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霧散(四)
一天晚上,靳棉棉洗完澡正窩在沙發裏看電視,忽然聽見有人敲門。
最近陸意銘不在,她這偏遠地區基本上不會有人來,尤其是如此月黑風高的大晚上。心中有些忐忑,靳棉棉輕手輕腳地挪到門邊,貼着貓眼往外看。
來者居然是數月未見的陳燮。外面下着雨,他頭發微濕,黑色大衣也沾滿了水珠。
這個時間,他怎麽回來了?
靳棉棉打開門,從玄關處的衣帽架上扯下一塊毛巾遞給他:“陳先生,這麽晚有事?”
似乎她該關心的是這人怎麽會突然回了國,可顯然自己剛才的問法稍稍不越矩一些。
陳燮擦幹了頭發上的水珠,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望了一圈熟悉的客廳,輕嘆着問:“蹦蹦它……”
“哦。”靳棉棉轉身打開櫃子,捧出一個白色瓷盒,遞給他,“我叫人火化了,還有,請了個高僧超度。”
說完擡頭小心看了看陳燮,還好,他表情依舊淡淡的,并沒有什麽異常。
“謝謝。”陳燮低頭撫摸着光滑的骨灰盒外壁,唇角輕扯,看向她,“小團子。”
陳燮話音剛落,靳棉棉猛地瞪大眼睛。
小團子……小時候的她曾經很胖,圓鼓鼓的,是有過這個外號。
可這是只屬于她和已故表姐之間的外號。
陳燮之所以初見時認不出靳棉棉,是因為兩人之前僅有的一次見面是在十年前,姚墨菡向陳燮介紹她時,叫的就只是小團子。
陳燮那時并不知道她的真名,以後也沒機會知道。
可現在他居然叫她,小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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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知道了?”靳棉棉擡頭望着他問。
雖然沒什麽大不了,但她多少有些意外。
“嗯,知道了。”陳燮笑了笑,“怪不得第一次見你就覺得熟悉,蹦蹦也那麽黏你。其實我早該猜到的,蹦蹦脾氣古怪得很,卻偏偏不排斥你。”
靳棉棉聞言,鼻子有點酸,微微哽聲道:“當時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把姐姐的狗養得這麽好。”
陳燮輕輕扣了扣骨灰盒,叮咚響了兩聲:“她走了,我就只剩下蹦蹦了。我知道要讓它永遠陪着我不可能,所以,多一天是一天吧,我有什麽理由不好好照顧它呢。”
“你也別難過。”話雖如此說,靳棉棉表現得卻明顯比陳燮還要難過,她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蹦蹦是在那天走的,一定是姐姐想它了,叫它下去團聚的。”
“但願吧。”陳燮單手拿着骨灰盒,從兜裏掏出一個小袋子,“喏,你男人托我帶給你的。”
靳棉棉呆愣愣地接過來:“他……”
“公司出了點問題,我搞不定,現在全權交給他了,我回來休個假。”陳燮輕描淡寫地說道,待看見靳棉棉漸漸晴轉多雲的表情,才笑了笑繼續道:“逗你的,我回國有要事,他暫時幫我管着公司。”
“哦。”既然是這麽重要的事,靳棉棉也就不怪那厮忙得沒空理她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問陳燮:“那這房子……”
“你繼續住着吧。”陳燮道,“這房子是菡菡的,你住着也名正言順。等這陣忙完了,我找人過戶給你。”
靳棉棉猛地搖頭:“不行,我不能要。”陳燮雖然不少這一棟別墅,可畢竟……“既然是姐姐的房子,你就留着吧。”
如果靳棉棉猜得沒錯,姚墨菡應該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接受他,這些年他心裏,一定很難受。
“這念想留得夠久了。”陳燮緩緩朝門口走去,“葬了它之後,我也該為自己打算了。”
靳棉棉望着陳燮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心中澀澀的很不是滋味。
她最初認識陳燮的時候,他還是二十二三的年紀,一臉陽光大男孩的爽朗笑容,跟在姚墨菡身後嘻嘻哈哈的噓寒問暖惟命是從。
那時候靳棉棉就想,這個大哥哥這麽好,和他呆在一起什麽都不用想,似乎只用開開心心地笑着就成,表姐怎麽就不喜歡呢?
靳棉棉十四歲那年,姚墨菡意外去世,那時候的陳燮還只有二十五歲吧,就永遠失去了自己一生中最愛的女人。
從那以後,她便只在媒體上看見過這個曾經會笑會耍酷的男人,卻每每都是一副沉穩紳士的精英模樣,成熟到,她都快要認不出他了。
十年的時間,他接手父親的公司,又創立了屬于他自己的東墨集團,一路攀登到國內商界的頂尖位置,身邊,卻始終沒有出現過一個女人。
算一算,陳燮今年該有三十五歲了。為一個已故的人執念了十年,也是時候該放下了。
突然間從門縫滲進屋內的一陣刺骨寒風把正發着呆的靳棉棉從回憶裏拉出,她趕忙關上了大門,打算回去繼續奮戰十點檔虐心電視劇。
屁股剛沾上沙發,手機就響了起來。
一天一夜了,這厮總算想起給她個問候。靳棉棉傲嬌地努了努嘴,按下接聽,挨着聽筒不說話。
“喂,寶貝兒,幹嘛呢?”他先開口,笑意綿綿。
靳棉棉輕輕掀開精美的包裝盒:“睡覺。”
擡眼望着落地窗外華盛頓上空的藍天白雲,陸意銘當然聽得見電話那頭十點檔電視劇的聲音,他也不拆穿,徑自問她:“禮物喜歡嗎?”
自從他來了美國,兩人平均每天只有八個小時能同時清醒着,且大部分時間總有一方在忙,像這樣偷得浮生半日閑通個電話,實屬難得。
靳棉棉當然懂這個理,不過耍耍小性子罷了,一聽見他的聲音,再多的氣惱頓時都煙消雲散。手中捧着穿在閃亮的鉑金鏈中央那小巧的鑽石話筒,雖然從前沒見過這種形狀的項鏈,可她居然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反而格外漂亮。
“唔,還不錯。”其實她此刻在想,如果他能親自回來給她戴上,那該多好。
一天不見他便想得不行,這麽多天沒見到,她每天都想得不行。
“還不錯,那我就當是喜歡了。”陸意銘輕笑道。
靳棉棉強忍着笑咬住下唇:“不要臉。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本來還得待好幾個月的,不過你要是太想我,我就考慮提前回來。”陸意銘唇角一勾,“想我嗎?”
靳棉棉盯着手裏的鏈子,半晌才喃喃出聲:“想。”
此言一出,電話那頭的男人卻怔了。
第一次, 她這麽不扭捏不掩飾,幹脆直白地說想他。原本想好的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句也派不上用場。
“喂,你傻啦?”不見回答,靳棉棉摸了摸微微發熱的臉。
“是啊,傻了。”居然被這個小傻子,吓傻了。陸意銘輕笑一聲,聽見有人叩門,只好對她說了句:“乖,我有工作要處理,先挂了,你早點睡覺。”
“陸總,英國那邊的合作商到了,在會議室等您。”來人是陳燮的中國秘書。
陸意銘斂了神色,拿起辦公桌上的文件夾:“走,我們過去。”
聽說是陳燮上個月去英國談好的合作,很巧,合作方是陸意銘的表哥段蘇陽的公司。
說起這個表哥,從小和陸意銘的關系就并不親厚,甚至有些針鋒相對,對此陸意銘的解釋只有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
聽說這次來的是段蘇陽手下的一個美女總經理,名字對方沒有透露,陸意銘覺得有些神秘,卻并不好奇。
不管是誰,他都不打算多讓一分。
秘書推開會議室大門,陸意銘目不斜視地走到U形桌正中間的座位,朝來着微微點頭示意,語氣清冷地用英語說了句:“各位上午好。”
目光輕移,他看到右手邊一張熟悉的臉龐。
“嗨,意銘。好久不見。”是莊蹊。
栗色的波浪卷發在腦後偏高的位置束了個馬尾,瞧上去妩媚成熟而又幹練,小巧唇形,塗的是鮮豔奪目的紅色。
陸意銘略翹起唇角,禮貌地一點頭:“我們先談正事。”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女配見面,會發生神馬呢h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