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風寒

前世爺爺曾經說過,好好的人不能輕易裝病,否則就會真的生病。

雲雀臨睡前還在想着自己這一世的身體素質實在是太好了,站在窗前吹那麽久的風,又運動流汗,拿冰水洗臉,竟然一點傷風的跡象都沒有,晨起時就覺得頭暈暈的,眼幹鼻塞,剛想開口說話,就咳嗽了起來。

“縣主。”值夜的映春過來扶起了她,“縣主可是病了?奴婢去傳醫女。”

“嗯。”雲雀在咳嗽的間歇點了點頭,忍冬又過來倒了杯暖茶給她喝,她喝了一口撇開頭,又咳嗽了起來。

蘭公主被斥責禁足,又羞又惱,急火攻心,病好些日子,太醫院派了自然有一位醫女值守,這位醫女姓譚,夫家姓鄭,年近五旬,本是太醫院前任掌院譚春賀之女,從小耳濡目染習得一身醫術,尤擅女科,前朝時極受太後寵愛,到了本朝聞皇後偏不喜歡她,喬承志對她的一身本事極推崇,把年輕的公主和妃嫔交給了她。

譚醫女平日除了替雲雀診平安脈外,與她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個字,多是叮囑宮女做些雪梨陳皮羹,銀耳羮之類的。

這日替雲雀診完脈後,話倒多了些,“縣主此症是着涼而起,請縣主放心,只需服些熱姜湯,吃些秋梨膏既可。”

“我……咳咳……我怎麽……咳得厲害……咳咳咳咳……”

“縣主您幹咳無啖,肺無雜音,想來是秋日天燥,前幾日天涼時各宮室又燃了火盆,屋裏燥熱些,晨起咳些本是尋常,縣主若想要吃藥,下官自會為縣主開藥方。”

“不必了,不必了,我料想我病得也不重。”雲雀聽說要吃藥,當下也記不得咳嗽了。

“這幾日宮裏咳嗽的人多,發熱風寒者也甚多,還請縣主多加珍重,勿要見天氣暖了,就要貪涼。”

“我常聽人說秋捂春凍,又聽人說衣裳還是要緩緩地加,若是穿得太暖了,冬天裏該畏寒了。”

“衣物還是要按時添加才對。”譚醫女說完站起身,“下官告辭了。”

“來人,送譚醫女。”

這個譚醫女倒真是個實在人,放在現代屬于會被餓死的那種,看了許久的病,讓病人不吃藥喝姜湯吃秋梨膏,不賣藥靠什麽賺錢?她在古代也不受人待見,原因這宮裏的人愛吃補藥,不管有病沒病,只管說身體欠安開些名貴的溫補藥,讓病人慢慢喝,順心又順氣,瞧她說的方子,普通宮女病了都曉得這般調養。

待她走了,雲雀搖搖頭道,“蘭公主必定不喜她。”

“縣主您算說對了。”夏荷笑道,“蘭公主說自己個兒病了,她非說蘭公主是憋悶的,讓蘭公主出去多走走,氣得蘭公主直咬牙,又叫了禦醫過來,狠狠開了藥方,又每日加了血燕三錢炖服,這才開顏。”

卻說那譚醫女離了雲雀的院子,便往蘭公主那邊去,蘭公主原先沒什麽病,吃了幾日補藥、燕窩,天寒時又燒了好幾個火盆,到底把自己給折騰出病來了,舌苔發黃,嘴巴起泡,舌頭幹裂,眼角泛紅,渾身酸疼,幹咳不止。

要依着譚醫女,定是讓她多喝苦丁茶,吃苦蓮,車前子,免了補藥,更不要吃燕窩補,非要吃貴貨,不妨吃些雪蓮,可蘭公主偏不聽她的,她走之前已經找了先前的太醫。

她原想着去院首那裏請辭了,誰知蘭公主聽說是良弓縣主那邊病了找她過去,偏要讓她回來有話問她。

待她到了蘭公主那裏,卻見太子和晉王都在,兩個人喝着茶聽蘭公主絮絮叨叨地說話,“我受委屈也就罷了,聽說她竟然連母後都不放在眼裏了,太子哥親自去請她照顧母後,她偏推說有病不去,今個兒她把譚醫女找去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麽病。”

“二丫頭本就是個直脾氣,說話口無遮攔沒有什麽心機,她說有病去不了就定是有病,她與母後似親母女一般,哪裏會有意推脫。”晉王喬守業說道。

“我也是與蘭丫頭這麽說的,偏她不信,女孩子啊,就是想得多。”太子喬繼業淡定地說道。

“你們倆個啊,都被她騙了,外面都傳她是妖女,是大康朝第一任葉皇後轉世投胎來替大康朝複仇續命的。”

喬守業哈哈一聲笑了,“你是從哪兒聽來的胡話啊。”

“你們沒聽說嗎?大康朝葉皇後得神仙點化,會曬鹽、改織機、造良犁、蜂窩煤、做玻璃、做肥皂,為了救大康朝開國皇帝中箭而亡,死後歷代皆有加封不說,開國皇帝還要各地立廟尊奉黃天聖母娘娘。”

“咱們桃源村還有一個舊聖母娘娘廟,誰不曉得這事,只是是誰把雲雀跟黃天聖母娘娘扯到一處的?”

“我就是聽人說的。”

“胡說八道。”喬守業道,“她是與我們一處長大的,還黃天聖母娘娘呢,她連聖母娘娘旁邊的宮女都混不上,就是個活猴兒,說她是孫大聖轉世我倒信。”

“她是孫大聖,你為何喜歡她?”

“我是如來佛啊。”喬守業笑嘻嘻地說道。

“越說越不像話了。”喬繼業敲了一下弟弟的頭,心裏面卻轉着各種念頭,現在外面關于雲雀的傳言越來越多了,有說她是神仙轉世的,有說她是天上京宿下凡的,有說她是妖孽的,還有人說她黃天聖母娘娘轉世的,總之不是凡人,弟弟若真如了願娶了她……必定民望陡升……他眼睛黯了黯,雖說對不住弟弟,但弟弟與雷雲雀必定不能成。

他們說得正熱鬧,外面宮人通傳,“譚醫女求見。”

“讓她進來吧。”蘭公主道,“今個兒讓你們見一位奇人,替人診病不開藥方,偏要讓病人吃喝些窮人才吃的烏糟東西,據說前朝的太後極喜歡她,也不知是被什麽迷了眼。”

譚醫女站在門簾前聽她說這些話,站在原處等着她說完這才進來了,“給太子請安、給晉王請安、給蘭公主請安。”

“免禮。”

蘭公主瞧着她,“你剛才去替良弓縣主診脈了?她生了什麽病?”

“良弓縣主年輕貪涼得了風寒,又因天燥得了咳症。”

“你給她開了什麽藥方?”

“姜湯和秋梨膏。”

“你看看,她果然是沒病,只需喝姜湯就能好了。”蘭公主道,渾然忘了先前還抱怨說譚醫女不愛開藥方,只讓人食療。

“她得了咳症是真的,這些日子宮裏咳得人極多,要依我說應再派位太醫去瞧瞧。”喬守業道。

“自大康朝起,宮裏,民間都是男醫醫男人,女醫醫女人,若非重病女子不召男醫瞧病,她不說,誰能找個男醫給她?”

“我去瞧瞧她去。”喬守業道。

“慢。”喬繼業叫住了他,“你忘了父皇禁了你的足嗎?來蘭妹妹這裏探病是得了母後準許的,去她那裏被父皇,母後知道了定要罵你。”

“哼!不過是闖宮這樣的小事,父皇就這般小題大作……”

“闖宮的事可大可小,父皇對你已然是輕縱了。”喬繼業輕敲了一下弟弟的頭。

“哪有……”喬守業嘟囔道。

蘭公主見兩人都不再說雷雲雀佯病的事,頓覺有些沒意思,眼睛飄向窗外,窗外熬過了冰雪的各色菊花再次出了花苞,不知何時又要盛放,可憐她因一個外人被父皇責怪被困在此處,不知何日才得自由。

靜貞緊緊握着手中的陶哨縮在米缸裏,聽着外面的吵鬧聲,那個高顴骨的帶發修行醜尼姑被人發現死在水井邊,幾個谛聽司的人到處查找兇手,偏偏那幾個割了舌頭的尼姑像是瘋了一樣,拼命的幹嚎,與谛聽司的人想要控制她們,卻和她們打在了一處,師父把她藏在米缸裏,告訴她不要出來。

過了許久,吵鬧變成了幾聲悶哼,然後悄無聲息了,她從米缸裏站起來,掀開蓋子瞧外面,外面沒有人……整個尼庵靜悄悄的,像是除了她之外再無旁人。

她從米缸裏爬出來,四處尋找,除了幾灘不知是誰的血漬之外,連鬼影子都看不見,不止是谛聽司帶發修行的尼姑,連那幾個沒舌頭的尼姑也不見了,師父慈念也不見人影,她拿出哨子含在嘴裏邊跑邊吹,哨子一聲比一聲急促傳出老遠老遠,她想着快點來啊,滕指揮使,快點來啊……

就在她像無頭蒼蠅似地亂闖一氣時,一陣風吹過衣角的聲音,滕鲲鵬用輕身功夫翻牆而入,沒過多久就出現在了她面前。

她向滕鲲鵬撲了過去,拉住他的衣袖,“沒了!全沒了!庵裏的人全不見了。”

“發生了何事?”半月庵一直是谛聽司的地盤,谛聽司那幫貨向來行事神秘,誰也不信,有了內奸的事,他也不太信谛聽司,為了不被谛聽司覺察,他一直不敢靠得太近,只在遠處租了間客棧的二樓,用千裏眼(單筒望遠鏡)察看情形,晨起時上官差人找他,讓他不要再追着半月庵不放了,萬一被谛聽司知道了又是一場風波,他據理力争,上官答應他再給他三天的時間,回到客棧時問值守的錦衣衛,都說沒事,誰知不到一刻鐘就聽見了哨子響。

“晨起時那個醜尼姑……叫什麽的來着……”

“末蓮。”

“是她,就是她,她死在了井畔,谛聽司的人搜庵,誰知那幾個沒舌頭的尼姑竟與她們撕打了起來……師父将我藏到了米缸裏,誰知我從米缸裏出來,庵裏竟空無一人,連末蓮都不見了。”

“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滕鲲鵬看見那些血漬就曉得至少死了四個人,可偏偏不見屍首,他的手下他清楚,斷然不會是庵裏出來幾個扛着屍首的人都看不見的睜眼瞎子。

可偏偏就出了事……他在庵裏來回走動,終于覺察了到了不對勁之處,側殿進身應是十七步寬,裏面卻只有十五步……

他在後牆摸索,發現一塊松動的磚頭,輕輕一拉……出現了一處暗門。

“你與我來。”他到了門外,抽出腰間的煙筒,向天空射出一道紅煙。這是錦衣衛的暗號,半月庵地位特殊,就算聽見哨聲他也不敢帶大隊人馬前來,現在确定有事又發現了暗門,正好叫人來,“你去開了大門在門旁等侯,我的手下馬上就到,我去暗道看看能不能追上她們。”

“不!不要!我要跟着你。”靜貞拽着滕鲲鵬的衣裳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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