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溫知夏的聲音蒼白無力,“為什麽不公開?”
修戎:“社會輿論力量太大,為避免民衆人心惶惶,不能公開。”
溫知夏擡起頭,淚滿面,“你騙人!好多重審案件都公開了!”
修戎很從容,“成事不止靠人為,天時地利一樣重要,這案子被政府壓着,就算我不要命了,呂字圩不要命了,也換不來它的重見天日。”
溫知夏咬住袖子,“你就是怕你丢了飯碗。”
修戎嘴角溜出一絲苦笑,“我從來不靠我的職業吃飯。”
溫知夏瞥一眼此間宿舍,随處可見的卯榫結構,散着陳舊氣息,透着歷史感。确實寒酸。那他為什麽還要在這裏守那麽多年?
她問:“那你為什麽還要把你的青春擱在這裏?”
修戎拉一把椅子,牽又岚過來坐,才說:“因為這裏需要我。”
溫知夏不懂,“那你又為什麽走?”
修戎實話實說,“因為溫爾雅死了。”
溫知夏有一瞬困惑,又岚有一瞬失神。
修戎又說:“她叫我一聲老師,我卻只教她本事,不問她處事,我心有愧。”
溫知夏:“這不過是你的狡辯,你不是有愧,你是無顏以對,你不配她愛!”
修戎:“我很感謝她愛我,在這個乏味枯燥的地方給過我一個春天,但愛并不大于一切,她需要為她所做負責,我也需要為這裏醫護、病人負責。所以她付出了生命,我離開了崗位。”
又岚只覺心跳加速,她站起身來,盡量讓自己神色沒有太大波瀾,“我出去待會兒。”
她沒給修戎說話機會,快步出了木門。
修戎站起身,透過窗戶望她一眼。
溫知夏看他的眼神,就像自己看溫爾雅時,一模一樣。她冷笑,“你愛她。”
修戎:“嗯。”
溫知夏:“她有什麽不同嗎?我不覺得她哪裏比溫爾雅好!”
修戎:“她不需要比誰好。”
溫知夏站起來,走過去,“不知道溫爾雅聽到你現在這話,會不會後悔當年那麽愛你,會不會後悔曾想過為了你,去自首。”
修戎轉過身來,“她确實想過自首,不過不是為我,而是為你。”
溫知夏不信,“你又騙我!”
修戎:“你有什麽值得我騙嗎?”
溫知夏:“她……她怎麽會……”
修戎:“她是我見過最聰明絕頂的精神病人,有最高超的掩飾手段,那麽多年,我從未發現她精神異常,也未發現她犯罪。直到那天,她把開藥單放進包裏。”
溫知夏:“這能說明什麽?”
修戎:“那幾摞開藥單每一張都有醫生簽字,就是說,那一摞,每一張都有溫爾雅。院裏最多的東西就是開藥單,但那次卻是她第一次帶回家。”
溫知夏愣住,她明白了。
修戎繼續,“她是拿給你。”
溫知夏憶起溫爾雅教她寫自己名字,指着溫爾雅的‘溫’,耐心說:這叫溫。
修戎把椅子推給她,“她想從囚禁變成守護你們,她想自首,卻發現,太難。”
溫知夏又哭了,眼淚啪嗒啪嗒掉在椅面上,綻開一朵朵水花。
修戎:“當我知道有你、你們存在時,早已覆水難收。與你一同被囚禁的人中,有父母因失去孩子,瘋了,也有父母自殺了,更有父母活成行屍走肉。你要我救她,可這些人,誰來救?”
溫知夏咬破胳膊,血直流。
修戎:“人不能總活在過去,她不在了,可你還活着,你得好好生活。”
溫知夏啞着嗓子,最後問一句,“所以你就在她死後,又找了一個?”
修戎:“我不愛溫爾雅,也從未跟她在一起。”
溫知夏:“那……”
修戎打斷她,“愛她不可恥,我沒必要否認,否認的原因,只能是不愛。”
溫知夏不再說話,該說的,都說完了。
修戎離開時一如來時的從容,沒有帶溫知夏走,也沒有告訴她要到哪裏去。
他知道,她知道接下來該怎麽活。
倒是又岚,可能需要他花費時間來哄一哄了。可能還得需要他獻身。
又岚身為21世紀知性女性,會那麽庸俗?成天想着褲腰帶以下的事兒?
別說她不是,就算是,這會兒也沒空去想,她得跟眼前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精神病人鬥智鬥勇,因為她覺得,對方手裏的刀子實在是太醒目了。
她咧開嘴,微笑,“兄弟!咱們有話好好說!”
對方拿刀子比劃兩下,“看我牛逼不?”
又岚趕緊點頭,“牛逼!你太他媽牛逼了!”
對方眉毛一挑,“你竟然說‘他媽’,一會兒李醫生電死你。”
又岚捂嘴,“不能說是吧?我錯了!我嘴欠!你別告訴李醫生!”
對方又比劃兩下,手臂力量超強,速度超快,“你們女病號樓好進不?”
又岚:“啊?”
對方不耐煩的咂嘴,靠近一步,“你怎麽跑出來的?”
又岚大腦急速運轉,搜索到一條應對計策,“那後邊有個洞,我鑽出來的。”
對方眼神一亮,“洞?哪兒呢?”
又岚:“你把刀子給我,我帶你去!”
對方狐疑看她,楞半晌,切換一副青面獠牙,“你是來殺我的!哼哼!被我識破了吧?就知道杜月笙不會善罷甘休!就算杜家祠堂是我燒的!他青幫也不能動我分毫!”
又岚一個腦袋兩個大,她知道杜月笙,但他媽杜家祠堂和青幫是什麽鬼?
對方逼近兩步,仔細瞧起眼前貌美如花的女人,“你是……孟小冬!”
又岚也不知道孟小冬是誰,但這會兒要不順着他來,很有可能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是!我是孟小冬!”
對方嘆一口氣,“小冬,你何苦如此癡情?他杜月笙中意你,你就随他去,留我梅蘭芳一人,青燈長伴,倒也了了。”
還有梅蘭芳的事兒?他不是動脈梗塞死的嗎?青燈?什麽時候出的家?
又岚正琢磨着,對方再嘆一口氣,“罷了,既然你有心,我也不能無意,今晚花前月下,就滿足你一回罷。”話沒說完,開始脫褲子。
“不是不是!大哥!”又岚趕緊捂眼,“你這就有點過分了!三句話沒說完就開始脫褲子,就是找□□也沒這麽快的啊?”
對方聞言,馬上穿好褲子,神色緊張起來,“大炮?導彈?薩德?美國的陸基戰區反導系統?你跟樂天什麽關系?”
又岚眼皮掉下來,我他媽就是導彈,我一彈轟死你!
對方拿着刀子沖向又岚,“你愛薩德!我愛國!我要跟你拼命!”
又岚閃躲兩次,第三次直接被薅住衣裳,眼看刀子要插-進她眼睛,修戎忽現,反轉持刀人手臂,彈他麻筋兒,他胳膊一麻,刀子掉了。
他‘哎呦哎呦’叫喚起來,扭過頭,看見是修戎,笑了,“修醫生。”
修戎看又岚,“有繩子嗎?”
又岚搖頭,“沒有。”
病人眼淚馬上掉下來,“修醫生,你怎麽見我就綁我?你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你嫉妒我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的主人公!是不是?”
修戎:“我嫉妒你逃跑的技能日益精進。”
病人頗有點得意,“那是!別看我楊玉環胖,我動作還是很利索的,我從小趙那偷到窗戶鑰匙,鐵窗嘶啦一聲,就被我打開了。”
修戎伸出手來,“拿來。”
病人不給,端出一副英勇就義,“你休想我交出來!中國人的江山不能交給你們這幫宵小之徒!”說着話,把鑰匙從褲裆裏掏出,塞給又岚,“你一定要帶領中國,走向美好明天,人民的希望,就靠你了!”
又岚看着手裏的鑰匙,聞着它散發的騷味兒,心情很複雜。
修戎把病人交給護工,交代注意事項。
又岚洗了手,坐在主任辦公室。
此間占地不大,窗戶有兩個,一前一後,一張桌子,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只茶缸子,一張二區精神病院全體職工合照。
地上鋪有仙人球圖樣地毯,牆上挂着各類精神領域研究進程報告,天花板燈泛黃,吊燈養一堆蟲子,黑壓壓一片,擋住三分之一的照明。
透過窗戶向外看,只見醫生護士匆忙,豎起耳朵聽,卻只有病人嘶吼、□□。
修戎忙完,返回找又岚,走到辦公室,一開門,嬌人入懷。
他摟緊她,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兩個,三個……吻。
又岚用力吸他身上的消毒-藥水味兒,“我本來很生氣,但現在氣消了。”
修戎明知故問,“為什麽?”
又岚聲音透着心疼,“你那麽辛苦,我不忍心再生你氣。”
修戎拉她到椅子,扶她坐好,蹲下來,仰面看她,“那你有問題要問我嗎?”
又岚點頭,不氣是不氣,但問題還是要問的,“你跟你學生……”
修戎坦誠相告,“她叫溫爾雅,是二區醫生,有精神病,喜歡我。”
又岚問:“那你喜歡她嗎?”
修戎一字一句,答,“我喜歡你。”
又岚傲嬌,別過臉去,小嘴噘的老高,“我才不信,你們男人謊話連篇!”
修戎扳正她的臉,“你們,是誰和誰?”
又岚不答,眼眉上挑,下巴也上仰。
修戎直起身,雙手拄在扶手,把她箍在椅子上,俯身靠近,“嗯?是誰?”
又岚還是不答。
修戎親下去,把她的傲嬌盡數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