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病入膏肓

季澤渾身疲憊,以手覆臉,想着該如何處理。

等他想清楚,量完體溫出卧室,發現林若不但沒提着箱子去車站,還呆愣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你不是今天要回去?”季澤清了清嗓子問。

“我…回不去了。”林若怔怔的說,語意不明。

“錯過車了?你看看有沒有中午的票。”季澤去衛生間洗漱完出來,倒水吃完藥才問林若:“你吃了早餐沒?沒吃的話留下來吃吧。”

她像失了魂一般,季澤已經決定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泰然自若的到廚房準備煮點面條。

面條做好端上桌,林若走到桌邊坐下,沒有動筷子。她雙手撐着下巴盯着季澤看了許久,突然顫聲道:“舅舅……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季澤拿着筷子的手頓都沒頓,他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像是長輩打趣小輩:“瞎說些什麽。”

“你跟我說過的,‘喜歡’就像去商場第一眼看上的東西,想要把他帶回家。”林若直視他的眼睛,“我…現在就是這樣。”

季澤放下筷子,沉默地回望她。

她眼裏盡是惶惑不安,還有幾分欣喜。對待少女初出茅廬的情感,季澤無從下手,他斟酌着開口:“不是這樣的。”

“首先,你還年輕,沒談過戀愛,對感情分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季澤一本正經的說道:“其次,我也不是商場裏的貨物,不可能任你買走。”

“那你喜歡我嗎?”林若直接忽略了前半句,準确的抓住了重點。

“不喜歡。”季澤毫不猶豫說道。

“那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林若問。

季澤說:“你是我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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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卻認定了:“你騙我。”

季澤心頭一顫。她太敏銳了,他根本沒有辦法糊弄過她。季澤皺眉道:“那你想怎麽樣?”

“我…”林若心想如果你也喜歡我,那我們當然是在一起啊。

季澤暗嘆,林若從來不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裏。他頭回給她說大道理:“哪怕逛商場一眼看上的東西,也有适合不适合的問題,你覺得我們适合嗎?”

“談戀愛要什麽适合不适合?”林若平時也聽章岚說過些這種問題,回應起他來對答如流。

“我覺得不适合。”季澤下定論:“到我這個年紀,已經不想在談戀愛上浪費時間了,所以我考慮問題首先從适不适合下手,我需要的是結婚對象而不是戀愛對象。”

林若張嘴仿佛魚刺卡住了喉嚨,梗着沒了下文。

季澤說的如此坦白如此直指人心,甚至比先前□□的拒絕更讓林若難堪。她不禁有些洩氣。

開門聲适時響起,未語人先笑。賀宛見林若也在,腳步一頓,她擡手将保溫桶朝季澤晃了晃,“聽說你生病了,我給你煮了姜湯,你生病總要喝姜湯的。”

林若覺得這話刺耳極了。

昨天她還跑前跑後幫季澤弄姜湯喝,今天就有人巴巴的送上門來。

她賭氣地想說不定季澤早和人家約好了,她自以為的關心體貼不過是平白無故插了一腳,壞了別人好事。

她又想到賀宛和季澤的關系,雖然季澤從未說過賀宛是他女朋友,可她上次問起的時候,他也沒有明确否認。

可賀宛都有孩子了。放在平時,林若斷然不會這樣貶低旁人,只是她與賀宛不熟,賀宛比她漂亮比她溫柔,她只找到有孩子這一點缺陷來攻讦她。一想到季澤寧願喜歡有孩子的賀宛都不喜歡自己,林若牛角尖鑽到了死地裏。

林若的一顆心也仿佛被魚刺梗着,桌上的面條一口也吃不下去,猛然起身道:“我走了。”

她此時慶幸自己一大早起來就換好了衣服,否則回屋換個衣服再出門,氣勢又弱了兩分。

不明情況的賀宛看也沒看林若穿鞋甩門而出這一系列動作,仿佛林若這個人不存在一般。她自顧自進廚房拿了小湯碗并勺子調羹出來。她坐在林若先前的位子上,打開保溫桶的蓋子,慢條斯理舀着湯,似笑非笑道:“怎麽,不去追?”

這湯其實極合季澤口味的,姜只是佐料,放了蝦提鮮味,還有青菜芫荽。與之相比林若送來的只能說是生姜煮水。

可現在季澤喝起來覺得索然無味,大約是久病将愈,那時救命的姜湯現在在他面前變成了一盤菜,可有可無。

季澤忽然想起林若端來的姜湯,海碗裝着,連勺子也沒一個。他喝湯的時候感覺自己活像喝水的豬八戒。

賀宛見他眼中盡是疲憊,嘴角卻無端含着點笑意,心下一跳。她靜靜待季澤喝完湯,連帶桌上林若未動的一碗面也一同拿進廚房倒掉,再清洗幹淨放進消毒櫃裏。

“你這麽遠跑一趟,該不會只為我送碗姜湯吧?”季澤坐在沙發上,等待她的下文。

賀宛的手撐着大理石臺面,垂眸道:“我要他淨身出戶。”

“孩子呢?”季澤揉了揉額角,聽見這個答案并不意外。

賀宛轉眸瞧他,不肖說她長得十分漂亮,鳳眼長在林若臉上,只剩寡淡,而在她臉上就能生出風情萬種的光芒來。

“季澤,你喜歡小淵嗎?”

這個問題季澤沒有回答,此刻他連給賀宛泡茶的心情都欠奉,留她略坐片刻,便要趕客。

他身體不舒服時喜歡安靜,放在以往,賀宛肯定不會在意,可是今天,女人的第六感總讓她覺得沒那麽簡單。

賀宛再三按下心中的疑慮,還是沒忍住,臨走前笑着說:“我來你這兩次,兩次碰見你外甥女,她是不是住在你這?”

“你什麽時候這麽不避嫌了?”

“她考完試要回家,我讓她捎點東西。”季澤找了個借口。

賀宛一撥頭發,似乎只是随口一問,好意提醒道:“你們畢竟沒有血緣關系,鬧出什麽事說起來可不好聽。”

季澤神情更是冷淡,“先把你自己的事處理好吧,婚內出軌的證據和資産證明,還有孩子,早作打算吧。”

賀宛聞言一滞,垂眸時便帶了些柔弱,低聲哀婉道:“我怕處理不好,到時候還要你幫忙。”

“嗯。”季澤目光游離。

送賀宛出門,季澤背靠在門上,只覺得滿心疲累。林若的箱子還扔在客廳中,黑色的箱身上貼滿了各種漫威英雄的貼紙,走之前換下的拖鞋甩的東一只西一只。

季澤俯身将鞋一只只拾起來,蹲下身去,将拖鞋并列好放進鞋櫃裏。

做完這些,他忽然想起什麽,伸手從鞋櫃的最底層拿出了一雙高跟鞋。

三十七碼的中跟鞋子,黑色的啞光皮面,很是老氣的款式。後跟粘着從腳上撕下來的創可貼,邊緣已經磨成了黑色,鞋子和創可貼上都染着星星點點的血漬。

有時候他想,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又發展到這個境地的。

感情就像火車,只要稍稍一偏離軌道,就會由車頭帶領着往別的方向狂奔而去,再想停下來,除非等燃料用盡,或者遇上障礙阻攔,車毀人亡。

而一場病的爆發,往往伴随着漫長的潛伏期,不早做處理,到病入膏肓藥石無醫時,便只有剜肉去瘡了。

季澤頹然的坐在地上,怔怔的将那枚用舊了的創可貼扯下,恨不能貼在心口止痛。

他牽起睡衣的衣擺,動作緩慢仿佛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般精心,仔細将鞋面上的灰塵一點一點擦幹淨,再從鞋櫃裏拿出鞋油,使這雙鞋恢複原本的色澤。

他自以為聖誕節那天是個完美的收尾,如同粼粼的水面上,那一絲絲的水紋是翻不起浪花的,這些心情他獨自收藏好就罷,以後偶一尋出來,或許博人一笑都難。

畢竟他三十二歲了,不是二十二歲,也不是十二歲。

他知道人這一輩子不盡是用來取悅人的,所以才分外珍重。

可人生就是這麽荒誕,你以為的結束,不過是開始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修了一萬五的稿子,生無可戀。

這兩天的更新都是這種神神叨叨的風格,打我也不會改的。

還不讓人有點小愛好了。

今天計劃碼的一萬字又被修文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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