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暗自光明中誕生,也追逐着光明。
【看着她,我一直看着她。】
不管是上學,還是放學,我一直都在她的身邊。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只要是看着她,被酒精麻痹的心髒仿佛就能重新跳動。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多麽美妙的感覺,她仿佛就是神明的再現,給予我失敗人生的唯一救贖。有時候她發現我了,也不會生氣,只是微微一笑,像天鵝一樣,彎曲着她那優美而又動人的頸脖,我能看見裏面微青的血管,突突地鼓動着。
假如是在夏天那就更完美了,只要蹲在路邊,一陣微風撩起她褶皺的裙角,那兩條形狀優美的腿此刻就能被一覽無餘了,那是怎樣的觸感、那是如何致命的氣味,我的鼻子顫抖着,為那想象中的美好而興奮。
【吶吶,尤麗子,那裏好像有個奇怪的家夥在看你啊。】
神琦尤麗子好奇地轉過身來,黑發在風中飛揚,一如伸展欲飛的黑色羽翅。
啊啊,不要這樣子溫柔地看我。我羞愧地低下頭,我不過是只卑微的蟲豸罷了。就像淺川一樣,那樣的溫柔只會增長我污濁的願望。
“他不是奇怪的家夥哦。”輕柔而又甜美的聲音在上方響起,我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語一般仰起腦袋,神琦、那個神琦,就站在我的面前,朝我伸出手來,那是雙多麽幹淨而又柔嫩的手啊,“總是躲在角落裏可不好啊,人是要行走在陽光之下的吧?”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我想要得到她,這種感情深深地折磨着我。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得快要發瘋!但我怎麽可以呢!?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的腦海中産生,前幾天淺川千裕扭曲的臉在我的腦海中劃過。
我一輩子或許都無法成為高貴的人,但她的堕落卻是一眨眼的事情。折斷她的翅膀,讓她在這個世界飽受羞辱,失去一切她引以為傲的東西,這樣她或許就能夠正視我了。
肮髒的、卑微的我,與那天對我露出笑容的她,一定可以......
以另一種形式在一起。
“警官,我把中原先生找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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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村費力地把那扇報廢的門移到一邊,拍拍雙手轉過身來:“啊,辛苦你....你怎麽了?”
警員委屈地揉捏着自己發紅的手腕。中原中也朝天翻了個白眼:是他先躲我後面的。
我沒有!對方據理力争,明明是你就坐在咖啡廳背對着門口的角落裏.....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南木村不耐煩地打斷他們,”我才不管你們誰對誰錯我現在只知道一件棘手的事情。”
太宰治可能被綁架了。
“他?”中原中也先是驚訝,随後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一大早就黑着的臉終于逐漸放晴,連遲鈍如南木村都能感受他周邊的氣息都變得柔和起來,“這還真是大快人心!”他勾起嘴角。
搭檔被綁架了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吧喂!!
南木村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中原中也出去後他打了個電話給秋代理美,卻意外地得知行蹤未明的太宰治正在她家,于是立馬要求對方帶着太宰治來警局。
之後....就沒有之後了,太宰治聯系不上是正常的,但是秋代理美的電話也打不通。
“不一定是綁架,可能是別的什麽情況,你們去河裏撈撈就可以了。”中原中也原本想坐在椅子上,想了想還是靠在了牆上,雙手環胸,“定位系統用得上嗎?”
“用上了,結果我們找到了這個。”南木村把一個透明的袋子拿了出來,裏面裝了一部沾滿塵土的手機,“在秋代家通往警局路邊的工地上。”
他摁了一下按鍵,屏幕立馬就亮起來了,上面有一條未發出去的信息,只顯示了七個字:
我看見了。
太宰治睡着的時候,總是覺得聽到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話。醒來的時候他發現,還真有人一直在說話。
多麽詭異的經歷啊,原本剛才還是走在晴空萬裏之下的街道上,不過是拐個彎的功夫,他的後腦就被人重重一擊,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躺在布滿灰塵的破屋子裏。一個黑漆漆的影子還在前方背對着他碎碎念,就是他在夢中聽到的內容。
關于獵人與天鵝的故事。
他看了看被綁縛在身後的雙手,再看看同樣被綁在旁邊仍未轉醒的秋代理美,在心裏嘆了口氣。
竊腿者會有行動他是猜得到的,他也估算着就是這幾天了,原本已經做好了中原中也失蹤後開展的各項工作,但是為什麽......會是他被綁?!
相澤有吾走進辦公室看見中原中也的時候眼睛都直了,表情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但飽含着憤懑之情的驅趕話語還沒說出口,就被中原中也的一句“你兒子的事之後再找你算賬現在先一邊呆着去。”給炸得半天回不過神來。
什麽他兒子?難道不是他要找中原中也算賬嗎?
更令人費解的是,似乎連南木村都幫着對方說話:“相澤你先出去買杯咖啡吧。”他不僅視被限制行動的黑羊出現在這裏這個不合常理現象為無形,還一邊放低姿态地和中原中也讨論着什麽。他平時最讨厭的不就是這個矮子麽?
不過是一早上的功夫這個世界就瘋了?相澤有吾幾次鼓起勇氣想要插幾句話,但是他們讨論的語速完全隔絕了任何能插話的空間。
或許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瘋狂的。
“看這個。”中原中也将相機上那張照片放給南木村看,銀制手鏈上的英文字母,以及下方紙條上與秋代理美手機上相同的話語。他從南木村淩亂的辦公桌上抽出TTOL案的檔案。
“秋津葉子(Akitsuma yoko),上面的兩個字母是她的名字縮寫,這條手鏈是第一起受害者的貼身物品,她的父母也說過秋津十分喜歡這條手鏈,但是在棄屍點你們卻并沒有發現,有可能是在移動屍體的過程中掉了,也有可能是被兇手拿了。”
“但其實兩者都不是,這條手鏈是被第三者拿去了,也不能完全稱作第三者,你們也同樣可以稱他為竊腿賊,但是是第二位。”
南木村的嘴巴張得大大的,腦海裏一團亂,完全沒反應過來中原中也的話。
等等,他嗫嚅着雙唇,我好像沒聽懂,關于這張相片的來歷還有另一位竊腿賊什麽的......
中原中也捂臉,深吸了一口氣,原本解釋案件什麽的應該都是由太宰治來做的,讓他從頭再講一遍他之前和太宰治讨論的事情真是......太考驗他的耐心了......
太宰治曾作出假設認為兇手有兩個,從作案時間還有作案手法來看,雙兇手的可能性最大。以第一起秋津葉子為界限,她是被“真正的”竊腿賊殺害,放反的手,脖子上平齊的傷口都與後面幾起“模仿作案”有所不同。對于兩位兇手來說,他們挑選獵物的标準,最主要的,是腿。雖然沒有萬全的證據可以證明兩位兇手都有DL的賬號,但不如保持這個設想,啧你別問我DL是什麽。被害者無一例外都是在DL榜單上的人物,而且對于其中一位兇手來說,神琦尤麗子尤為特別,是他對于前面的所作所為的最大的突破。兩位兇手之間并不是毫無聯系,但是這個聯系是最近才建立起來的,從秋津葉子一案開始。
“原竊腿賊在行兇的時候,被另一位看見了,而且大致可以确定的是,另一位在看到那件事之前,一直都是個普通人。”中原中也将身子微微前傾,“他看到了第一位的所有行兇過程,并在對方離開之後取走了秋津的手鏈,發到了腿域上并寫下了留言。”
這個留言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像是在開玩笑,但是在原竊腿賊看來,這是威脅,也是噩夢。
他看到了?看到了多少?他看到的東西足夠把他從人群之中揪出來并把他送往監獄嗎?
“雖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有通過其他方式和第一位聯系上,他最後都成了對方的學徒,延續了對方的殺人習慣并發揚光大,這才有了接下來的幾起高調作案,并且雙方一直密切地關注着對方的一切。而這次的綁架犯,很有可能是這位模仿犯。”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看到了卻不報警!?”南木村簡直難以置信,唯一的目擊證人卻成了兇手的幫兇。
荒唐!多麽荒唐!
“我怎麽知道。”中原中也煩躁的擺擺手,“研究犯人的心理那是太宰的領域。”
然而如今唯一知道犯人在想什麽的家夥正在小黑屋裏面打哈欠。
“那個...真是抱歉,能請你不要再說了嗎,你這樣說着我根本沒法睡啊。”忍耐了困意許久,太宰治總算忍不住出聲了。
前方的碎碎念驟然停止,對方轉過身來,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目光瞪着他。
“閉、閉嘴!”他吼道,一雙布滿老繭的雙手不斷地撫摸着胸前的物品,顯得貪婪又眷戀,溫柔又細致。
那是一個吊墜,用麻繩做鏈,骨頭做墜,十分簡陋粗糙。按照形狀,是一塊趾骨中節,極有可能是神琦尤麗子的東西。
他是“模仿者”,太宰治打量着對方,雙眼仿佛糾纏着看不清的黑霧,他發現眼前這個男人有許多處是符合第一次側寫的特征的。
首先年近中年,頭發有些許花白;身材魁梧,骨架龐大,可能從事體力行業;面色總是不正常地紅着,是常年酗酒的表現;再加上他在自言自語裏面體現出的對于神琦尤麗子超乎尋常的病态的愛戀....
真是出乎意料地沒有懸念,讓他白期待了一場。
那麽接下來...他動了動後面的手,看了一眼還暈在旁邊的秋代理美,要怎麽逃出去呢....
“我能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T2忽然站了起來,身體裏的骨頭一塊塊地響,他停止夢呓般的言語,走到太宰治面前。渾濁的雙眼雖然略顯瘋狂,卻又不失冷靜,他扯起太宰治的頭發,“你和這個女人都逃不出去的。”
“這可真是令人不安。”太宰治看着對方的眼睛,笑。
對方像是被那笑臉刺痛了,觸電般的放開太宰治,一邊在他面前來回走動一邊摩擦着雙手:“我知道你的,‘黑羊’太宰先生,你能知道我們在想些什麽,要做些什麽,透過細節就能看透一個人的一切。”所以才會被稱為白羊中的黑羊,只有黑羊才能看見黑羊,只有他才會看到隐藏在人群中的罪犯。
“但是你也別忘了。”T2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用着一種暗含挑釁的口吻說,“我才是真正的罪犯,也是所謂的黑羊,你內心裏想的那些主意我全知道。”
“啊,是這樣啊,真遺憾。”太宰治輕輕說。
不知身在何地,只是一片破舊的空間,聲音在回蕩,周圍充斥着黑暗,不知道為何太宰治聯想到了中學時代的那次倉庫事件,雖然這次的要嚴重多了。
“因為我的內心,可比你想象的要黑暗多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