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刀尖幾乎是貼着頸脖走的。
中原中也瞳孔微擴,迅速把頭往旁邊一偏,冰涼的寒氣就沿着頸部的皮膚一直蔓延到腦後。他退後幾步,幾縷發絲落在他的腳邊。
他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一大半。
咔嚓咔嚓。
巷間實在是太黑了,偷襲者把玩着一把折疊刀,絲毫沒有為偷襲失敗而感到慌張,他周身隐藏在黑暗之中,只露出一點輪廓和面上的兩點瞳光。
中原中也摸摸後頸,那裏已經出了薄薄的一層汗,他的眼神一暗,嘲諷道:“什麽啊,準頭只有這麽一點嗎。”
對方知道中原中也是故意挑釁他,并不說話,只是手腕微微一晃,持着刀快速地朝中原中也沖了過來。
中原中也如今狀态不佳,在酒精的作用下反應與動作都不及平時,而對方的動作卻十分輕捷熟練。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張戴着口罩的臉就閃到了他的眼前。腹部被對方的膝蓋狠狠一擊,胃囊緊縮,一陣強烈的嘔吐感襲來。對方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用手肘又是對中原中也的頭部一擊,然後一個後旋踢,将中原中也狠狠地踹到了巷子的角落。
帽子被掀掉,中原中也狼狽地撐在地上,開始嘔吐起來。
汗水潤濕了他的頭發,黏糊糊地貼在頰邊,中原中也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捂着嘴,巷裏回蕩的都是他急促的呼吸聲。
偷襲者緩步上前,一邊活動着自己的脖子一邊甩弄着那把折疊刀,悠閑的步伐像是正要去哪裏散步般。然後他走到了中原中也面前,擡腳,将對方的腦袋狠狠地踩到了地上,還使勁碾了碾。
中原中也發出了一聲悶哼,趴在地上不住地喘氣。
太難看了,真是太難看了,一點都不美。偷襲者狠狠地踢了一下中原中也的頭部後移開腳,蹲下,一把扯起對方的頭發,将刀抵在了中原中也的脖子上。從連接着的刀柄處,他能感受到刀下血管的跳動。
只要從這裏割下去的話,對方的鮮血就會噴濺出來,肺部的氣體也會洩露出來,伴随着窒息的痛苦,這個人的生命就會一點點地消逝,人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的東西:不論你的實力有多強大,一旦被握住了弱點就和待宰的羔羊沒什麽區別了。
“從這裏割下去的話,你覺得就能殺了我嗎?”
一直沉默着的獵物忽然嗤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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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持刀的手一頓,中原中也忽然抓住他握刀的手腕,一點點地使力,額發後那雙原本因醉酒而顯得模糊的冰藍色的眼睛陡然騰升起一股狂氣,中原中也危險地眯起眼睛:“好啊,來試試吧。”
“......!!”對方的呼吸開始不穩起來,持着刀的手不住地顫抖,想要掙脫開中原中也的禁锢。
太宰治之所以被稱為黑羊,是因為他有一雙可以看見黑暗的眼睛。而中原中也之所以被稱為瘋犬,則大部分取決于他的戰鬥力。僅僅在他那短暫的一個星期的警部生涯中,警界就已經傳開了一句話:如果你想活得更長久些,就要遠離瘋犬與中原。
中原中也的确是一條瘋犬,讨厭規矩,背離主流。為了反抗家族去考了警校,為了反抗警界又在一個星期內進行了二十多次暴力執法,雖然最後還是被森鷗外給收服了。
【假如你可以套上我給你的項圈的話,你可以在享受你的家族給予你的優待的同時完全不受他們的約束。】
森鷗外的工作是與警方做黑白之間的交易,中原家族屬于受惠的那一方。如果中原中也替森鷗外出力,家族自然不會插手他的生活,還會提供給他他想要的一切——名帽匠定做的帽子、一大箱一大箱的名貴酒......
也就是這個原因,他才會忍受和他最厭惡的太宰治合作,處理一個又一個匪夷所思的案子。
但是瘋犬就是瘋犬,即使套上了項圈,也還是瘋犬。在愈是絕望的環境中愈是瘋狂,這就是中原中也。
骨頭被中原中也捏得喀吱作響,說不痛絕對是假的,可偷襲者愣是哼都沒哼一聲,用另一只手快速地朝中原中也的頭部劈去。中原中也偏頭一閃,抓住他的那只手順着就朝前方摔去。
“你就是那個竊腿賊吧。”中原中也站了起來,雖然渾身髒兮兮的,但多虧剛才那一陣嘔吐,他覺得神清氣爽多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要襲擊我,但是來得正巧,我正愁抓不到你。”
竊腿賊從地上爬起來,隐藏在口罩後的臉上此刻不知是什麽表情。他伸手摸向口袋,隔着布料摁了一下什麽。
音樂與燈光的掩映下,口袋裏傳來信息提示的震動。端着酒盤穿梭在酒吧裏的侍者從盤上舉起一杯紅色的雞尾酒,邁着優雅的步子将其輕輕放在角落的一張桌上。
哎呀,我們有點這杯酒嗎?看起來像是桌主的男子驚訝地挑眉,他從袖口中露出來的手臂上纏繞着奇異的繃帶。旁邊一位抱着桌上一堆碎片痛哭的年輕人此刻也擡起頭來。
侍者面露微笑,說出在心中默念了許久的臺詞。
這是一位客人送給旁邊這位傷心的相澤先生的,他還讓我轉達一句話。侍者頓了一會,似乎在猶豫着要不要說。相澤警官在正門。
後巷裏,竊腿賊轉身就要朝巷子的另一頭逃去。
“喂!你給我站住!”中原中也剛想追上去,腹部就傳來一陣絞痛,不管是因為剛才對方的那一腳還是嘔吐完的餘韻如今都不适合奔跑。可惡,總不能讓他就這麽跑了!中原中也從掉落在地上的外套裏掏出手槍,打開保險栓,瞄準快消失在巷口的身影。
【黑羊不需要遵守法律,他們只需要抓住犯人就好了。】
手指一點一點地收攏。
就在這時,酒吧的側門不知道被誰推開了,一個黑色的影子竄出來,一下子擋住了彈道。中原中也震驚地瞪大雙眼,但已經晚了。
一聲沖天的槍聲,子彈呼嘯着鑽入來者的胸腔。竊腿賊拐過巷角轉眼間便消失了。
鮮血四濺開來,張揚的、猩紅的、四散着的,是相澤有馬的生命。軀體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緊跟在後方的太宰治楞了一下,當機立斷先把側門從外面用鐵鏈鎖上。中原中也也反應過來,持着槍跑上前來。
“不是......”中原中也手足無措的張張嘴。
“我知道。”太宰治蹲下身子,沒有擡頭看他,聲音卻十分冷靜。剛才相澤有馬聽到那句話時沖得實在是太快了,他是如此懼怕他的父親,自然會逃跑。而且為了避免和父親碰面,選擇了側門。
他将相澤有馬平放在地上,對方的身子不住地痙攣,濃烈的鐵鏽味從其胸腔出彌漫開來。太宰治面色微白,脫下風衣按住出血口,疼得相澤有馬的面容扭曲成了一團,他托住相澤有馬的後腦勺,朝中原中也低聲道:“他快撐不住了,必須盡快叫救護車。”
中原中也捏緊了拳頭,咬咬牙,轉身去找當初掉落在地上的手機。
“為、為什麽......”相澤有馬大口大口的吸着氣,求生的欲望化為淚水從他的眼眶裏滾落。脫去了跟蹤狂的外衣,在這一刻他忽然表現出了屬于他這個年齡的稚嫩與軟弱。
他用沾滿血跡的手去抓太宰治的手臂,在繃帶上面留下一道又一道暗紅的痕跡:“我、我不想死!”活着的痛苦與對死亡的恐懼,其矛盾總是能在這個時候體現出來。
繼續這樣下去情況會變得更加糟糕。太宰治看着面色愈加慘白的相澤有馬,第一次感受到了事态的棘手。
相澤有馬的牙齒上下打顫,眼神開始渙散,他幾乎是無意識地用手在空中揮舞着,像嬰兒學語一樣吱呀開口。音節一個、一個地吐了出來。太宰治錯愕。
是那家夥。他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