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恒陽,地處岳陽,揚州,臨岩三城交彙處,水陸交通,四通八達。
恒陽的繁華不輸舊都,望京。
恒陽出名人物當屬洗墨池的大當家,劉雙江。
祖上專營的兵器機關,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生性放浪形骸,尤愛書法,可偏偏自己一手/狗爬體,仍堅持在成為書聖的道路上。連臨水而建的山莊都取名為洗墨池,意向東晉大書法家王羲之致敬。
洗墨池正是這次武林大會的召開地點。縱橫镖局這次押镖的接镖人就是劉雙江。
押镖隊伍沿着蜿蜒的道路徐徐至洗墨池烏黑的大匾上,燙金的三個大字靈動流逸,勁骨神聚。
“這不是劉大當家題的吧。”等門房進去通禀時,南既明端詳了烏匾半天。
“天下第一筆,慕容風。”青筝随口應聲。
“你認得出他的字?”
“見得多了,自然認得。”
南既明心裏犯嘀咕,改日得讓你見識見識小爺的真跡!
通禀的人出來了,引他們進門。
南既明看着十步一幅字,百步一名帖,直感嘆這洗墨池是真應該開書院,哪裏适合打打殺殺的江湖人聚集。
“明老頭,你可以和劉大當家,闵三刀組合闖江湖,拉風!”南既明邊走邊不忘打趣累得氣喘籲籲的明一水。
“呼,這,呼,還要多久才到?”
引路的小厮熱情周到:“還請老先生再辛苦下。為了這次武林大會諸位能賓至如歸,大當家把後山上的院子也并進來了,故遠了些。”
明一水擺擺手,不再說話,省下的力氣全花在走路上了。
好不容易行至落腳的院子,顏筋院。明一水一頭紮進屋裏歇息。
青筝悠哉游哉地閑逛着院子,聽着隔牆的院子也是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明日就是武林大會,各門各派基本都到了。
青筝撚着花枝,耳聽花叢後兩個打灑的婢女在嚼舌頭。
“柳骨院住進客人了!”
“是嗎?瞧見是啥樣客人不?”
“沒見着,神神秘秘的。門口還有人守着,不可随意進出。”
“管他呢!咱們幹好自己手中的活計就成。你剛來,不懂的可以問我。”
“謝謝梅兒姐。”
“甭謝。你先出去吧。我再偷會兒懶。”
新來的那個婢女提着掃帚轉出花叢,見着青筝,沒有驚訝慌亂的樣子,規規矩矩,無聲地見了禮退下。
青筝放開手裏的花枝,花朵在枝頭搖曳,看似脆弱,又極具韌性。
青筝微微一笑,轉身回屋。
天色是還早,但還是要早點休息的好。
夜色下的洗墨池并沒有往日的寧靜。
燈火輝煌下,推杯換盞。
震遠堂闵玉兒闵堂主和華山獨孤西子掌門閑坐在一處,交流武學心得。
“看到年輕一輩,人才濟濟,真的不該不服老。”獨孤掌門抿了一口酒,感嘆道。
“獨孤兄此言為時尚早。我看還有不少毛頭小子欠火候。不過威老局主的兒子,待以時日,确實是他們這一輩中的人中之龍。我看啊,明日武林大會——”話沒說完,霍然起身。
闵堂主快步跨出屋門,朝院中厲喝:“何事如此喧嘩?”
震遠堂弟子匆忙跑進院中:“堂主,鬼新娘闖入莊裏了!”
獨孤掌門聽言,也坐不住了,邁向院中:“消息可靠?”
“可靠!堂內有弟子看見一襲紅裙的鬼新娘,絕對不會認錯。據說是潛入柳骨院時被發現,現在柳骨院的人正追着呢。”
“柳骨院?柳骨院住的何人?”
“不知。看樣子挺陌生的,不像是江湖上常走動的人。”
闵堂主一聽老對手來了,血都沸騰起來:“上回大意讓這妖孽溜了,這回自己送上門怎能放過!”
抄起大刀,翻身上屋脊,望見遠處确實有一隊人馬在追逐一個紅色身影,攪得所到之處吵吵鬧鬧。
闵堂主瞧準方向,縱身追去。半路碰見峨嵋的,武當的,接連加入隊伍追擊鬼新娘。
獨孤掌門立在院中,皺着眉:“鬼新娘藏了那麽久,怎地選擇在今夜,在洗墨池出現?”
武林主力門派都彙聚于此,鬼新娘居然還有這種勇氣夜闖洗墨池?直覺什麽地方不對勁,趕緊朝最喧鬧的地方掠去。
依舊一襲紅衣的鬼新娘可是要累得半死了,身後拖着那麽一大串長長的尾巴,而且有俞來愈龐大之勢。
上回腹部的傷口是好得七七八八了,除了遇到陰雨天肋骨就會生生作疼之外,功力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可今夜潛入柳骨院才兩刻鐘功夫,就被發現行蹤。
兩廂交手,對方訓練有素,招招目的明确,以制敵為出發點。相互輔助配合,不是絕殺招,是想活擒。
而且從逃出柳骨院,對方的動作來看,對方想趕在各大門派參和進來前,結束戰鬥。
可狡猾如鬼新娘豈會如對方所願,專揀燈火輝煌的院子裏竄,能鬧出多大動靜就鬧出多大動靜。
橫劈出一刀。
鬼新娘剎住腳步,定睛一看,嘿,老對頭。
“哎呦,讨厭,追人追那麽緊幹嘛。對我心生愛慕,可以直接說呀!”
鬼新娘鳳眼細長,斜眼看着來人,也是媚态百生。
夜風習習,吹得紅紗裙如薄霧似輕煙,飄飄袅袅,九天玄女下凡一般。
“我呸!”闵堂主一聽這話,胸中暴怒,“你這妖孽好生不要臉!今日夜闖洗墨池有何居心?”
“要打便打,話那麽多!”鬼新娘可沒多大耐心扯嘴皮子,邊說邊挑起紅绫,“蠢者死于話多,不知道麽?”
後面追截的武林人士都默契地停了下來。
以多欺少,衆男打寡女,傳出去,還要不要武林正道的臉面了?
可柳骨院的人不在乎什麽顏面,直接從後面包抄,截斷鬼新娘的退路。
“猴急什麽?算賬也要一個一個來!”闵堂主暴喝,刀風淩冽,推開柳骨院的人。
身穿褐色短打的八人速退,也沒争辯,再次提劍上前。八柄劍鋒彙集,直刺鬼新娘大穴。
鬼新娘柳腰一壓,讓劍鋒同闵堂主的刀尖對撞了個正着,火星迸濺。
劍鋒見進攻受阻,合力扣住闵堂主的刀面向下壓,逼得鬼新娘撞破屋脊,跌入屋內。
鬼新娘雙手展開,左右兩條紅绫飛出,系在房梁上。吊着鬼新娘在屋內靈活躲避左一劍,右一刀。
看到戰場轉移到屋內,武林各派紛紛躍下屋脊,打算在門窗外繼續圍觀。
“嘭——”
一個柳骨院的人被紅绫卷起,甩了出來,撂倒一片圍觀群衆。
“看戲要收錢的!”
聽起來,鬼新娘迎戰得游刃有餘。
圍觀群衆爬起來才看清,屋裏的機關不知怎地被鬼新娘開啓,簡直如虎添翼。
洗墨池是兵器機關世家,莊裏各處建築自然隐藏不少機關暗門。這居然被鬼新娘摸清了。
鬼新娘吊着對手聚在屋子中央,飛身躍出包圍圈,立在牆角,紅绫拽下對面古董架上的花瓶。暗箭從屋內四角“唆唆——”齊射。
打得在屋內的人忙不疊揮兵器抵抗箭雨。
暗箭紮入一名褐色短打的肩頭,擊穿肩胛骨。露出的箭頭擦過闵堂主的揮刀的右臂。
闵堂主手心一麻,用刀斬斷迎面的箭矢,側身低語:“小兄弟,鬼新娘陰險狡詐,你我合力必能敵之。”
褐色短打心內一頓:剛不是很有骨氣麽?江湖人也不過如此。
微點了頭,打了個手勢。
一幹褐色短打迅速疊起了羅漢,立劍鋒于胸前,要把鬼新娘堵死在牆角。
鬼新娘只覺強大的劍氣排山倒海而來,心裏一苦:完了,這回玩脫了!
揮起手邊能揮起的東西,“嘣嘣嘣——”接連往羅漢牆死命的砸。
門窗外的圍觀群衆只見整齊劃一的劍光路徑。擲出的桌椅,瓷器,字畫統統在齊唰唰的劍光中粉碎。
闵堂主從天而降打下一掌,鬼新娘揮掌應對。
掌風撞擊掀起一股狂風,“轟——”,牆瓦灰飛煙滅。
圍觀群衆齊齊向後一躍,只見石灰彌漫中,鬼新娘自牆穿出,鬓發歪斜,捂住胸口,唇邊鮮血淋淋。
這與平時光彩照人的鬼新娘判若兩人,猛然一看,赫然被吓得一大跳。衆人呆愣片刻,蜂擁而上。
鬼新娘縱身要逃,後腳猛地被峨嵋的女弟子攥着。衆人合力打出內勁。
鬼新娘便如斷了線的紅色風筝飛脫出去,直接撞穿院牆。
青筝掀窗,看見跌在碎石中嘔血的鬼新娘,微嘆,怎麽打到顏筋院來了。
褐衣短打閃電追至,一條鐵鏈拴在鬼新娘雙手間,緊扣在背,讓她動彈不得。
“多謝諸位!此賊夜闖主子院子,我等帶其回去交由主子處置。”
“唉等等!鬼新娘也是江湖公害,不能讓你們帶走!”
鬼新娘穩住眩暈的頭,鄙夷地重哼了一聲:“道貌岸然!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鬼心思!”
“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啊?我的字呀!”
痛心疾首的聲音伴着跌跌撞撞的腳步闖了進來。
洗墨池劉大當家看着滿目狼藉的院子,慌忙拾起被撕的稀巴爛的字幅,沖到押着鬼新娘的人鼻尖前劇烈地抖了抖:“賠!叫你們主子賠我!”
“在下會将劉大當家的意思傳達給主子。現下有勞劉大當家收拾殘局。”
劉大當家想到這人主子的身份,心下歡喜,面上卻還是一副心痛得無法呼吸的樣子,擺擺手,讓人離開。
鬼新娘這次可是被打慘了。紅裙撕破了好幾處,鬓發淩亂。可亂發下的鳳眼,還是亮得吓人。
她被反扣着手,拖着轉着身,直直撞上青筝的目光。
青筝望着鬼新娘意味不明的眼神,波瀾不驚,随後移開,融入散去的人群中,回自己屋裏。
相信明日的武林大會,會無比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