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marry me

九月份的車展是林若策劃的第一個項目,開幕式這天她精心打扮過,走之前猛然想起包的帶子昨天斷了。

現修時間已經來不及,她不可能背着書包去灰場,只好從衣櫃裏翻出個袋子裝上錢包手機,出門打車去公司,決定開幕式結束後再去商場買一個。

到會展中心後林若才想起自己可以先借王蕊的包一用,打電話給她說一聲就行。

車展這東西公司每年都會舉行兩次,早就不需要季澤親臨現場了。

主持人開場講話之後便是盛大的表演,各個品牌的汽車依次陳列着,長腿的車模倚靠冰冷的機械擺出各種妖嬈的造型。會展中心裏聲光豔影,彩紙橫飛,各個門店的銷售王牌齊聚,湧動的顧客和店員撐起了一場盛宴。

接下來的操心的應該是銷售了。林若巡視會場,章岚突然給她來了電話:“林若,你晚上去你家。”

她和章岚有一陣子沒聯系,章岚還去過她的住處幾回,只是林若不是在公司就是在醫院,惹得章岚抱怨了好幾次。

這一陣忙完,林若可算能夠輕松一陣子,她輕巧的答應道:“好啊,那我早點回去。”

車展期間,公司慣例每天結束後參與人員會一起聚餐。不過銷售員大都疲憊不堪,只顧埋頭吃飯,營銷部的人也不去湊熱鬧。

林若提前離開也無人阻攔,她去醫院看季滟,整個病房都彌漫着一股凝重的氣息。

季滟躺在床上,季澤正在喂她吃東西,像哄小孩子:“你再吃一點…”

“吃不下。”季滟撇過頭。

周駿坐在她旁邊,接過季澤手裏的碗,哄她勉強再吃了些,放下碗之後,林建軍馬上給她送上水。

護工問過季澤之後将碗筷收去清洗,季滟見林若來了,叫她坐在身邊一起看電視。

電視并沒有什麽好看的,整個屋子裏除了季滟和護工,剩下的人連電視劇的名字都沒有聽過。

護工洗好碗筷進來,季滟突發奇想把手機遞給她,笑道:“阿姨,給我們拍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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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這東西我不太會用。”護工呀聲,接過手機捧到林若面前,讓林若教她怎麽用。

林若告訴她該怎麽打開,按哪個鍵,完了忽然道:“多拍幾張。”

“好的嘞。”老阿姨笑容滿面的走到電視機前面相衆人,“大家靠緊點,笑一個。”

“我和周駿一起好了。”林若繞過病床往周駿那邊走去,把這邊靠季滟的位子留給爸爸。

季滟擡手拉住林若:“別呀,就在我旁邊。”她把林若牽到身邊,和她緊挨着。

阿姨很有做攝影師的天賦,張嘴有模有樣:“好的,就這樣,大家看我,一,二,三,笑一個。”

“哎喲沒拍全,再來幾張。”

拍完後大家也沒散開,圍在一起看照片。季澤低頭掃一眼手機,突然說道:“林若今天在車展上忙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

“參加車展啊?”季滟驚訝,“那肯定很累,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上班呢。”

林若想到章岚今晚要來,沒有推辭,提上東西下樓。

她生母去世時還未有記憶,人生二十一年未曾體會過失去親人的滋味,擠在人滿為患的電梯裏,林若無端的生出些感慨。

直到電梯停下,她一看樓層,跟着人群湧出。

賀宛關上車門,從停車場往住院部去,她手裏提着少量以示心意的鮮花水果,是看望病人的标準配置。

她穿着一身套裙,只化了淡妝,波浪卷發長至腰間。

剛出住院部大門的林若和她四目相對。

她的步子猛然頓在門口踏步上。

而賀宛的腳步很輕,仿佛地上有粘膠一般,漸漸被黏住,最終再也邁不開步伐。

林若頭一次能把一個人身上單品認全牌子,Dior的上衣,Chanel的裙子,Gi的高跟鞋。

皮包應該是紀梵希的Horizon,系着愛馬仕的絲巾,配飾來自寶格麗。

因為王蕊告訴過她這些。

更因為林若衣裙與鞋子和她一模一樣。

她身上甚至有相同只是稍短的卷發,味道過濃而不太相似的香水,和屬于職場從不出錯的豆沙色嘴唇。

正如公司傳言裏所說的,她是個低劣又廉價的複制品。

賀宛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主動開口道:“我來看季滟,她住在幾樓?”

“2112。”林若雙手攥緊。

“情況怎麽樣?季澤已經…一周沒來公司了。”賀宛斟酌着開口。

“…還好。”林若不知道怎麽回答。

賀宛點頭:“我上去看看她。”

林若手上忽然一松,低頭才發覺手裏紙袋的繩子被她撚斷了,裏面的東西嘩啦啦往外邊掉。

錢包、手機、鏡子、口紅。

賀宛正猶豫要不要幫她撿起來時,一個黑色的絲絨小盒子滾在她腳邊。

她眼中那一絲的錯愕迅速蔓延開來,表情微僵。她彎腰撿起那只盒子,拿在手裏不過兩秒,終究被情緒劫持,忍不住擡手打開。

臺階上的林若居高臨下,那枚戒指和賀宛面上的不敢置信全都落入她眼裏。

賀宛瞥一眼林若,擡手将裏面的戒指拿出來仔細觀賞。十足簡單的款式,鉑金的指環,正中豆子大的鑽石閃閃發亮。

再溫馴賢良的女人在此時也會像只好戰的鬥雞,而關于這枚戒指的真相,現在只有一個人知道。

林若有口氣像破風機一般在胸中呼啦啦瘋狂攪動,她咬緊牙關,盡量笑的平淡,“這是季澤給我的。”

“給我的”三個字說得格外輕,所以顯得格外輕蔑。

賀宛瞧着戒指底部那一行“marry me”,心頭像堵了一塊巨石。她捏着鑽戒轉了個圈,正想說句“恭喜你”,手卻卻倏然停住。

笑容回到她的嘴角,再次綻放在她臉上,且越來越大。

“你确定?”

她将戒指塞回盒子裏,含笑阖上放入林若手裏。

“我先上去了。”

她提着東西繞過林若,得體只是她勝者的姿态,清脆的高跟鞋聲宛如號角。

林若呆愣的打開盒子,鑽石被粗暴的壓進絨布裏,她重新取出,鑽石下的指環上刻着“賀宛”,與“marry me”相對應,昭示着這枚戒指的真正歸屬。

林若憎恨自己的好視力,那樣小的字,居然看得這樣清,不留一點自欺欺人的餘地。

她想季澤你也有這麽俗氣的時候,把一枚這樣貴重的戒指當做旅游景區廉價的紀念品,輕松且随意的刻上贈予人的名字。

她才注意到今天上班趕得太急,随手拿的袋子竟是上次從季澤家裏帶回來的。紙質的提繩斷了一根,袋口張着外翻,白森森的,不知是在嘲笑誰。

她怔怔地蹲下身子,将地上的東西一件件拾起來,放進袋子裏。

家裏冷清清的,章岚吵嚷着要來,也沒具體說什麽時候。

林若将袋子放在桌上,冰箱裏吃的并不很多,還剩王蕊存在最裏面的一些酒。她拎一瓶出來,咬開瓶蓋,一口氣幹到底。

這些日子的事情一件件累加,全都壓在林若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面對周駿的脅迫可以一個人頂住,不想給季澤添麻煩。

幸幸苦苦熬夜做出來的策劃被公司裏的人全盤否認也無所謂,她可以安慰自己以後總有證明能力的機會。

在季滟面前演獨角戲也沒關系,她選擇了三個人,萬沒想到這三個人都不曾為她考慮。這算她自不量力,誰讓她貪心到誰都不想放棄,活該在三個人之間委屈求全。

她脫下鞋,緩步至鏡子前。

她對季澤是毫無保留的信任,他的審美、經驗、處事。他給她挑的裙子她就穿,教她的道理她就聽,做的決定她再不喜歡也不反駁。

林若對他包含了太多的期待,于是也萬不能忍受,他把自己變成第二個賀宛。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

林若對着鏡子恨恨的扯下身上的裙子,恨不能把它撕爛。她渾身只餘內衣褲,癫狂的撲至衣櫃前,雙膝跪地在櫃子裏拼命的翻找,終于在衣櫃最底部找出一件T恤。

她得到解脫般跪坐在地上,面無表情的拿着T恤往身上套。

半晌後她爬起來走到行至桌邊,袋子倒了,那只黑盒子陰魂不散的安放在桌上。

賀宛,marry me。

季澤向來成熟穩重,對待事情三思而後行。

他的愛從來克制,他的承諾永遠留有退路,他不輕易說“我愛你”,更不會為“我愛你”加上騙人的期限,不管是一輩子還是一萬年。

林若不知道愛一個人要到何種程度,才甘願用下半生将她捆牢。

他口口聲聲說着他的過去由林若處置,可十多年了,既然已經成為過去,他為什麽自己不能處置?亦或者他要是有心處置,為什麽要等十年?

現在林若知道了,季澤想要捆住的人不是她。

她麻木的咬瓶蓋,将瓶子裏的液體通過嘴喉,送入胃裏。

一瓶酒見底,她輕輕松手,幽綠的玻璃渣綻開滿地。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今天寫個五千字,免得你們對我喊打喊殺還要分兩天,結果沒寫出來,爬上來一看居然上榜了,這周要更新兩萬字...

豆子大的鑽石要是只有綠豆大那也很尴尬啊。

這樣說你們會不會開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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