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霧散（三）
位于美國華盛頓的一棟三層別墅裏，陸意銘剛剛推開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門，一陣濃郁的酒氣伴着沉悶的黴味自房間裏傳來，他難以忍受地皺了皺眉，用英語問身後的金發男保姆傑克：“他這樣多久了？”
傑克抓了抓後腦勺，聳聳肩道：“我昨天才從老家休假回來，陳當時已經把自己關在一樓酒窖了，我猜，大概，三四天沒吃飯了吧，酒倒是喝了不少。”
當晚，陸意銘和終于清醒得差不多的陳燮并排仰躺在屋外草坪上。
兩人中間擱着一個托盤，托盤裏是吐司三明治和切成塊的水果。
“我長這麽大除了我媳婦兒就沒伺候過別人，你也挺能的。”陸意銘拿了一塊蘋果扔進嘴裏，偏過頭對陳燮道：“吃啊，給你買的胃藥可不管填飽肚子，真想絕食修仙啊？”
陳燮看着他抿緊雙唇。
陸意銘恨鐵不成鋼地一聲嘆，手臂枕着腦袋，望向漆黑的夜空裏幾顆稀疏的星子：“十多年了，你現在就算立馬升天，也追不上她的腳步，兄弟，別跟自己過不去。”
“我沒想去死。像我這種站在金字塔尖的成功男士，殉情不适合我。”陳燮自嘲地笑了笑，“我早知道這一天總要來的，可當我親耳聽見那個消息的時候，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眼裏泛着水光，“好像突然就不會跳了。”
陸意銘轉過頭來望着他，沒說話。
“那是我和她之間唯一的聯系，這麽多年來，讓我可以自欺欺人地以為她可能還會回來。”陳燮閉了眼睛，“可現在，蹦蹦也走了，什麽都沒了。”
“之前我和我媳婦兒因為誤會分開三年，沒見過面，也沒說過話，各自都過得好好的。那段時間我從來就沒奢望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在一起，甚至連一輩子不再見的可能性我都料想過。”陸意銘道，“不能理解你們這種生離死別的痛苦，但我知道，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下去。大哥，十年了，再深的感情變成回憶也就是偶爾會心痛。或許你執念的不是她，而是你心裏那道坎。”
陳燮沉默半晌，才說：“我不知道。”
“大哥，你心安麽？”陸意銘輕嘆着問他，對着夜幕合上眼睑。
陳燮啞聲道：“對不起。”
陸意銘用手背遮住緊閉的眼睛，過了許久，才又輕聲開口：“我至今良心不安。”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陳燮的手臂伸了過來，搭上他肩膀，“如果實在覺得累，就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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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意銘搖了搖頭：“該放下的不是我，是你。”
陳燮嘆了口氣，用手撐着上身坐起來，點了根煙。
“朱家的那個孩子前陣子失蹤了。”陸意銘轉過頭來神情認真地看着陳燮，“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屍體被扔在T市鄰鎮的河邊上。”
夾着煙頭的那只手驀地一僵。
“是讓這件事就此結束，還是去求一個心安理得的結果，我覺得由你來決定比較合适。”似乎看到了滿意的一幕，陸意銘站起身，嘴角噙着淡笑遞給他一張機票，“如果想通了，明早就可以走，公司這邊你不必擔心，反正每年的這幾天，你也沒心思工作。”
***
陸意銘自從去了美國，就忙得兩天才一個電話。而靳棉棉這邊則順風順水得很，十一黃金周的節目播出，她這個主持新人立馬上了熱門，觀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從各方面來看，她的表現都明顯比前陣子紅起來的小美女淩染強得多。
最近淩染看着她的眼神，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更讓靳棉棉納悶兒的是，一向秉持高冷而特立獨行的李玦大導演開始每天定時接送她上下班，休息時間無論她和誰去哪兒玩，都要全部報備，他本還打算寸步不離跟着，靳棉棉絞盡腦汁讨價還價，他才答應每隔一刻鐘一個電話，誇張得令人咋舌。
“喂，玦哥……”靳棉棉頂着無上壓力坐在副駕駛，終于一咬牙一跺腳，把心裏想的一骨碌倒出來：“我知道你找不到女朋友心急，我理解的，可你也不能饑不擇食——啊不，搶別人女朋友啊，雖然我現在暫時歸你管，你別以為這樣就能潛我了，等我家陸總回來……”
“靳棉棉你腦子被菊花夾了吧？”李玦毫不憐惜地一掌拍到她腦門兒上，面色冷如冰霜，“哥就是餓死了也不會看上你，安全帶系上，再廢話停你節目。”
不光是靳棉棉自己，同事們都不是瞎，這段時間電視臺裏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茶餘飯後的八卦給大家沉悶的工作添了不少樂子。
“哎你知道嗎？聽說李玦導演正在追他手下一個新主持诶！”
“不會吧？！就那座冰山啊，他會追女孩子？”
“可不是麽，每天接送上下班，聽說那女孩去哪兒他都跟着，追得可緊了。”
“不對不對，你們看沒看過論壇上的照片？那個女孩我知道啊，那不是陸總女朋友麽？”
“天哪！好亂的關系！”
“……啧啧，現在的小姑娘可真是會玩。”
“陸總不是出國了嗎？女朋友和導演那個啥，等他回來一定有好戲看了。”
“嘿嘿，到時候男神一氣之下甩了她，我就有機會了。”
“去你的，要點兒臉好不？陸總瞎了能看上你？”
“怎麽就看不上我了？他那女朋友也沒多漂亮呀，還那麽胖。”
“講道理啊美女，人姑娘可不胖，現在男人就喜歡這樣的，看着喜慶抱着舒服。”人群外傳來低沉帶笑的男聲，衆人一回頭，見是端着餐盤的曲铮。
“曲師傅，您和李導關系好，給咱透個內.幕呗，是不是真的啊？”有人笑着打趣道。
“呵呵，內.幕我可不知道。”曲铮放下餐盤，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平光鏡，“不過你們的男神肯定不會喜歡……白骨精。”
剛才還眉飛色舞侃侃而談的女孩聞言，臉色頓時黑了。
***
走到哪裏接收到的都是異樣的眼光，饒是李玦心思淡定，也終于忍無可忍，給大洋彼岸的某人打了電話。
“你他媽是不是死透了？老子還得幫你看媳婦兒看到什麽時候啊？”電話一接通，李玦就靠在牆上手抵着額頭低聲咒罵。
“再堅持堅持，多謝了。”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也不氣惱，語氣正經道，“這段時間不太平，你留心一點，尤其是熟人。”說完又半開玩笑地補了一句：“等我回來給你介紹個媳婦兒？”
李玦擡起頭，只見走廊拐角走過兩三個同事，交頭接耳地先後看了他好幾眼，心底又氣不打一處來，對着話筒冷冷道：“你是該給我介紹。”
把他名聲搞得這麽臭，潛規則女主持？第三者插足？
往日單位裏那幫女粉絲都快抛棄他了，更別說曾經追過他的那個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