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景墨走後,黎曜一直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坐着。

沒見着景墨人的時候,黎曜到處去找他,等這個人站在了你面前,黎曜卻突然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了。腦子裏閃過幾秒鐘把景墨的事告訴杜宇生的念頭,不過想想也就罷了。別人或許對景墨不了解,甚至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個人存在,可黎曜作為同胞兄弟對景墨再了解不過。只要自己敢開口把事情公開,他景墨就敢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讓你再也找不到他。他有這個本事,黎曜見識過,到時候,所有的事都會由黎曜自己背,所以沒有半分之一百的把握,這層窗戶紙要留到最後。

屋子裏少了一個人,黎曜突然覺着有些空蕩蕩。

拉開玻璃茶幾的抽屜,下面有整齊碼好的杯子,黎曜把它們一個個拿出來,又拿出一塊絨布來,一個個的擦幹淨,再重新的放回抽屜裏。玻璃茶幾的上面,有個玻璃杯,是被景墨當做煙灰缸的那個。其實黎曜曾經也抽煙,後來戒了,戒了的原因就是有一次吸煙被他爸認混了,黎曜索性就戒了,這麽多年再也沒碰過。

把玻璃杯扔進垃圾桶裏,黎曜靠在沙發上解開了衣服最上面的兩粒扣子。

他在等一個電話。

這個電話一直等到晚上十點,距離景墨離開,過了半個鐘頭。

距離羅陽出事,過了一個小時。

手機震動了兩次,黎曜才接通。

杜宇生打來的。

‘他倆’明明分開不到兩個鐘頭。

“黎醫生,真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你。”杜宇生歉意道“還沒睡吧?”

“睡了。”

“……”

似乎沒有想到一向和善的黎醫生會拒絕,杜宇生顯然被噎了一下。

“內個……羅陽出車禍了。”杜宇生撓撓頭“好像還挺棘手的,要麽你過來看看?”杜宇生又加了一句道“別的醫生我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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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的桌子上有一枚景墨留下的打火機,黎曜握在手裏把它點燃。

“今天不是我的班。有值班的醫生。”

黎曜歪着頭靠在沙發上,懶洋洋的看着打火機的火苗,他幾乎能想想到剛剛景墨在這裏吸煙的樣子。黎曜突然覺着,這會,自己和他,有點重疊。其實羅陽的生死黎曜根本就不在意,他倒是更在意景墨下一步會做什麽。

“手術室裏躺的可是羅陽……”

杜宇生還在那邊喋喋不休的說着,黎曜沒聽完就把它挂斷。

挂斷了電話,黎曜卻感覺屋子裏有些空,突然有些後悔那麽快挂掉他的電話了。

其實身邊有一個一直圍着自己說個不停的人也不錯。

總比自己一個人好。

=====

杜宇生看着被挂斷的電話黑着屏,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比較好。

小白站在邊上屁都不敢放一個,杜宇生的臉色比手機屏幕都黑。

“他挂我電話?”杜宇生哼了聲道:“我前一陣子把他當做嫌疑人那麽煩他他都沒說挂我電話,為了一個羅陽,他居然把我電話給挂了,你說這人怎麽這樣?”

小白睜着大眼睛什麽都沒說。

剛剛杜宇生帶着風過來,聽說羅陽出了車禍,二話不說,把自己劈頭蓋臉罵了一通,罵的花樣還多,一句重複的都沒有。震的小白現在都沒緩過來,一直到聽見大夫說羅陽傷不至死,臉上才恢複點人氣兒。

“不過黎曜真聰明,他這麽一來,反倒我不知道怎麽辦了。”

小白還是沒敢說話。

“我想讓他來給羅陽做這個手術,一來,沒有人比黎曜更想讓羅陽活下去的人,他手術我放心,二來,羅陽的車禍這個節骨眼兒上出,蹊跷,我還真怕裏面的大夫被人買通,這醫院裏的事兒我又不熟。”杜宇生笑了“黎曜連茬都不接,我反倒不知道他到底怎麽回事兒了。”

小白吸了吸鼻子,道:“這還不簡單,羅陽活了我們還能審一審,他要是死了,那黎曜就是兇手,我們進去抓人就行了。”

“喲,您這麽聰明?”

手術室外面空蕩蕩的,杜宇生的鞋子敲擊在地面的聲音能清晰的聽見。

杜宇生歪着頭靠在牆壁上,看着小白,道:“我他媽的讓你寸步不離的看着他,寸步不離懂什麽意思麽?你倒好,給我看出一車禍來,要不是醫生剛剛說能救回來,我真覺着是你開車撞他。”

後半句話讓小白笑不出來了。

他有些僵硬的縮了縮脖子,怯懦的解釋道:“他走的vip,我又追不上。”

杜宇生看了一眼小白,沒再說什麽。

手術做了四個小時,人從裏面推出來杜宇生沒上去問,看着主刀醫生的臉色杜宇生就懂了,命保住了。

從下了手術,監護,再到清醒期,少說也要幾十個小時,杜宇生從局裏叫了兩個人看在羅陽病房的門口,出了車禍,杜宇生不得不防着點。把這些都安排明白,杜宇生回家洗澡,睡了幾個小時,換了身衣服。

這一覺睡得沉,杜宇生一直到中午才醒過來。

小白的電話打了三次他都沒聽見。

杜宇生刷牙的時候給小白回了個電話。

“宇哥,羅陽醒了。”

這是個好消息,杜宇生漱了漱口,拿着旁邊幹淨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嘴。

“我昨兒讓你查的事兒呢?”

“查了查了。”小白那邊故意打了個哈欠“這個羅大亨的律師,的确有一筆說不清的高額收入,而轉賬的賬戶,是羅陽的。”

明知道看不見,杜宇生還是點點頭。

“羅陽還挺有錢的。”

小白笑道:“可不是麽,你們這些人,花錢都不用想。”

杜宇生的家很大,光衣櫃就有四個,其實他平視并不怎麽買衣服,這些都是杜太太平時買給他的,好在杜太太的眼光不錯,總能買到杜宇生中意的。

其實杜宇生這人雖然花錢不計後果,可家裏倒是中規中矩,除了大之外還真看不出別的來。

家用電器都是老型號,用的發黃了也不知道換,家具也都是最普通的樣式,地板還是八十年代的風格,吊燈也都快看不清牌子了。

用杜宇生的話來說,家裏最值錢的就是那一抽屜表了。

卧室的抽屜裏和辦公室裏一樣,碼的整整齊齊的腕表,杜宇生赤裸着上半身,肩膀上挂着條毛巾,看着和樓下大爺似得打扮,把電話按着免提,手裏拿着絨布擦着一塊表,還時不時的對着陽光看看。

“宇哥,你今兒什麽時候過來找羅陽?”

“今天不去了。”杜宇生把擦好的腕表待在手腕上得意的照着鏡子,道:“我還有點別的事。”

“……您幹嘛去啊?”小白提醒道道:“現在還有哪件事比羅陽更重要?”

杜宇生拿着手裏的毛巾對着擦頭發。

“你今天好好的給我看着羅陽,他要是丢了跑了,咱倆就下輩子見。”

說完這句話,杜宇生挂了電話。

他覺着小白明白自己的意思。

從衣櫃裏拿了一件大衣出來,杜宇生覺着這個大衣和手表挺配的。

在家裏煮了點面條,杜宇生廚藝向來是學前班的水平,但好在自己煮的他都能吃完。

吃了飯,杜宇生出門,在車庫裏琢磨片刻,最終開了那輛老爺車。

小白的話不錯,現在沒有哪件事比羅陽更重要,杜宇生今天出門也是沖着他羅陽去的。

羅陽的名下有一處房産,他平時就住在那裏,是市中心附近的高檔小區。杜宇生琢磨着,與其去醫院和這個嫌疑人周旋,不如直接去他家看看,畢竟一份資産分配書說明不了什麽,就算羅陽他僞造,憑着他私生子的身份,他能有十幾個合理的理由。

高檔小區,杜宇生的老爺車可進不去。

沒轍只能把車停在外頭。

羅陽的家住在高層的中間,杜宇生趁着沒人,掏出口袋裏的工具,幾秒之後就打開了門。

門打開,裏面撲面而來的一股氣味。

杜宇生聞着他,腦子嗡嗡作響,這個氣味很熟悉,這是剛剛裝修過的味道。

換而言之,羅陽的家裏,剛剛裝修過。

杜宇生反手把他的門關好,站在玄關處上上下下的打量這間房。

标準的三室一廳,櫃子是新的,床是新的,電視是新的,就連空調都是新的,上面的塑料膜還沒有撕開。杜宇生走到了卧室,羅陽的卧室并不大,衣櫃也很小,杜宇生打開衣櫃,裏面的衣服都是羅陽的尺碼,有幾件杜宇生曾經在電視上見過他穿,看來這個屋子裏終于有點舊的東西的。羅陽的書房緊挨着卧室,和別的房間一樣,所有的家具都是新的,只有桌子上放着的東西是舊的。

都是些無聊的專業課本,杜宇生翻了兩下作罷。

這些舊的東西更像是敷衍用的,整間屋子就像是一個剛剛搬進來的公寓,除了房主的東西之外,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的。

杜宇生站在門口,覺得今兒白來了。

羅陽顯然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也許在他出國的前一天這裏就已經裝修過了。

或者更早。

杜宇生想不透羅陽想掩蓋什麽。

羅大亨是死于硝酸甘油服食過量,這種死法幾乎沒有範圍限定,羅陽犯不着這麽大費周章的做這些。幾乎連自己的家都變了。他這樣回來還習慣嗎,杜宇生想。

杜宇生站在玄關處往警局打了個電話。十分鐘之後那邊回過來。

“宇哥,我剛剛去問了,管家說,羅陽喜歡賭錢,而且手氣不大好。”

杜宇生皺眉“他為什麽不早說賭錢的事兒?現在才想起來說?”

“管家說,他上次也說了。”

“上次?”杜宇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上次審他的人是誰?”

那邊的人似乎在翻查記錄。

許久才道“哦,查到了,是小白。”

和杜宇生想的一樣。

看來等這件事聊了要和小白聊聊了,杜宇生捏緊手機,指尖都泛了白。

“把他經常去的賭場發過來,記着,這件事誰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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