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又岚把材料從購物袋拿出來,擺在砧板上,盯着看半天:餃子,怎麽包?
她琢磨半天沒琢磨出來,幹脆給左晴打一電話,左晴個不下廚房、不識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只給她一句話:你叫個外賣,一百塊錢可以吃頓餃子宴。
又岚啪的一聲給她挂了。
她忍不住抱怨,就是因為有又一聞那種溺愛成瘾的爹,和左晴這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做朋友,才導致她現在五谷不分,連個方便面都不會煮。
懷疑半天人生,她放棄掙紮,到沙發邊上,舒舒服服一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肚子從一開始小聲抱怨,到後來明目張膽的敲鑼打鼓,差點沒要她半條命,她冥思苦想應對計策,想半小時,終于想到一好主意。
她換身衣服,提上兩大兜材料,又繞大半個北京城,到修戎所在富人區。
在樓下,跟樓裏值班的磨半天,甚至拿出她跟修戎底牌——合照,才被放行。
呂字圩開門,看見又岚,一時愕然,忘了迎人進門。
又岚沖他笑一下,直接越過他,提着東西到廚房,對廚房正揉面的修戎撇嘴,“修戎老師。”
修戎瞥她一眼,“什麽時候我家你可以想來就來了?”
又岚恍若未聞,把袋子擱臺上,噘着嘴,“我想吃餃子。”
修戎:“So?”
又岚:“但我不會包。”
呂字圩走過來,“不是,你倆這是有情況啊。”又看修戎一眼,“你竟然同意除了我以外的人,到你這兒串門。”
修戎把面團悶在面盆,醒着,肉餡加高湯、菜末,順時針攪拌,沒搭理倆人。
又岚臉皮厚,但也沒那麽厚,她洗洗手,繞到廚房,幫忙打下手。
修戎也不閑着她,“蝦仁遞給我。”
又岚遞給他。
修戎:“芹菜燙了。”
又岚燙芹菜。
修戎:“熱鍋。”
又岚熱鍋。
修戎:“放油。”
又岚放油。
修戎:“冰箱拿雞蛋。”
又岚:“拿幾個?”
修戎:“你覺得呢?”
又岚數出十個。
修戎皺眉,“你吃過純雞蛋餡兒的餃子?”
又岚放回去五個。
修戎:“攪勻。”
又岚攪勻。
修戎:“魚肉搗碎。”
又岚搗碎魚肉。
呂字圩看着倆人搭配幹活,默契十足,沒忍住戲弄之心,學着修戎語調,“親我一口。”
又岚二話不說,摟住修戎脖子,踮腳送上香吻一枚。
修戎瞪向呂字圩,“你太-安逸了?”
呂字圩憋着笑,在嘴上做一個拉拉鏈手勢,看電視去了。
面團醒好,修戎擀皮,又岚看着看着,來了興趣,“我也試試。”
修戎讓給她,指揮,“一邊擀,一邊轉。”
又岚不會,“怎麽轉?”
修戎:“輕推擀面杖,推到圓心,往回撤,力度逐漸增大。”
又岚試一下,完敗,好好一枚面劑子就這麽被她糟蹋了。
修戎看不下去,“你屬什麽的這麽笨?”
又岚腹诽,屬你的!
修戎:“用力要均勻,保持均勻轉速,可以慢一點,但兩手要達成協作關系。”
又岚琢磨,包個餃子還有這麽深的門道呢?她學不會,幹脆耍起無賴,“你光嘴說,我怎麽領悟到其中精髓?”
修戎:“那你別學了。”前邊都是鋪墊,說到底,就是想他親手教。
又岚開門見山,“你手把手教。”
修戎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說你笨吧,你有時候還挺有心機。”
又岚也不臉紅,“你就說教不教吧?”
修戎挽起袖子,雙臂從她兩側擦過,撐在臺沿上。
又岚沒來得及轉身,就這麽對修戎四目相對,鼻尖相抵,瞬間驚慌失措,手下意識抵上他胸膛,又馬上抽離,下意識往後仰,又差點閃了腰……
修戎:“你緊張什麽?”
又岚意識回來一些,忙轉過身,磕磕巴巴回,“誰……誰緊張了?”
修戎:“那你的手在幹什麽?”
又岚低頭一看,自己正攥着修戎T恤,馬上松手,“我……我以為是……我。”
修戎:“幾天前,你可不是這樣。”
被提起前幾天,又岚也覺得自己這通小鹿亂撞有點莫名其妙……她定定心,又轉過身,攀他脖子,貼他身,仰面看他,“修戎老師,你又硬了。”
修戎扳她肩膀,迫她再度轉身,“你該擀皮了。”
又岚得意了,偏頭,“要不,我給你用手?也省了你忍得辛……”
修戎:“我現在還沒想好,要不要留你吃晚飯。”
又岚笑容僵在臉上,乖乖擀皮。
修戎手把手教,又岚學的快,結果就是,餃子皮全她一人擀,她不高興,“憑什麽只有我一人擀?”
修戎眼皮未擡,“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同意教你?”
又岚咬碎一口銀牙。
包好餃子,下水煮,接下來就是等待出鍋了。
呂字圩擺盤,先是對着倆人溜須拍馬,後歌頌一番發明餃子的醫聖張仲景。
又岚坐他對面,看他那德行,實在沒能想通怎麽能跟高大上的修戎成為朋友。
呂字圩針對她這個疑問,給她解惑,“除了我,沒人願意跟修戎做朋友。”
又岚看一眼修戎,突然覺得有可能。
他做人,有一種難以說清道明的古板,還由裏及外滲透着一絲孤傲、清冷,和令人望而卻步的氣場,想睡他的肯定不少,但應該沒有想跟他做朋友的。
修戎陰涼聲音傳來,“別随意揣測。”
又被猜中心事……又岚咧開嘴,“我可以叫個朋友過來嗎?”
修戎:“不可以。”
又岚:“你這裏太冷清,我朋友很能熱場子,正好跟你朋友搭個伴兒,不能老讓人吃咱倆狗糧啊,你說是不是?”
呂字圩搶先修戎一步,說:“說的是呢!趕緊叫她來!”
又岚看一眼滿心歡喜的呂字圩,再看一眼一百個不願意的修戎,從善如流選擇站在呂字圩一頭,給左晴打了個電話。
左晴被失戀,最近都沒約,正好有空,撂下電話就趕過去了。
呂字圩看見人,激動得汗潺潺下。
左晴還以為他有身體疾病。
又岚沖她招手,“這兒。”
左晴走過去,瞥見修戎,明白了,鬧半天是叫她過來當僚機的。
她熱情的打招呼,“你好啊西爾……修戎。”
又岚瞪她一眼,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修戎:“你好。”
呂字圩慢慢吞吞走過來,半路上整理一番儀容,“你好,我是呂字圩,修戎的拜把子兄弟。”
修戎觑他一眼,也沒拆穿他。
又岚笑,真能給自己加戲。
左晴特別随意,“是吧。”
呂字圩:“你叫什麽?”
左晴眼盯着傳來香味兒的廚房,“左晴。”偏頭問又岚,“餃子嗎?”
又岚走過去,應該是開了,她喊人,“修戎老師,你來看看這是不是開了?”
修戎過去直接把鍋端下來,就不能指望她一星半點。
又岚眉眼俱笑,搖頭晃腦又手舞足蹈,“可以吃啦!”
左晴實在沒看下去,“瞧你丫那點出息。”
又岚顧不上反嗆,目不轉睛盯着修戎手裏盤子,圓圓滾滾的一顆又一顆,落在一起,在光照下,泛着油津津的碎亮,陷團在晶瑩剔透的皮下若隐若現,叫人直流口水。
修戎瞄一眼她巴巴期待的模樣,沒忍心打斷,自己端了,誰知她就跟在邊上,眼一直沒離開過盤子。
餃子上桌,四人開動。
呂字圩注意力在左晴身上,吃的心不在焉,總能抽空問她問題,“左晴,哪個左,哪個晴?”
左晴:“左邊的左,晴天的晴。”
呂字圩:“幹什麽的?”
左晴:“賣衣裳的。”
呂字圩:“導購?”
左晴:“老板。”
呂字圩:“厲害。多大了?”
左晴有點不耐煩,“你猜。”
呂字圩:“25?”
左晴:“謝謝,我29。”
呂字圩:“那該結婚了。”
左晴終于忍耐不了,撂下碗,擡眼看他:“什麽叫該?”
呂字圩:“就是到了你履行責任的時候了,省了父母着急,朋友冷眼相對。”
左晴:“謝謝關心,我父母不閑的蛋疼。”
呂字圩皺眉,“你怎麽這麽說話?”
左晴:“你又怎麽這麽多話?我是過來吃飯的,不是來聽你上課的,覺得歲歲數大了就該結婚的你,跟持不婚不育觀點的我,壓根兒沒有共同語言,你要是非得聊,我就罵大街了。”
呂字圩被左晴一番話驚得瞠目結舌。
又岚跟修戎倆人專心吃自己的飯,對對面倆人的明槍暗箭置若罔聞。
呂字圩:“陳志武在《金融的邏輯》裏講養兒防老,把兒比喻成金融産品,形容養育過程為跨期交易,你不結婚,你父母就會為你老年生活擔憂,換句話說,你不婚不育的行為,就是不孝。”
左晴:“你沒聽說過有一個叫養老保險的東西?只要經濟獨立,就可以保障老年生活幸福美滿,換言之,經濟獨立才是世界上穩賺不賠的金融産品。反觀婚育,它所能給予你的,除了無盡的刑期就是再也不能心無旁骛的做選擇。”
呂字圩:“結婚的根本目的在于合法的生育後代,為後代提供一個穩定的家庭環境,也在于不被人另眼相看,不讓父母為難。你當然可以只考慮自己,但不要以為這只是你的個人選擇,你是在與整個世界奉行數千年的規則對抗。”
左晴冷笑一聲,“世界與否,與我何幹?在你的觀點裏,畢其功于一役——結婚,所有人的疑難一通百通、冰消瓦解,可你卻獨獨忽略了我,不過還好,我從不需要別人來給我安全感,也不需要順從誰的規則,更沒有一對催婚的父母。”
呂字圩:“那是你現在滿足于你自己的生活,可就算是歷史上的皇帝,也有不滿足的時候,等你發現你需要一個倚靠、需要一個人來填補潛藏于心的恐懼時,怎麽做?一人受着?”
“即使有那種時候,我也不會需要一個人來做我的倚靠。”左晴說完一笑,“或許我會養一條狗。”
呂字圩:“你太偏激了,你用醜惡打量人性,把窺探到的每一寸都塗成黑色,我跟你說這麽多話簡直是浪費時間。你手握利刃,卻不向敵人,我救不了你,你也不配我救。”
左晴被他這番話逗笑了,“你是個什麽東西?你又有什麽資格批判我?”
又岚适時插嘴,“他是個人工公仆,就職業而言,他确實有批判你的資格。”
人民公仆?左晴把碗扔過去,“狗屁!”
呂字圩也怒了,踹她椅子一腳,“襲警,也就是以暴力、威脅方法拒絕或者阻礙人民警察依法執行職務的行為,根據刑法277條第一款第四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罰金。”
左晴又笑,“依法執行公務?你?我犯什麽罪了?”
呂字圩:“頂嘴。”
左晴一擡腿,正中命根子,“警官,我頂的是你的老二。”
呂字圩倒吸一口涼氣,捂着蛋,疼不行,他緩一會兒,把左晴一把扥過來,摁桌上,下嘴就親。左晴倆腿踢騰幾下,也不動彈了,開始回應他。
又岚捧着碗在一旁站着,她身側是修戎,倆人心情都有點複雜。
親到缺氧,呂字圩松開人,“你事兒大了!”
左晴笑,“怎麽?餘生你要瞎幾把指教我?”
呂字圩也笑,“是調-教!”
又岚看着一地被糟蹋的餃子,把碗扔過去,噘着嘴鬧脾氣,“真他媽讨厭!”
修戎轉身去換衣服,“走吧,出去吃。”
又岚頓時滿血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