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環生（五）
“發什麽呆呢？走啦！”葉紗拽了拽靳棉棉的袖子，打斷了她的思索。
擡眼望去，巷子裏雖然不是一片漆黑，卻比平時冷清了許多。兩邊每隔幾米立着一盞昏暗的路燈，靳棉棉摸了摸脖子跟上：“哦。”
今天往朱姐那小院兒走的腳程似乎長了些。
“棉棉，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走了一段，葉紗忽然緊緊貼住靳棉棉悄聲問。
靳棉棉轉過頭面帶鄙視地瞅了她一眼：“哪有什麽聲兒啊？你幻聽了吧。诶別亂跑，右拐。”
拐了個彎，又走了十幾米，葉紗神經質的第六感依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你确定沒記錯路？還沒到？”
靳棉棉撓了撓後腦勺：“應該快到了呀。”她指着旁邊一扇木門：“每次來的時候這兒都有個老奶奶在編簍子。”
葉紗聞言，腦洞頓時開了，瞬間想出了無數種可能，不禁有點緊張，抱住靳棉棉的胳膊問：“那今天怎麽不在？”
“可能家裏有事吧。” 靳棉棉努了努嘴，快步往左前方走去，“到了到了，我就說沒錯吧。”
推開虛掩的門，裏面是熟悉的院落。回廊邊上挂着幾串紅燈籠，主要的光源卻還是梁中央明亮的白熾燈，雖然燈泡沾了許多灰。
“朱姐！”靳棉棉不像陸意銘那麽講究，每次過來都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朝內院裏大呼小叫的。
今天也不例外，然而過了好幾秒，還沒有人回應。
內院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夏末秋初殘餘的蟲鳴聲，近乎哀叫。
“朱姐？”靳棉棉又喚了一聲，音量低了些。
環視一周，內院裏空蕩蕩的。
葉紗害怕之餘有點失望，悻悻問道：“打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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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運氣真背……”靳棉棉扶着桌沿，拿出手機給陸意銘發了條微信，然後挽住葉紗：“走吧，只能下次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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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打了十幾遍，依舊沒人接。
陸意銘看了看微信發送時間，七點四十。
那時他正和顧老談正事，手機靜了音，沒聽見也就沒看。
頭腦中閃過最壞的可能性，剎那間焦慮和後悔席卷而來，陸意銘指尖禁不住冒出冷汗，一邊着急忙慌地往外沖一邊撥了另一個號碼。
“劉隊，我給你個號碼，速度幫我查位置。”
火速鑽進駕駛座，顧不上坐好，甩上車門的同時腳下用力一踩，車子絕塵而去。
将近半小時的車程用了不到十五分鐘抵達，下了車他幾乎一口氣沒喘，飛奔進了初九胡同。
刑警一隊的隊長劉毅帶着數十個隊員跑到目的地的時候，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彎腰從牆角灌木叢旁撿起一部背面朝上泛着銀光的手機，翻過來，屏幕一晃就自動亮了，顯示着二十八通未接電話。
“檢查現場。”劉毅吩咐了身後的人一句，然後問陸意銘：“什麽情況？”
“找人。”
陸意銘把手機遞給他，因為捏得太緊而微微發抖，臉上表情凝重如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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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很餓，身體很輕，意識飄忽。
眼看着美味的鴨血粉絲就要入口了，突然白光一閃，身子劇烈搖晃了幾下。靳棉棉動了動眼皮，酸澀，沉重。
“快起來你！還睡！”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嬌喝。
靳棉棉條件反射地揉了揉眼睛，然後睜開。
面前是黑眼圈略重的葉紗，頭發也有些淩亂，而此人身後的背景……也就是她們此刻所處的環境，是一間破舊的水泥屋子。頭頂吊着瓦數不高的白熾燈，光線卻有點刺眼。
靳棉棉用了幾秒鐘思考大致明白了處境，然後呆愣愣地明知故問：“我們，被綁架了？”
“也就是你，都被綁了還能睡這麽香。”葉紗白了她一眼。
靳棉棉努努嘴：“明明是被敲暈的好不好，大概是太餓了，夢到許多好吃的，所以醒不來。”
葉紗：“………………”
她本來還抱有一絲希望兩人或許可以靠機智尋得一線生機，可現在，她有點想放棄了。
這種豬一樣的夥伴，按理說是沒啥指望的。
“有聲音。”
忽然，靳棉棉悄聲提醒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葉紗點點頭，表示她也聽見了，小聲回靳棉棉：“把你襪子脫下來。”
靳棉棉雖然一臉懵逼，但還是照做了。
葉紗也脫下了自己腿上的質量頂好的長絲襪，然後沖靳棉棉做了一系列手勢。
雖然那串手勢她一個都沒看懂，神奇的是，靳棉棉好像大概知道該怎麽做。
又過了幾秒鐘，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一米六幾的男人，走路的姿勢和體型不像是經常鍛煉的，手裏端着一個不鏽鋼餐盤。盤裏兩碗米飯，兩碟菜，一素一肉。
看來這當人質的生活質量還可以啊。
靳棉棉沒出息地吞了口口水，被葉紗狠狠擰了一把大腿。
靳棉棉強忍着沒痛呼出聲，腦子卻瞬間清明了。為了逃跑任重而道遠，一刻也不能松懈。
兩人對了對眼神。
葉紗的手藏在背後，當手勢數到“三”，她們無比默契地同時沖了上去，一招致勝，把男人壓在了下面。
靳棉棉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棉襪塞到男人嘴裏，避免他喊出聲，然後協助葉紗制住男人的身體和四肢，把他的手腳都綁了起來。
半分鐘內大功告成。
靳棉棉接着在男人身上搜羅了一遍，本來沒抱多大希望，可居然掏出一把槍。
“好家夥！”葉紗面露欣喜，随後斂了神色，拉着靳棉棉打算離開。
門外一片安靜，她們悄悄探出頭看了一眼，沒有人，于是開始輕手輕腳地貼着走廊蹲身前進。
一條走廊，拐彎，又是一條走廊。
第四條走廊到了盡頭，盡頭是一個拐角。
但她們不能再往前了。
拐角後的某間房門口，守着兩個高大威猛的黑衣男人。
稍微值得慶幸的是，那條走廊盡頭，是明顯屬于室外的亮光。
靳棉棉右手比了個“六”放在耳邊，一臉詢問地看葉紗。
葉紗小心翼翼地從兜裏拿出壓根兒沒信號的手機，朝她搖了搖頭，用備忘錄敲了幾個字給她看：要抓緊了，不能被他們發現我們跑了。
靳棉棉知道。
如果在成功逃跑前被綁架團夥進了原先關着她們的那屋，就徹底完了。
靳棉棉皺了皺眉，把衣褲兜裏外摸了個遍，忽然眼神一亮，掏出個打火機。
葉紗用口型問：你幹什麽？
靳棉棉神秘地笑笑，指了指拐角處那堆幹稻草，然後蹑手蹑腳地走過去。
葉紗想制止她，卻又不敢喊出聲，更不敢有大的動作，焦急地望了一眼四周，當望向身後的屋子時，靈機一動。
而另一邊，靳棉棉已經細細觀察了一遍稻草堆周邊的東西。
窗棂是木質的，很幹燥，是易燃材質，并且有長長的窗簾垂下來，抻一抻可以和稻草系在一起。
鐵門敞開，她走了進去，發現屋內家具雖然舊卻齊全，應該是一間休息室。
另外，單人床正好靠着窗，簡直是完美的作案環境。
因此靳棉棉把床單拉起來和裏外窗簾以及所有能燒起來的東西全部系上了。
萬事俱備。
輕手輕腳挪到屋外，用打火機點燃稻草，靳棉棉回過頭，見葉紗正朝她招手，忙跑了過去。
然後拿出槍，扣動扳機，對準三十米開外斜對面的窗玻璃。
開槍。
“嘭”。
葉紗拽着她迅速鑽進了身後的屋子，躲入門後。
“什麽情況？！”“快去看看！”“虎哥，是你房間！”
門外有奔跑的腳步聲，慌張淩亂，兩人心跳得也越來越快。
砰。砰砰。砰砰砰……
靳棉棉輕輕握住葉紗的手，同樣的，一手冷汗。
“親愛的，成不了就是死。”待所有聲響都集中到了那一片時，靳棉棉舉着槍悄聲道，“跑吧，死也是我先，我保護你。”
葉紗覺得這個至今還有點嬰兒肥的丫頭貌似突然長大了。
“如果萬一……”她握緊靳棉棉的手，“來世我們還做好姐妹。”
“做什麽好姐妹？”靳棉棉眼眶泛紅，俏皮地努了努嘴，“好兄弟還差不多！你還想被臭男人虐啊！下輩子我要投胎當個帥哥，最好比陸意銘帥。”
“再磨蹭就不妙了。”葉紗邊笑邊哭着往出推她，“快點。”
三。
二。
一。
手握成拳，兩人一齊沖了出去。
走廊上沒了阻擋，後面卻慢慢開始有了追兵。
兩個姑娘竭力飛跑着，她們明白，如果慢一秒，等待着她們的可能就是絕望。
頭腦嗡嗡作響的時候，靳棉棉聽見有個男人喊了句“不許開槍”。
那聲音似乎有點熟悉，但她全身幾乎只剩下雙腿會思考，無暇多想。
這段路看着不長，跑起來卻漫長得很。
幸運的是門口停着一輛面包車，門沒鎖，她們一左一右迅速鑽了進去。
得虧了葉紗是十多年的老司機，挂擋，發動，轉彎，油門一氣呵成。
而靳棉棉早已癱在副駕駛，面色蒼白，大口大口地喘個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