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門把手那邊傳來旋轉的聲音。
“是誰？”
神琦尤麗子放下高舉着的腿，疑惑地轉過身去。鏡牆裏映照出她優美的背部和空無一人的舞蹈室，天色漸漸暗了，不管是地板還是人，全都被打上了青紫色的烙印。
一片寂靜。
“錯覺嗎......”她擦擦頭上的汗，一邊走向自己的書包一邊将盤着的發帶解開，一頭黑發随之落下。
門“吱呀”一聲開了，神琦尤麗子的動作一頓。
“有人嗎？”她猛地轉過身子，試探着往前走了幾步，門外的走廊裏已是漆黑一片，剛才練得太入神以至于她都忘記開燈了，“是巡邏的大叔嗎？”
沒有人回答，但是她隐隐約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在看不見的黑暗中，好像隐藏着什麽人。
“請......請出來，不要躲躲藏藏的！”她的嘴唇在發抖，一步一步地退向自己的書包，然後開始瘋狂地找起手機來。
嘴巴忽然被人捂住，握着手機的手被抓在空中，身後傳來粗重的喘息聲，夾雜着煙酒味，神琦尤麗子的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手中的求救物品掉落在地，捂着的嘴巴被放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冰涼的東西，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帶着哭腔：“求、求你，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別殺我。”
門口晃過一絲白光，巡邏的警衛看到半開着的舞蹈室大門，疑惑地敲敲門板：“神琦，還在練習嗎？”
漆黑的舞蹈室內空無一人。
神琦尤麗子被死死地捂住嘴巴，蜷縮在角落裏，恐懼的淚水肆意橫流。
“噓~”男人悄悄地在她耳邊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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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衛喊了幾聲都沒人應後苦惱地撓了撓頭：“什麽嘛，走了怎麽都不鎖好門呢。”
【救救我。】
身後的男人似乎因為目标将要達成而興奮了起來，呼吸越發急促。
【救救...我。】
“哎，下次要好好提醒那群學生。”喀當一聲，門從外邊被嚴嚴實實地鎖上了。
【救...救....我。】
太宰治從桌上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雨已經小了許多。
“真虧你能在這種情況下睡着。”中原中也一手撐着腦袋，坐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手裏叼着一根煙。
火光在昏暗的教室內跳躍。
太宰治眨眨眼睛：“秋代小姐他們呢？”
“他們有他們該做的事情，我們有我們該做的事情。”
“中也。”太宰治揉揉頭發，頓了頓，“我做了一個夢。”
“反正又是各種和女性殉情的夢吧。”中原中也将帽子摘了放在腿上，不耐煩的彈了彈上面不存在的灰塵。
太宰治笑笑，不置可否。
看着太宰治的臉，中原中也不知道為什麽沉默了，悶悶的抽了一口煙：“既然醒了就回去吧，這裏已經沒什麽好看的了。”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沒有動：“心情很不好呢，你。”
還是一如既往地敏銳得令人生厭。中原中也指尖微微用力，香煙被他折成了兩半。
“稍微、想起了一點不愉快的東西。”
雖然在一開始看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就有預感，但記憶，就像是毒氣一樣慢慢侵蝕着神經，原本很多他以為已經忘卻的事情逐漸清晰，特別是出現了原木良子這個名字過後，許多不願回想起來的事情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湧了上來，受制于家族的記憶、被踩在腳底下的恥辱，以及——和這個家夥在辦公室門前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對方那無機質的笑容。
“介意給根煙給我嗎？”太宰治朝中原中也伸出手來，中原中也有些詫異，太宰治極少提這樣的要求，他想到了教室外面貼的“禁止吸煙”的告示，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們兩個從來都不是守規矩的存在。
點煙的時候他們湊得很近，火苗在太宰治眼中跳躍的景象十分奇妙。吐出一口煙霧，太宰治将頭重重地磕在桌上，哀嘆：“好想死。”
中原中也額角抽搐，索性當作沒聽見。
太宰治忽然擡頭，露出一副難以言喻的驚悚表情。
“我還以為中也一定會說‘那就快去死’之類的話呢，今天這麽反常總覺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不，是血液都要倒流了......”
“所以說你還是給我去死吧。”中原中也把太宰治的頭重重地摁在桌上，一邊聽着對方喊着“脖子快要斷了”一邊一點點地放松力道。
這個家夥雖然一直死不了，但也絕對不能死，在這個案子結束之前，在他們結束搭檔關系之前......
結果在第六起案件中還是沒發現有關兇手的任何蛛絲馬跡。
沒有目擊！沒有毛發！沒有指紋！什麽都沒有！他是透明人嗎！南木村為此在警局大大地發了一通脾氣。
所幸的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一直沒有所謂的第七起發生，媒體也漸漸轉而去關注別的事件，一切看起來都已經歸于平靜。
“這樣就完了？”中原中也為此特地又跑了一趟監獄去找太宰治，“兇手就這麽殺了自己一直最想殺的那個人然後就銷聲匿跡了？”
“神琦尤麗子肯定不是最後一個。”太宰治還是坐在接待室的那張沙發上，一邊看着他那本《完全自殺手冊》一邊百無聊賴地轉着筆，“雖然她很特別。”
森鷗外還沒有下達“放棄案件”的命令，所以對于他們來說這起案件還是要繼續偵查下去，況且中原中也也不想就這麽完事。
“秋代小姐前幾天打電話來說神琦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她手臂上傷口裏的血清素增加，比自由組織胺要高得多，也就是說，神琦是在活着的情況下被割皮穿釘，最後因腿部失血過多而亡的。”太宰治停止了轉筆，“他在折磨她，中也，而之前的案件都是以喉部那刀作為致死傷，在對方死亡之後再進行分屍。”
“這不是恰恰能對應神琦的特殊性麽？”中原中也雙手環胸。
“第一起案件發現屍體的地點是在隐蔽的巷子中，而第二起的地點則是在任何人都有可能經過的公園的樹林中。”太宰治的身子微微前傾，“而橫濱TTOL分屍案最開始就是因為第二起案件才開始叫的。由隐蔽轉向公開，這其中的心理變化很值得人深思，而且你看這裏。”
太宰治将桌上的資料攤開來，纖長的手指劃過六位受害者的照片：“你覺得有什麽不一樣？”
放在最左邊的是第一起的受害者，名為秋津葉子，女大學生。與父母關系不和，長期出沒于酒吧，于周六晚失蹤，一個星期後被回收廢品的中年男子在巷間的垃圾推裏發現。當時已經是第二起案件發生的後一天，那一陣子連續的高溫使得屍體保存狀況十分差，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蛆與蒼蠅遍布。
兇手巧妙的用垃圾堆本身的臭味掩蓋了屍臭，起到了延緩發現的作用。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手，反了。”
除了神琦尤麗子前五起的受害者都是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但唯有秋津葉子的是左手放在上面。
“很不起眼是吧。”太宰治雙手交叉放在膝上，“而且你看脖子上的傷口，除了秋津的傷口是平齊的，後面幾起的傷口都是在尾末往上劃，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秋津也是特別的。”
中原中也檢查了一下，發現确實如此，狐疑地擡頭：“這點你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
“嘛，算是吧。”說到這裏太宰治嘆了一口氣，“不過這都是推理，在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之前都是空談。”
如今最實際的行動是根據神琦的特殊性從她的關系網中尋找富有動機的人物，但是看着南木村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搜查結果應該是一無所獲。
“那個兇手可能和神琦并沒有直接的接觸，他隐匿在人群中，可以成為任何人。“太宰治攤開手，不以為意的聳聳肩，”放棄吧，這是一個懸案。”
“啊？這是你這個家夥現在該說的話嗎？”中原中也不自覺地拔高了音量。
“雖然死去的小姐很讓人惋惜，但是也不能因此就阻擋了去尋找活着的小姐殉情的步伐。”太宰治合上書，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不介意陪我出去走走？”
中原中也磨牙，他了解太宰治的脾性，要是對方不想說，你把他打殘了他也不會吐一個字，幹脆暫且由着他的步調。
雖說太宰治要出來走走，但這監獄周圍也着實沒有什麽好逛的。太宰治說還是去城裏吧，有機會的話我想喝一杯。中原中也說那好他剛好開了他的哈雷來。
太宰治笑：“你的車技還是一如既往地又沒規矩又爛吧。”
最後中原中也還是沒開哈雷，他們借了副監獄長的車，太宰治一路上都在拿冰袋敷着腦袋，破天荒地沒說一句話。
今天真是巧，居然撞上他們了。
他将游戲機收起來，摘掉耳機，從咖啡店的座位上起身開門出去。門外一片車水馬龍，汽車的鳴笛聲、人群的腳步聲交疊在一起，嘈雜的表皮下是翻湧着的人海，即使這樣，對方的身影卻還是很顯眼。
“賺到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瓶口香糖往手心裏倒了幾顆，充滿幹勁地扔嘴裏嚼了嚼，拉上衛衣的帽子，混入人群中。
啊找到了，在那邊。Lucky，他今天剛好帶了袖珍相機。
咔嚓咔嚓，他快速地按了幾下快門。
真棒啊，他舔了舔唇，雖然自己并不偏好于這種類型，但果然高級貨就是高級貨，他感到內心的某處在躁動，難怪“DL”裏有人花了那麽大的賞金來懸賞他。
咦？和那個人進到巷子裏去了，他停下了跟蹤的腳步。切，要不要追呢，他一張一張翻看照到的相片，雖然有幾張挺清晰的，但還不至于到搶到賞金的标準。
可惡，要是有了那筆賞金的話他就可以在“DL”兌獎區換取到自己本命的寫真了。
他左思右想，決定還是拼一把，一邊看着周圍一邊小跑着鑽進那條巷子。
他前腳剛邁進巷內，手臂就被人一抓，肩膀被人一擒。他只感覺雙腳一空，大腦一片空白，一個空中旋轉，他就落地了——胸膛還被人重重地用肘部擊了一擊，他差點沒吐出來。
幹淨利落的過肩摔。
“就是你這個混蛋一直跟在後邊是吧？”上方冰藍色的眼瞳散發出攝人的光芒，戴着手套的手将他死死地卡在地上，背部貼在冰涼的地板上讓他有一種仿佛瀕臨寒窯一般的感覺。
相澤有馬覺得自己真是作死，他早應該知道警方那邊的人都是不好惹的。
“真是年輕啊，跟蹤狂先生。”從這個殺氣騰騰的人後面又走出來了一位俊美的青年，那青年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一雙漂亮的眼睛看着相澤有馬彎了彎，“嗚哇，還真的是全身上下都透露出可疑的氣息。”
莫名的感覺這個人更恐怖怎麽回事！？
“也就說可能是犯人了？那就這麽殺掉吧。”中原中也很認真地從衣服裏掏出匕首。
“等等等等我不是什麽犯人啊我只是一個偷拍狂是的只是一個低級的變态我只是想要幾張10分的照片而已啊！”相澤有馬被恐懼壓榨得已經口不擇言了。
“10分？”太宰治好奇的重複。
“是的是的是的10分就是他！”相澤有馬指着中原中也，“他的腿可是在“DL”被懸賞10000稅換券的高級貨啊！！”
...哈？中原中也一臉呆愣。
哈？！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