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說時遲，那時快。錢樾很及時地扶了她一把，沒讓她整個人倒進水裏。
溫暖的水呼啦啦灌進她的衣服裏，衣料整個黏在了身上。夏花吐了不小心喝進的兩口水，倚着錢樾站直了身體，然後慢慢挪動到池邊。等到手觸碰到池壁的時候，她腦袋裏緊繃的那根弦這才微微松了松。
“你剛才在幹什麽？”剛醒來的緣故，他的聲音裏透着幾分慵懶，卻是致命的誘惑。
夏花腦袋一昏，想也沒想，幾乎是脫口而出道：“數你的睫毛呀。”
話音剛落，她定定地擡眸，看見錢樾沖着她眨巴眨巴了眼睛，唇角輕輕牽動，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他的右手很自然地在下巴上摩挲，若有所思。
夏花不免有些錯愕，雙頰霎時染了一層又一層的緋紅，像極熟透的櫻桃，嬌豔欲滴。
她剛剛，好像真的得意忘形了。她帶錢樾來這兒，完全是因為發現他的身體發涼，便想着或許泡泡澡會好點兒。果不其然，在溫泉裏待了約莫一個小時他就醒過來了，看上去也漸漸恢複了精神。然而在那還算漫長的一個小時裏，百無聊賴的夏花換了好多種消遣方式，最後不知不覺就蹲在池子邊觀察錢樾的臉了。
他的五官生得精致，夏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再後來，她盯上了他的長睫毛，數着數着入了迷失了神，連自己都未能察覺過來。
手指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唇，然而話都已經說了，這于她剛才的失言沒有半分幫助。當指尖碰到那片柔軟地時，他吻她的畫面在她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你不是說你臉皮厚麽？”錢樾眼裏含笑，向前移了兩步，靠近了她幾分，玩味似的戲谑道，“怎麽又害羞了？”
這下子，她的臉更紅了。蒼天可鑒，她這個人呀，真的經不起調戲。
夏花急沖沖地想要往上爬，無奈地上滑，試了好幾次都不成功。她最後沒辦法只好求助錢樾，可憐巴巴的小眼神配上幾滴懸在眼眶的淚，實有奇效。
錢樾扶住她的腰，輕輕地将她往上一送，讓她坐在了池邊。他的手撐着地面，輕巧地跳了上來，不失優雅和風度。他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在這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他快步走開，拿了椅子上搭着的浴袍，穿着渾身淌水的衣服輕車熟路地走進了洗手間。
夏花自然是難為情的，當時她把錢樾拖到這裏以後，就直接“扔進”了溫泉裏。她現在渾身濕漉漉的，狀況好不到哪裏去。她臉皮是比較厚，但是也分情況呀。感情方面，夏花的經歷幹淨得像一張紙。如果讓她昭告天下，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她倒是絕對不會臉紅。
錢樾換了身衣服後出來，整個人清爽了許多。他從衣櫃裏拿了幹淨的衣服和鞋子，遞給還在湯池邊發呆的夏花。
“去換衣服吧。收拾收拾我帶你回家。”他說。
“回家？”夏花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堵在喉嚨。
這個簡單的詞語，在這種時刻充滿了歧義，惹人忍不住做出某些聯想。他的意思到底是送她回她的家呢，還是說去他的別墅，那個有金毛犬的地方？夏花頭一回在這種問題上糾結。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語速飛快地解釋：“放心，是回我家。不會讓你母親多想的。”
“快去換衣服，抓緊時間。”他伸手拉她起來，輕輕地将她往平常浴室的方向推。
豪華情侶套房是一室一廳附帶溫泉湯池的那種，房間和廳的規模還有裝潢均是上乘。廳裏的挂鐘屬于典型的歐式風格，擺針滴滴答答有節奏地動着。
現在是淩晨一點四十五分。
錢樾的餘光看了一眼時間，對着夏花重重地點了個頭。他說道：“快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可是……”夏花欲言又止，她走到洗手間門口定了定神，“你家被記者包圍了。”
如果他們現在去的話，下場大概是被鏡頭殘暴地傷害？
“別怕，有我在。”錢樾的手搭在夏花的肩膀上，掌心裏的溫熱化作一道暖流，滲入她的肩窩，直到心窩。
語氣裏竟然有着難得的沉穩呢。她甚至有些恍惚，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家夥，是不是網上傳的那個不靠譜的大明星？
娛樂新聞裏的他，隔三岔五和女明星炒緋聞，情商低，霸道不講理，愛耍大牌，甚至有虐待經紀人的黑歷史。
任何一項，夏花都沒辦法與他對應。對于素未謀面的人，有時候，人們過于苛刻了。僅憑某些捕風捉影的消息，去判定一個陌生人的好壞，不是一種明智的做法。
夏花揚唇一笑，點頭“嗯”了一聲。“我相信你。”
*******
許是明星做久了，掩人耳目的事情早已是輕車熟路。
錢樾輕松地避過了攝像頭和吃瓜群衆，帶着夏花離開了這家名字頗有争議的溫泉店。店名似乎登不上大雅之堂，然而它的內部環境和服務可圈可點。衣櫃裏永遠備着幾套幹淨的情侶裝，連鞋子也是配套的。這也解了燃眉之急。幾個小時，火急火燎去尋找他的夏花，腳上挂了不少彩，斷了跟的鞋子也不能穿了。
“下次有機會，還可以來這家店。”車子轉了個彎，後視鏡裏的世界越來越遠。夏花聽到錢樾這句突然的“邀請”，傻傻地愣住了。
淩晨兩點的街頭，路燈不遺餘力地散發着光和熱。大片大片的橙黃連接起來，映亮了筆直的街道。路上沒有多少車輛，低配保時捷大搖大擺地行駛着。前面有一個紅綠燈，錢樾還是乖乖地停了下來，遵守交通規則。
剛才的提議沒有得到回應，于是他偏過頭看了夏花一眼。見她那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他覺得還能搶救一下剛才的失誤：“別傷心，肯定有機會的！”
夏花滿頭黑線，她不是在意這個。而是，錢樾他很自然地應許了下一次的“約會”，這是怎麽回事？她的理解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他說下次要和她一起來這裏。那他是在心裏單方面承認了某種關系麽？比如，女朋友？而不是狗保姆？
她不敢往下去想。風吹在臉上，涼涼的，正好能降一降她的體溫。
天氣，出奇的熱呢。
引擎重新啓動，他們又踏上了歸程，離錢樾家越來越近了。
“我剛剛不是那個意思。”夏花低頭去玩手指，指尖繞啊繞，眼睛都快暈了。“不過也不重要了。”
她又嘟囔了幾句，扯開話題：“就這麽回去真的沒事麽？”
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群記者如餓狼一般，死守在他家門前，今晚說不定要支帳篷過夜了。敬業精神，實在“可嘉”。
“我不回去的話，小景會擔心的。”錢樾淡淡地說道。從他的語氣裏可以聽出來，小景俨然已經是家人般的存在了。
那條金毛犬在他的心裏，分量不輕呀。夏花心底，隐隐約約，竟然在羨慕那條壞透了的金毛。
她用餘光瞥了錢樾一眼，陷入了一種迷茫之中。
她好像，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了。
第一次，有了想要和一條狗一決高下的欲望。
夏花覺得，她一定是瘋了。
“小景就像你的家人一樣，對嗎？”她自言自語，卻不曾想錢樾立馬就回答了。
“花花也是我的家人吶。”
夏花一臉錯愕。她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剛才究竟聽見了什麽呢？
是魔怔了麽？
她從未想過，自己救他一次，會和他的關系有什麽轉變或者更近一步。
所有的進展，包括錢樾的反應，都在夏花的預料之外。
車子被停在了路邊。
她看見黃燦燦的燈光如同綿綿細雨一般落進車窗，輕輕撫摸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以及修長的睫毛。
“我喜歡你，想要你當我的家人。”他的聲音輕柔，極具有蠱惑力。
差一點，差一點，她甚至就要神志不清地答應了。
可是，神來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影帝一覺醒來腦子抽了？突然就單方面宣布戀情了？！
“我救你沒有圖回報的，你可千萬別誤會！”夏花急急忙忙解釋。
錢樾搖頭，“我不是要報恩。我是認真的。我一直在暗戀你。”
“我們才見面幾天啊，你就說喜歡什麽的話，未免太不負責任了吧？”夏花嘟着嘴反駁，“我可不是單純好騙頭腦發熱的小女生。你別用你的那一套來招惹我。”
她伸手去解安全帶，想要下車。錢樾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我找你找了一千年。”錢樾主動抱住她，在她耳邊呢喃，“我喜歡你，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夏花心裏亂成了一團。
每每午夜夢回時的那句話，那個藏在兒時記憶裏的人，忽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長久的思念穿越亘古的時間洪流，一發不可收拾地撲向了她。
“我……我……”夏花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不明白，為何偏偏是今天，這個時間點，他對她說這番話，來擾亂她的心神。
“哪有人能活一千年的，你少诓騙我了。做人不能有太多套路……”夏花不信，聲音卻在顫抖。
錢樾依然抱着她不放。
他的懷抱溫暖寬厚，有一種奇妙的魔力，瞬間撫平了她所有不安的心緒。
他輕笑一聲，漆黑的眸子染了一絲赤紅。
“因為，我是妖怪呀。”
錢樾那種輕松的語氣，給了夏花會心一擊。她的右手緊緊地抓住衣襟，小心翼翼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錢樾的眼光黯然了下去，臉上卻堆着滿滿的笑容，故作輕松：“哈，騙你的。”
“啊咧？”夏花哭笑不得，“你剛才說的話哪些是真的？”
“都是騙你的。”他輕輕松開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那張挂着冷笑的臉，說道，“我們扯平了。”
眼神幹淨清澈，眸光深邃。
看起來很真誠。
“扯平？”夏花将散落在面前的發絲撩至耳後，腦海裏滿滿的疑惑：她什麽時候招惹他了？
“我泡溫泉不喜歡穿衣服。”
“……”
“……”
嘁，真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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