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僞修羅場

在夏花的印象裏,作為強迫症代表一員的錢樾先生,是不會容忍這種把照片塞在座椅縫的事情。

她和他相處的時間不算很長,但這十多天裏,她隔三差五來他家,在圍觀了他會永遠把桌上的盤子對稱擺好,盥洗室裏的牙膏也要強行一個方向後,她下了個結論,這家夥有強迫症。她前天換衣服的時候,襯衫領子沒弄平整,他還特意提醒她改正。

夏花垂眸,滿懷着好奇,看看錢樾的背影,又看了看卡在椅座縫裏的照片。她稍微用了用力,将那張硬紙拉了出來。她斜靠在後座,因為頭暈開了窗。風飄進來吹動了她手裏的這張照片。夏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手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畫面裏兩個緊緊擁抱的人影,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眼睛會覺得痛。但她知道,這張照片要是落在娛記的手裏,今天的娛樂新聞頭條怕是坐實了,不知道多少粉絲會傷心。

“你在看什麽呢?這麽入迷。”錢樾擡了擡眼皮,從後視鏡裏看了夏花一眼。

“哦,沒什麽。”夏花抖了個激靈,反應飛快,将照片塞進了自己的包包裏。“你稍微開慢點,別超速了,小心警察叔叔罰你。”

“你在擔心我。”他說的是肯定句,語氣裏帶着一絲笑意。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惬意地在音樂播放器那塊兒游移。

“我才沒有。”夏花“切”了一聲,挑眉,唏噓,“我比較在擔心我的安危。”

“你好好開車,安全第一,不用太趕時間。”他們提前了兩個小時出門,趕去機場時間綽綽有餘。

夏花的話音剛落,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将她整個人往前在推。風呼啦呼啦地灌了進來,吹得她的臉有些疼。要不是系着安全帶,她覺得自己都快要會被彈出去,小命不保。

錢樾這個人簡直有毒呀。她讓他慢點開,結果他狠命踩了油門,使勁加速。她害怕得大喊大叫,他卻一個勁地在笑。很平和地笑。

路程在夏花的嗚嗚哇哇中度過了。神奇的是,後面居然沒有警察叔叔追。上天真是不公平,她那天不過是去地鐵邊湊了個熱鬧,結果被條子追着滿街跑,狼狽至極。

想來想去,都是這家夥的錯啊。夏花伸出手指,對着錢樾的背影隔空畫了好幾個圈圈。

哼哼,詛咒你。詛咒你牙膏永遠擺不正,襯衫扣子永遠扣不好,逼死你個強迫症。

錢樾背對着她,波瀾不驚。他開口:“說太多壞話會反彈。”

像是在自言自語,卻又像是在回應她。夏花悻悻地縮回手,吐了吐舌。

後來的某天,想起了錢樾說的壞話反彈這件事,夏花真的有穿越回來的沖動——阻止當時的自己挖坑跳。

去機場的路上意外地順利。等鐘離下飛機的時間裏,夏花喋喋不休,問了好多錢樾關于鐘離以及他的作品的問題。最後,錢樾由衷地稱贊了她一句:“你很用功嘛。”

“他不是洪水猛獸,你不必如此緊張。”錢樾淡淡地說道。說完,他又強調,“他就是個大腹便便的無趣男人,你呢,不需要多上心。”

夏花怔了怔,手不受控制地撫上了錢樾的額頭。他那雙露在外面的眼睛亮了亮,如同被點燃的蠟燭。她也是一時昏了頭腦,得意忘形了,才說:“我是來聊劇本,又不是相親。你緊張什麽?”

頭頂似乎有烏鴉飛過,尴尬地留下了幾聲“嘎嘎嘎”。

他的額頭忽然變得滾燙,夏花的指尖被那溫度灼了一下。她收回手,“抱歉啊,我越線了。”

盡管對自己說了很多次,眼前這個人不是她的“爸爸”,但她還是會不知不覺地想要親近他,不把他當外人看。不得不說,這個男人,是個危險的家夥。

收好了的小心思,夏花幹脆地說:“話說回來,你的額頭好燙,是發燒了麽?看來病還沒有完全好,你趕緊去醫院看看吧,不用顧忌我……”

錢樾盯着她,黑露露的眼珠裏透着锃亮的光芒。他搖頭,按住了無措的手又松開,“我沒事,不用去醫院。”

“可你發燒了呀。那麽燙少說也有三十八度。”

錢樾不以為然:“你看我這紅光滿面的樣子,像是生病了麽?”

你大半張臉都被口罩遮住了,我怎麽看的出來呢。

“你離我稍微遠點,我過會兒就好了。”錢樾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可說出來又覺得哪裏不妥,就加了一句,“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

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夏花往旁邊挪了挪,很快,他們中間空出來了一個座位。

他的體溫和平常人不一樣,時而高時而低,處于波動狀态。他的額頭剛才突然發燙,是因為夏花碰了他的臉,身體起了自然反應——他害羞了。

錢樾低頭去整理自己稍微弄出了點褶子的衣服。他的臉頰也開始滾燙,正如那天晚上,這個冒失的姑娘親了他的唇角時那樣。

忽然間,有種老臉丢盡的感覺。

就這樣,他們倆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裏。明明也沒有誰做錯什麽,就是都不主動開口了。

鐘離下飛機,看到來接機的錢樾時,吃了一驚。以前請也請不動的一尊大佛,今天怎麽有空來給他獻殷勤?上次的送別小聚,都還是他打了好幾個奪命連環call才死皮賴臉地求來的呢。

“你小子怎麽有空來呀?”人群中,鐘離一眼認出了全副武裝的錢樾,這讓夏花着實吃了一驚。錢樾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話也沒多說兩句。夏花心裏着急,只好自己湊上去,伸了個手,客客氣氣地說:“鐘導演你好,我是《俠客東行》的編劇。”

鐘離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恍然大悟,簡單地握了握夏花的手,寒暄:“葉小姐你好,我是鐘離。”

聞言,夏花窘迫地抽回手,解釋:“導演,我不是葉景。其中有個誤會。我……”

“這裏人多眼雜,我們換個地方聊。”錢樾冷不丁打斷了他們生硬的對話,分外自然地拉過夏花的手,拽着他往外走。

他在鐘離剛剛握過的地方不動聲色地摩挲,像是……在擦某種髒東西一樣。

他的小動作很明顯,鐘離自然是注意到了。他氣的牙癢癢,卻又感到好笑。他認識錢樾這木頭快二十年了,頭一回見他這樣。

“木頭腦袋,終于開竅了呀,看你那護小媳婦的樣兒,真慫。”鐘離不屑地低喃。他轉念想了想,看着夏花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不對呀,他出國的時候,把劇本給了錢樾。這才半個月呢,就把人家小妞釣到手裏啦?還真行呀。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是該為他高興還是惋惜。

再一回神,他發現兩人已經走遠,再不追就跟不上了,于是便不顧形象地在機場大廳裏奔跑了起來。

夏花十分介意地盯着錢樾的手放的位置。她掙脫了兩下沒掙開,猶豫了一會兒開口:“放開我,我自己可以走。”

他的手心滾燙,那溫度一點點傳遞過來。這不像是正常人的體溫。初秋,機場大廳裏還有空調,他的手卻是那樣的溫暖。過于溫暖了,像是沒經過雲層過濾的熱辣陽光,無畏而又熾烈。

“這裏到處都潛伏着狗仔,你就當幫我個忙。我們扮成普通情侶的下,被認出來的幾率小一點。”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如果他被發現了,她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呀。說不定隔天的新聞頭條就是錢樾神秘小女友大曝光什麽的。

夏花用盡吃奶的力氣掙開了錢樾的手。“我們保持距離才是最保險的,我可不想被你的迷妹們口水摧殘。”

“那就随便你。”錢樾将手插.在.褲兜裏,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哼着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大廳。

夏花跟在他的後面走,與他保持了約莫兩米的距離。鐘離在後面追,小跑,累的氣喘籲籲。

又是那輛略顯寒酸的低配保時捷。夏花照例坐在了後面,鐘離進了副駕駛的位子,錢樾開車。

“你們怎麽認識的呀,快給我講講。”上了車,鐘離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八卦心大起,趴在椅背上,笑着問夏花。

“這個……”純屬巧合。夏花摸了摸頭,“是個意外。”

錢樾補充:“嗯,美麗的意外。”

夏花咬着牙,幹笑,忍着心裏的不爽沒有說。那個意外一點也不美麗好麽?如果時間能夠重來,她肯定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扭頭就跑。

副駕駛上的鐘離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問起了別的事:“你和林子瑜怎麽樣了?黃了?”

說着,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夏花。

錢樾寵辱不驚:“子虛烏有。”

安靜的車裏,響着音樂聲。車載CD放着“槍花玫瑰”的名曲《Sweet Child O' Mine》。

“她仿佛是在對我笑。”

“她的雙眼如青空一般。”

氣氛,似乎不錯。

“我有證據。”音樂裏,夏花的聲音顯得突兀。

她從包包裏拿出了之前撿到的照片,在他們面前晃了晃。

而那照片上親密擁抱的男女,正是錢樾和林子瑜。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晚了嗚嗚嗚,flag不能倒!我去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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