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杜宇生從兜裏摸出自己的手機。

自己有一天多沒有合眼了,皮膚狀況不可能好到哪裏去,黑着的手機屏幕上全都是自己剛剛接起電話留下的面部痕跡。杜宇生在外套上胡亂的抹了抹,解開密碼鎖。

在撥通電話之前,杜宇生突然冒出一個很奇怪的想法來。

衆所周知,現在手機都開通了面部識別的解鎖技能,比起要按幾個數字來說,看一眼就能讓手機解鎖這個操作快捷的多。這對于大多數人都是這樣,那如果手機的主人是一個雙胞胎呢?他的那張臉豈不是可以解開兩部手機。

杜宇生被自己這個想法吓了一跳,沒時間接着想下去,電話就撥通了。

接電話的是局裏值班的同事。

“帶幾個人過來,在羅陽自己的公寓。”

杜宇生累極,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挂了電話,杜宇生顧不得其他,撲通一聲躺在了滿是塵土羅陽的床上。

兩只眼睛怔怔的看着潔白的天花板,明明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沒有睡過一分鐘,杜宇生卻一丁點睡意都沒有。兩只眼睛像燈泡一樣,腦子似乎被手裏那把瑞士軍刀開了瓢,一段時間都沒有這樣清醒過。

所有的靈感都來自于那個獨立的夾層。

衆所周知,長方體一共有十二條邊,夾層是很窄的長方體。最後面邊的三條都是筆直的,只有最右側的那條邊,它有一段細小的突起,杜宇生拿着瑞士軍刀在那條線上輕輕滑過,然後那就發現了黏在上面的一條很窄的白紙。

夾層是白色的,紙條也是白色的,兩者黏在一起,長度大小都差不多,要不是因為這條紙翹起一個邊來,杜宇生根本就發現不了。

這張紙杜宇生很眼熟,并不是紙的材質眼熟,而是這張紙的長度大小,都和羅大亨肚子裏那張寫着對照實驗的紙條大小一模一樣。

難道是羅陽作案的時候不小心把這紙掉在了夾層上面?

這不是沒有可能發生,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從羅大亨死亡一直到現在,一天一天的過去,這張紙為什麽沒有因為地球引力的作用而掉在地上。杜宇生拿着瑞士軍刀小心的把這張紙從夾層上面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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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長的出了口氣。

和自己想的一樣,它是被某種不小心滴在夾層上面的液體,而黏在了上面。

這種液體,杜宇生覺着,應該是高濃度的硝酸甘油。

杜宇生看着天花板上暖黃色的吊燈,兩眼空洞無神,腦子卻像是看電影一樣,代入羅陽的臉,想象着他在這個屋子裏做的一切。

沙丁胺醇的瓶子并不是普通的塑料瓶,它的開口處用金屬制品仔細的封好。要想打開它再換上別的液體,不借助外力而單靠肉手是很難完成的,所以羅陽很有可能選擇了一把工具。這把工具可以是扳手,可以是螺絲刀,甚至可以是指甲刀,無論是什麽工具,總之杜宇生推測,這個工具是從這個獨立夾層小巧的工具箱中拿出的。沙丁胺醇的瓶口很小,要想完美的倒進去确實有困難,羅陽也許是因為緊張,但更多的,在杜宇生見過羅陽之後,他覺着羅陽應該是因為激動,興奮,所以才不小心把高濃度的硝酸甘油滴到了外面。滴在桌子上的很容易發現并且擦去,書本上的沒有辦法擦掉,而不起眼的工具箱的裏側更加容易忽略,然後,夾層上就留下了那枚痕跡,還黏到了紙,完美的覆蓋在了那上面。

這個獨立的夾層很難發現。

不僅僅是因為杜宇生模拟羅陽看書的動作歪着頭仰着身體在桌子下面的兩個抽屜之間才發現了它,更多的是因為羅陽的家裏所有的家具都是新的,而人一旦默認所有家具都是新的這種想法就很難再仔細的查看它們了,尤其這張紙和夾層重疊的幾乎完美無缺。

制作好了殺人工具,羅陽帶着它去了羅大亨的別墅,把它們替換上去。

而由于看到了僞造的財産分配書動了殺機的管家也選擇了在一天動手,然而沒有成功。

羅陽這個布局很完美,殺人手法也很獨特。但是他沒有算到那天晚上羅大亨用的硒鼓居然墨不足。打開打印機查看硒鼓的羅大亨短時間內吸入了大量的粉塵引發了支氣管哮喘,而後他噴了那瓶沙丁胺醇,死在了書房。藥換上去的當天晚上羅大亨就死了,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因為硒鼓墨不足,那嫌疑人就不僅僅是羅陽和黎曜兩個人了,因為羅大亨的死亡範圍就不僅僅局限于家裏了。如果當天晚上黎曜沒有去找過羅大亨,那杜宇生就不用兜這麽大一個圈子,也就不會認識黎曜這個人了。  杜宇生從床上坐起來看着那張很窄的紙條。突然感覺自己像是經歷了一個劇本,人家寫好了,自己不過是被人帶着走。

羅陽家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的,唯獨落下了這個不起眼的夾層,為什麽?難道說裝修工人在裝修之前忽略了他們,而在裝修之後又懶得再弄就把它們放回了原處?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為了指向羅陽是兇手而故意留下的東西。

當然了,前一種想法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無論這個夾層由于什麽原因被遺漏,它的出現,至少坐實了羅陽作案的事實。

想到這兒,杜宇生終于出了一口完整的氣。

案子在腦子裏捋過一遍,杜宇生吸了吸鼻子,腦子又開始混沌起來。

所以,小白和黎曜是什麽關系……

看來自己之前都想錯了,杜宇生煩躁的抓着自己的頭發,倒在羅陽的枕頭上發出一聲悶響。

同事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杜宇生正呈大字型躺在卧室的床上。

眼神空洞,四肢放松,體态優良,活脫脫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時不時的還發出幾聲呻吟來。

杜宇生一句多餘的廢話都不想說,把自己心裏的想法和疑問都交待給進來的同事,看着他們把現場發現的那幾樣東西整理好帶走,杜宇生簽了個字,就離開,除了臨走前叮囑他們今晚務必出來結果之外,什麽話都沒有再說。

夜長夢多,他害怕羅陽的事再出幺蛾子。

從羅陽的家裏出來,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雪。

雪花很薄,看着一陣風就能吹走。

地表溫度沒有達到那種程度,這樣的雪留不住的,下起來看着也怪沒勁的。

杜宇生看着漆黑的天,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羅大亨的案子或許在這兒可以畫上一個句號,可杜宇生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胸口像是一個大石頭壓着,說不出來的窒息感。重重的拍在方向盤上,杜宇生鳴了三聲笛,像是洩憤一般。

手腕上昂貴的手表提示着現在的時間。

杜宇生摸了摸冰涼觸感的金屬鐵鏈調轉車頭,把車開到了那間地下賭場。

第二次去,故地重游,杜宇生可沒有那麽好的脾氣了。

那位斑禿的老板還在裏面坐着營業,杜宇生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撇開人群,把他從裏面拎出來,笨重的身體在自己的懷裏掙紮,杜宇生把槍口重重的抵在老板的腰上對方讓他老實了不少。

他們那個圈子裏講的就是義氣和信用,杜宇生接觸過,也明白這個理。

來之前從車裏拿了一條粗制麻繩。

微胖的老板被杜宇生倒着掉在胡同垃圾桶旁邊的竹竿上。也不知道是因為竹竿太高,還是因為老板太矮,總之倒着吊起來之後,老板的頭還離地面有兩公分。就像是倒着蕩了個圓秋千。

老板先是掙紮叫嚣,期間求饒幾句,到最後變成辱罵,杜宇生不緊不慢的一只腳踏在旁邊的臺階上,一邊掏掏耳朵,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腳,竹竿也因為肉體的抖動而微微彎曲。

渾身上下的血都湧向一個地方,頭部充血的感覺可不太好。

杜宇生點了支香煙,慢悠悠的吐了個煙圈出來。

“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麽!”老板努力讓自己的身體向前仰,可以讓腦袋不那麽充血,可是見效甚微“你也不打聽打聽爺是誰,以為自己一身狗皮老子怕你?要麽你今兒弄死我,要麽我出去就弄死你。”

杜宇生冷笑一聲。

這主兒知道杜宇生是警察,不能幹殺人放火的事兒,這句話即是挑釁也是威脅。

可杜宇生不吃這一套。

把香煙面無表情的在老板的肚皮上熄滅,燃燒的味道瞬間充斥鼻腔,然後就是老板祖宗十八代的問候。

“我丢了塊表。就是在你那丢的。”杜宇生啧了聲,像是真那麽回事一樣,道:“那塊表是我爸在澳洲拍賣行買的,設計師一共就兩塊,多少錢我就不說了。你要是能把表找回來我就放你下去,你要是找不回來,我問什麽就說什麽。”

杜宇生眨巴眨巴眼睛,蹲下,和老板的視線平齊,伸出五根手指來。

“給你五秒,找回來。”

一根一根手指的收回,杜宇生倒計時。

“*!”老板身體狂扭動,杜宇生看着他,突然想起殺豬場裏那些被吊着的豬肉“你以為你是誰,你他媽要幹什麽!”

五秒全部數完,杜宇生的手指回歸成一個拳頭。

“我給你機會了,是你辦不到,找不回來,你別怨我,表那麽貴,你說我心裏多難受。”杜宇生笑道:“那天晚上,黎曜在你耳邊說的是什麽?”  老板破口大罵,道:“我他媽哪記得!”

“哦,忘了。”杜宇生拉了個長音,道:“這麽說,你知道他叫黎曜?誰告訴你的?”

老板的臉因為充血整個人像個紅色的火柴頭,杜宇生說完話,他的臉色微變,居然能在臉上看出了一點點白來。

杜宇生瞧着老板沒有說的意思,又伸出五根手指來。

“要麽我再倒計時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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