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怎麽?我沒說明白?”

眼前的黎曜無奈似得聳了聳肩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又說了一次。

“我給他還。”

這四個字點醒了那位老板,他微胖的身軀稍微動了動,看着像是回過神來。他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黎曜,又看了看杜宇生。黎曜這一身的打扮太過普通,人又長得規規矩矩,老板有些猶豫。

老板挑眉道:“你替他出頭?”

杜宇生剛張開嘴想要攔住黎曜,卻立刻被後者護在身後,黎曜伸手握在杜宇生的胳膊上,把他人按在身後,自己則拉開一把椅子端端正正的坐在賭桌前。和他平時的樣子一樣,黎曜不緊不慢的把桌上散落的牌捋到一起,又掀開幾張牌看了看。

“算不上出頭。”黎曜禮貌笑道:“玩嗎?”

微胖的老板拉開了黎曜對面的椅子,卻沒有坐下,而是把手扶在椅背上站在那裏。

“你知道他輸了多少錢?”老板提醒着。

黎曜搖搖頭“我不用知道,贏回來就行,輸了,我也賠得起。”

一副學術分子的人,卻說出這樣的話,老板覺着有些違和,非常變扭,又說不出是哪裏變扭,好像這樣的臉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兒一樣。和老板的感覺一樣,杜宇生也是這個感覺,他隐隐的發覺今天的黎曜有些不一樣,他說不出來。

小動作似得,杜宇生拍拍黎曜的肩膀,湊道他耳邊道:“這事兒和你沒關系,我有分寸,也知道怎麽辦,你別淌進來。”

黎曜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轉頭對杜宇生笑道“你去辦你的事兒,我辦我的。”

杜宇生張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心想,你知道我要做什麽麽就淌進來。心裏有點暖是不假,可杜宇生還在擔心一會黎曜怎麽辦,這群人都不是善茬,他一個醫生能做什麽。除了這個,杜宇生心裏還有另外一個疑問,那就是為什麽黎曜要淌進來,他怎麽會知道這裏面有個賭場,杜宇生想,他肯定不是真的為了進來救自己,杜宇生自己有這個自知之明。

這麽想想,還有點心酸,不過這次,杜宇生真的想錯了,也心酸早了,黎曜還真是為了救他來的。

杜宇生低頭看着黎曜,後者正在看自己的手心,一副你即便一句話不說,我也能在這裏等下去,脾氣很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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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老板沉默許久,擡頭看了看黎曜。

再次确認道:“你要是也輸了呢?拿什麽還?這地方不是大學的體育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年紀也不大,想想清楚,要是為了面子出這個頭可不值當。”

老板的話音剛落,不知道哪兒過來幾個健碩的男人驟然把他們倆圍住。

黎曜看着這架勢突然笑了。

“你怎麽那麽多廢話啊?”黎曜有些不耐煩的搓着自己的手指,聽見這句話的杜宇生愣了愣,他忍不住又看了看黎曜,他有一種黎曜一直在隐藏自己的感覺,他現在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他,或者說,一點都不像杜宇生看到的樣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老板也沒有再糾結下去的意思。

吩咐那幾個健碩的男人把杜宇生帶下去,自己拉開椅子重新的坐在賭桌前。

“有備而來?”老板笑道:“想怎麽玩?”

黎曜有些坐累了,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從賭桌上拿起那副自己剛剛碼好的牌,重新洗了一次,又整齊的把它們碼成一排橫在兩個人中間,從頭到尾一共數十張牌,黎曜掃視了一遍。

“你們的玩法太複雜,我又學不會,咱們玩一個簡單的。”黎曜擡起頭斯文的笑道:“我們十張牌,比大小……”

“想出老千?”那邊的話還沒說完,老板打斷他,狡猾的笑道:“我做老板也有幾年了,什麽沒見過,想和我耍聰明?”

正中下懷。

黎曜搖搖頭,嘆氣道:“你不信我也罷,礙于我朋友輸了錢在先,你可以換我的牌,這樣總可以了吧?”

攆着手裏的牌,黎曜笑看着對面微胖的身體。

===

和李四點說的一樣,這間地下賭場果然有個後院。

幾個男人罵罵咧咧的推着杜宇生往前走,杜宇生看着手腕上泛着銀光的手铐,琢磨着,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帶上這東西。挺不舒服的,以後得和他們反映反映做個加絨的,磨手腕,這東西。

和前面相比,後院就安靜多了。

賭場在地下一層,而後院出來,卻是一層。

很多小作坊都是這樣,給自己留條後路,真發生點什麽事,也好跑路。

被圈起來面積不大的地方是有幾間房,和杜宇生想的不一樣的是,幾間房從外面來看又髒又差,從外面看屋子也很小,羅陽是個富二代,即便是賭錢不分大小環境,可住的地方不會也不挑,這麽接地氣吧。

緊挨着出口的位置停了一輛車,這輛車杜宇生在車展上見過,環島加起來都不過三輛,價值不菲,杜宇生先前也想着買一輛,可覺着太過招搖,最終也就作罷,沒成想今兒在這看見了。

“你們老板的買賣做的夠大的啊。”杜宇生故作誇張道:“車,真不錯。”

後面的男人怪笑了幾聲。

“眼光不錯,這是前一陣子一個富二代輸給我們老板的。”男人接着道:“我們這兒只要人民幣,但老板瞧着這輛車不錯,就給留下來了,從抵押到現在,老板一次沒動過,就想着低價賣出去,正找買主呢。”

“低價也值不少錢呢。”杜宇生下巴癢癢,手又不方便,只能兩只手一塊搓了搓自己的下巴,道:“這富二代玩得可夠大的,輸了不少吧。你們夠賺的嘿。”

“就是咱環島羅大亨的兒子,這羅陽也他媽的逗,十次輸九次,越輸還越賭。”

杜宇生還想問點什麽,沒張開嘴,就被人推進一間小黑屋子。

那群人瞧着不放心,又把杜宇生的手铐解開拷在了一邊的供水管道那,這才放心的鎖上門離開。

杜宇生聽着幾個人走的遠了,才睜開眼睛。

這是一間貨真價實的小黑屋,沒有窗戶,沒有燈,沒有光,就連門縫都用黑膠帶封住,一丁點亮光都瞧不見。一個密閉的黑屋子,杜宇生覺着自己被關進了一個匣子裏。在這個裏面睜眼睛和閉眼睛沒什麽區別,杜宇生索性閉着眼睛摸索着手铐,掏着兜裏偷偷藏的工具,想給它鼓弄開。手動着,杜宇生的腦子也沒停,他在想羅陽那輛車。

先前杜宇生查過羅陽名下的車,他的車只有一輛,出了那天晚上從案發現場離開,後來又去了機場之外,再沒有別的位移。

那院子外面那輛車是怎麽回事。

羅陽家裏殷實,犯不着借別人的車來開,那有一種可能,杜宇生琢磨着,車是羅陽花錢,但車主不是他。

他為什麽不自己做車主呢,杜宇生解開手铐痛快的抓了抓自己的鼻子,捋出一條線來。

把解開的手铐放進自己的兜裏,杜宇生又摸索着找到小黑屋的門鎖,門打開的一剎那,外面的燈光照進來,杜宇生長長的出了口氣,媽的,真是要憋死了。

看守的幾個人并不在,估計他們覺着又是小黑屋,又是手铐的,杜宇生跑不掉。

院子不大,幾間房手指頭也數的過來,這幾間房子外面長得都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最外面那間屋子的窗戶半開着,現在是深秋,夜裏天涼,用不着開窗戶,杜宇生看着那扇窗戶突然有個不好的聯想。

撬開鎖,杜宇生反手把門關上,屋子裏很亂,還彌漫着一股難聞煙酒氣,裏面的家具很破敗,沙發歪着放在門口,上面是多日不洗的衣服,電視機的遙控器缺了蓋子,扔在地上,亂的幾乎找不到床的位置,紙簍裏的垃圾幾乎堆到了杜宇生的膝蓋那麽高,旁邊還有幾張黃色錄像。比起是那位老板住的地方,杜宇生倒是覺得更像他小弟住的地方。

不過即便是在這種垃圾場似得地方,杜宇生還是聞到了一點怪異的味道。

這種味道很熟悉,上次在羅陽家裏也聞過,是裝修過的味道。

在屋子最裏面不起眼的雜貨堆裏,有一條很窄的樓梯,杜宇生走上去推開了天花板上的暗門。

然後就是撲面而來的油漆味和木質家具的味道。

杜宇生只看了一眼,就從上面走下來。

現在可以肯定兩件事,首先,樓上這間暗室肯定是羅陽的,第二,這間羅陽待過的地方,和杜宇生看到打開窗戶的時候想的一樣,也被重新裝修過,所有的東西也都是新的。杜宇生幾乎被氣笑了,這間暗室比羅陽家裏還新,羅陽家裏好歹有幾件舊衣服,可這裏,連他媽的人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

那麽現在的問題是,誰裝修的這裏。

杜宇生肯定一點,裝修這裏和羅陽家的是一個人。

會是羅陽自己嗎?

杜宇生長長的出了口氣,從屋裏走出來。

擡頭的時候正好瞄到那輛價值不菲的車。

車上都有警報器,好在杜宇生為了修自己那輛老爺車,一直潛心讀過不止一遍的‘汽車的維護和保養’ 把車門打開坐進去,杜宇生看着車裏的一切突然笑了,車是舊的,有本事你連車也給我翻新啊。

車裏的擺設很單一,表面上,除了車載香水和紙巾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

杜宇生拉開車裏的抽屜。

抽屜裏只有一本書,書被保護的很好,還被包了白色的書皮,書的內頁很新,但卻被人翻過不止一次,很多頁都起了邊兒,看起來書的主人很喜歡這本書。

這本書會是羅陽的嗎?

杜宇生翻了幾頁沒看出什麽問題來,索性把書的書皮拆下來。

随着書皮拆下來,書皮裏面壓着的東西也從裏面掉出來。

杜宇生把它們從地上撿起來。

是兩張照片。

比起一模一樣的照片來說,這張更像是同一個人的連續動作被抓拍瞬間。

一張用紅筆被人花了叉,另一張卻完好無損的放在那裏。

照片上的人杜宇生也認識。

是黎曜。

杜宇生的心突然咯噔一聲。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天爆炸的賓利,想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黎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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