎麽可能走到遠處,尤其是周圍有一群餓得眼睛發綠的男人的情況下。

其他人放棄了,寡婦怎麽可能放棄呢?可是最終,在小樹林裏看到那件破碎的小衣服時,寡婦瘋了。

瘋了的寡婦雖然還知道跟着自己的親戚走,但卻經常自己偷偷跑到了路邊的小樹林裏。也就是在一片小樹林裏,寡婦提前遇到了小公子,讓他免于步上其他孩子的後塵,成為又一具骨骸。

寡婦雖然瘋了,但也不算瘋得很厲害,所以,小公子選擇了緊跟着一看到他就非常激動的寡婦:畢竟,跟着寡婦,好歹還有一口奶、一口飯,而他已經餓了好幾天了。

有寡婦護着,雖然她的親戚們并不是很樂意,但小公子還是成功地活了下來。

一群人走到一個不大不小又離南疆比較遠的城池就停了下來,小公子平常就跟着寡婦在城邊上讨飯。路過的人看到他們大的瘋,小的瘦,經常會給他們一點零錢,再加上小公子現在雖然不能說是白胖可愛,但也聰明伶俐,偶爾還可以得到一點對于他們來說不算少的賞錢。

所以,他們兩個人竟然還算過得不錯。

但是,這份不錯也就持續到小公子六歲那年。剛剛下過一場雪之後,從不知道要給自己加衣服的寡婦病了,已經長大了一些的小公子抓了藥買了新棉衣回到了城外的破廟。還沒進廟門,就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這種聲音他永遠不可能忘記,三年之前,他的家庭破碎的時候,也有這種聲音。

小公子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幹什麽,但是他的身體卻先大腦一步,躲到了路邊挂滿雪花的灌木叢裏。在寒冷的雪堆中,只穿了單薄舊衣的小公子漸漸凍僵了身體,但他卻毫不在意,靜靜地聽着廟裏寡婦痛苦的哭喊聲和男人們興奮的叫聲、辱罵聲,心裏一如身體,一片冰冷。

等到大約是很長時間過後,破廟裏才沒了聲音,已經凍僵了的小公子冷眼看着這群乞丐從破廟裏出來,一邊讨論着“好久沒這麽爽了”“可惜那個孩子不在”,一邊向城內走去,把他們的面容一個個刻在了腦海裏。

慢慢的活動着身體,等到小公子能夠站起來,踉跄地走進了破廟,寡婦已經只剩一口氣了。小公子看着身上一片狼藉的寡婦,聽着耳邊傳來的“疼、好疼”的輕聲嘀咕,走到了佛像的後面,拿出了那個人給的匕首。

輕輕摸了摸寡婦淩亂的頭發,寡婦傻傻地笑了,卻因為扯到了嘴角的傷口又輕聲喊起疼來。

面色平靜的小公子把手指放到嘴前,“噓”了一聲,寡婦就很老實地不喊疼了。

“馬上就不疼了,”小公子一邊安慰着寡婦,一邊把匕首尖對準了她裸露的、傷痕累累的左胸口,“馬上就不疼了。”

話音未落,小公子一個用力,把匕首整個兒插了進去。

“噗”的一聲,匕首沒進了寡婦的胸口,濺起的血珠飛進了小公子的眼睛,他淡定地眨了眨眼,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幕。

果然啊,他與常人是不同的……

給快要涼了的寡婦勉強套上新買的棉衣,小公子拽着雙肩把她拖出了破廟,拖到了廟後邊的溝邊。又摸了摸她的頭發,卻沒有收到平常的回應,小公子冷漠地抽回了手,在寒風中站了一會,終于還是把涼透了的寡婦推了下去。

現在,他又一次茫然了,他該去哪?

背對着深溝,小公子面無表情心中無措。

番外二我不想和親小禦廚(2)

最終,小公子選擇了向北前進,并在看到京城的城牆時,決定留在這裏。

後來他回想起自己當初決定在京城停下的心情,依舊是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想要找那個送給他匕首的男人,還是因為心中那一種冥冥的感應。

剛剛到達京城時,小公子三年來乞讨得到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了,雖然身上還帶着當年的那一兜銀瓜子,但是他并不敢亂用。于是,囊中羞澀的小公子只能幹起了老本行——雖然他也試過找一些別的事情做,但是願意雇用一個六歲孩子的人,要麽不懷好意,要麽欺負他人小不懂事,所以最後,小公子只能接着乞讨。

可惜,這裏畢竟是京城,勢力交雜,即使小公子經常換地方,但也很快就被眼紅的人盯住了。在又一次被幾個十一二歲的乞丐搶走了一天所得的銅板之後,小公子下定決心要換一份差事。

當他看到一個八九歲的男孩走進旁邊一個隐蔽的小胡同時,小公子正在思考如何進入一戶人家中做仆人或者書童。

冷靜的觀察了兩天以後,小公子趁着一個男孩剛剛走出來的時候偷偷溜了進去,徑直進了最裏邊的院子,見到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彼時小公子還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那個男人奇怪,但是多年後的小禦廚知道,是因為那個男人,根本就是一個老太監!

在順從的按照那個男人的話做完了事情之後,小公子抱着裝着自己一部分的小罐子走出了隐蔽的小院子。由于過度疼痛導致腦海中昏沉沉的小公子回想着那個人的第一句話,“想要進宮裏,就得去掉點東西”,進宮裏,進宮!

小公子心裏有些雀躍,進宮啊,他轉頭看向京城中央的方向,雖然印入他眼中的只有斑駁的牆壁和肆意生長的青苔,但是卻絲毫不影響小公子的心情——雖然,其實小公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高興些什麽。

是因為那個男人說過他要進宮嗎?

好像不是的。

但現在,小公子也不想去深究這些了,他只知道,自己似乎離某個目标更近了一步。

進了宮以後的生活其實比入宮前要困難不少,雖然不必再擔心自己會餓死,但其實,有的時候還是會挨餓,尤其是小公子比同一批的小太監們小上好幾歲。所以,小公子經常會發現自己的食物、東西突然間就消失了。

每個小太監都是有屬于自己的任務的,沒了食物的小公子當然不能就這麽一直餓着肚子幹活,也不可能就這麽任人欺負。于是,在挨了幾頓餓之後,“走了狗屎運”巴結上小管事的小公子正大光明地報複了回去。

可沒過多久,小公子就發現了不對勁:與他同一批進宮、正在接受管事培訓的小太監們,一夜之間少了好幾個。小公子看着剩下那些小太監疑惑不解的神情,心裏有些發沉,在又幾個小太監平白失蹤了之後,小公子裝作不經意地詢問了十七八歲的管事。

雖然原本就沒有抱希望,但當小公子看到管事那支支吾吾的神情時,心裏還是大概知道了情況有多糟糕。

進宮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同批進宮的小太監裏,就只剩了包括小公子在內的十幾個人。小公子注意觀察了一下,失蹤的那些,都是些眉眼比較好看、年齡也比較小的,所以,他冷靜地等待着事情降臨到他身上。

距離上一次小太監失蹤已經過去了五天的時間,小公子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自己逃出了一劫。每到深夜,他都會掏出那把鋒利的匕首,用手擦拭一番,為掌握自己的命運時刻準備着。

所以,當小公子将匕首捅進那個陌生老太監的胸口時,他一點都不害怕,也沒有絲毫的緊張——畢竟是在心裏做過無數次的演練了。

只不過,當終于确定了那個老太監已經斷氣了的小公子一個松氣躺在了地上,與蹲在房梁上那人來了個對眼時,他還是直接出了一陣冷汗。

房梁上那個原本看得正高興的男人見到小公子小心翼翼地舉着匕首後退,大發慈悲一般地撤下了蒙面的黑布,開了口:“別激動啊小孩,我們見過的。”

小公子看着那張記憶中的臉,絲毫不敢放松,小心翼翼地半躺在地上向房門的方向退去。

“喂喂,你這個樣子讓我很無奈啊,明明手裏拿的還是我給你的匕首呢。”男人輕巧的跳下了房梁,向小公子的方向走了兩步,在看到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抗拒之後,無奈地攤手:“好吧好吧,你願意擎着就擎着吧。”

退到了房門邊,感覺安全了一點的小公子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接着,小公子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追問道:“你現在也是太監?”

随意地坐在屍體旁邊的凳子上的男人嚼着從桌子上拿來的糕點:“根本沒必要小聲,那個老太監做這種事的時候周圍是不會留人的。”喝了一口茶,男人接着道:“至于我,當然是來殺他的啊,不然還能幹什麽?看好戲嗎?”說到最後,手裏握着茶杯的男人猥瑣的挑了挑眉毛。

但擎着匕首的小公子卻依舊板着一張臉等着他接着說,男人讨了個沒趣,有氣無力地接着說:“小爺怎麽可能做太監呢?小爺可是要浪跡天涯的人,現在只不過是在報恩而已。”

緊接着,一副吊兒郎當模樣的男人語氣突然興奮:“哎,小孩,你呢?你是怎麽進來的?”看到小公子不接話,他也不生氣,自言自語一般道:“兩年前你身邊還有一個瘋寡婦是不是?就算現在她還活着,也不可能對你進宮有什麽幫助,你一個小乞丐,也不會有什麽勢力。所以,”男人颠颠地溜達到了小公子身前,忽然低下頭,鼻子幾乎湊上了小公子的臉,“你現在是真正的太監對不對。”

雖然不知道這句話有什麽陷阱,但是看到男人那一副賤賤的模樣,小公子就本能地知道自己不能接話。正巧聽他說周圍沒有人,便起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男人一把拉住他:“怎麽要走呀,你還沒說呢,哎我問你啊,去勢是不是特別疼?你怎麽忍過來的?……”

忍無可忍的小公子一把甩掉他的手,快步向外走去。

一個沒注意的男人愣了一下:“哎你別走啊,我還有正事跟你說,真的是正事,而且還是好事,等會,別走了,出了這個院子,前面就有人了……”

番外二我不想和親小禦廚(3)

雖然那個男人不着調慣了,但是,小公子最終還是停了下來,畢竟男人會武功,而且,根據之前那半年的接觸,他知道這個男人實際上還是挺靠譜的。

于是,當晚小公子就被男人從那裏拎走、帶到了一個新的地方,第二天小公子出門一看才知道,他們這個小院子旁邊竟然就是禦膳房裏太監們睡覺的大院子。不知道男人到底做了什麽,竟然沒有一個人好奇他的突然出現。于是,小公子就聽從男人的話,在這裏住了下來,到禦膳房做了一個洗菜的小太監。

其實洗菜這份事情也不是誰都能做的,但是,男人似乎有着特殊的身份,因此,小公子才得以每天近距離觀看禦廚們的動作,偷偷的學習。

光看是沒有用的,所以每天小公子都會在他與男人的簡易廚房裏試着做一點自己偷學的東西,也正是因此,他才在偶然間結識了永安公主。

四年之後,小公子已經跟随男人學了四年時間的武藝,男人也在某個平凡的夜晚與他告別離去了,只留給了他一本适合小公子這種身體不全之人修煉的滋養身體用的內功。

這個時候,小公子跟随首席禦廚學習廚藝也已經兩年的時間了。在兩年前某一天深夜,小公子趁着在禦膳房守夜的機會偷偷練習時,被嘴饞起來開小竈的首席禦廚發現了。大廚子看上了小公子的天賦和心性,收了他做徒弟,自此以後,小公子在大廚房裏的身份可以說是青雲直上,終于開始了系統的學習做菜。

那天似乎是一個很重要的宴會,禦膳房從天還沒亮忙到天黑,筋疲力盡的小公子在大廚子的默許下,偷偷拿了一條魚準備犒勞一下自己。出了禦膳房大廚房的門,不知為何,他卻轉腳向禦花園走去。

走到了禦花園角落一個假山的後面,小公子看了看自己手裏已經死去快要兩刻鐘的魚,決定就在這裏練習大廚子前兩天剛剛示範的烤魚。

也許小公子在這方面真的有天賦,雖然只不過是憑着感覺進行,魚也還沒熟,但香味已經傳開了。小公子當然聞到味道了,但是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今天宮裏實在是太忙了,而且這裏本來就人跡罕至。所以,按照小公子的想法,這裏現在更不會有人了。

卻沒想到,在魚快要熟透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清脆的聲音:“魚快熟了,你還不吃嗎?”

小公子一驚,轉頭向身後望去,就看到,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趴在假山上面眼巴巴地盯着火上的烤魚,實在是可愛得緊。雖然小公子心裏知道這個小孩子出現在這裏很不正常,但是對着這麽一個小小的女娃娃,他心裏實在是升不起警惕。

更何況,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聲音告訴他,這個女娃娃與他,是同一類人,他們是同類!

看着小娃娃又不由自主地吸了吸口水,小公子忍着笑意解釋道:“現在還不行,裏邊的肉還沒完全熟呢。”

“奧,”小娃娃似乎有點失望,不過馬上,她眼睛一亮,“你等我一會,我下去看看。”邊說着,小娃娃就伸腿想要跳下來。

小公子差點吓掉了魂:“你別跳,別跳,假山這邊陡,你等會。”話還沒說完,小公子把還沒完全烤好的魚放到一邊,手腳麻利地爬到了假山頂上,把小娃娃抱了下來。

腳沾到地面,小公子在心裏偷偷地松了一口氣,雖然現在他的動作已經很靈活了,但畢竟天色昏暗,只有火光照明,一個不留神摔上一跤可不是鬧着玩的。其實,小公子倒不是怕疼,他自己平時習慣了,但是他怕懷裏白嫩的小娃娃會疼。

小娃娃似乎有些羞澀,做到旁邊的一塊石頭上之後,想了一會說:“其實我可以自己下來的,剛剛只不過是在找落腳的地方而已。”

小公子忍着笑默默地點了點頭,把烤好的魚撕了一塊吹了吹,遞給了眼巴巴的小娃娃。

披着三歲半皮子的方唐略帶羞澀地接過了烤魚,咬了一口,在心裏唾棄自己:幾十歲的人了,竟然還跟一個小娃娃搶東西吃,真是不害臊。接着,又咬了一口。

其實身為公主,方唐本來是不會淪落到自己出來找吃的這個地步的,奈何她剛剛練武沒幾天,永安宮裏的宮女們還沒有适應她突然變大的胃口,本來準備好的糕點根本就不夠吃,方唐一個老婆婆也不好意思張嘴一次又一次地要東西吃。所以,這幾天方唐都是在餓了之後,摸到禦膳房,躲開守夜的小太監小宮女,找點東西墊墊肚子。

然而今天,由于宋太宗宴請燕趙兩方來使,所以,直到方唐去的時候,禦膳房還是一片燈火通明。無奈的方唐本來打算打道回宮,卻不成想,在半路聞到了烤魚的香味……

後來,小禦廚偶爾想起這一晚的事情,都覺得幸福極了,雖然整條魚幾乎都進了永安的肚子,但他卻依舊很開心。

這份開心一直持續到他鑽研出了一份格外美味的點心,得到了陛下和永安公主的歡心,被宣去領賞。于是,他見到了威嚴的陛下,和曾經眼巴巴地問他什麽時候能吃魚的公主。

後來,雖然公主沒有在他面前擺過公主的架子,但他們卻再也沒有第一次那樣開心的交談了,因為啊,他已經知道太監是什麽了,他是太監,她是公主啊。

小禦廚看清了自己的身份以後,就只希望自己能給她做一輩子的好吃的。可這,到底還是奢望了。

老皇帝駕崩以後,她不再是那個憑着皇帝的寵愛就可以在宮裏随意走動的大公主,而是為了掌握自己的命運不得不領兵出征的長公主;他也不再是那個憑着一手好廚藝深得皇帝歡心、可以懶得不在乎後妃命令的首席禦廚,而是為了坐穩位置不得不每天絞盡腦汁思考新花式、煲養顏粥讨好後妃的大廚子。

邊關的将士一般都是多年得不到回鄉的,但她畢竟不同。在她留在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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