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黎曜在世的親人就剩下景墨一個。

可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弟弟,卻是個不省心的玩意。

黎曜看了看他懷裏的杜宇生,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景墨瘦了。雙胞胎就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明明見不到對方可還能保持着幾年如一日相似的體重和外形。景墨彎着腰把杜宇生扔在了黎曜客廳的長沙發上。除了刻意的模仿自己之外,景墨的衣服永遠不好好的穿在身上,好像随時準備脫掉一樣,黎曜看着景墨露出的小半截腰,他确定,景墨瘦了很多。

把杜宇生從身上折騰到沙發上是個體力活。

景墨攤在沙發上累的氣喘籲籲。

擡頭看着穿着浴袍的黎曜,他笑了笑“還沒想好呢?”

黎曜沒吭聲。

景墨從兜裏掏出一支香煙,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都做了什麽嗎,要麽讓莊浩告訴你我到底做了什麽,要麽就把杜宇生留給我,我留着他自己玩。二選一,決定權在你。”

手裏的香煙正要點燃,黎曜走過去從他手裏把香煙抽走,折斷扔進了垃圾桶。

“你瘦了。”黎曜道。

景墨僵硬的抽回手指,愣了愣。

其實和黎曜的境況很像,景墨也只有這個哥哥了。

他愛,但是他也恨。

景墨搖搖頭笑道:“那我得吃胖點,不然咱們倆就不像了。”

黎曜沒說話,他頭發沒有擦幹,白色的浴袍上被潤濕了一大片,黏在身上,有些不舒服。黎曜看了景墨一眼,沒了香煙,他連手指放在哪裏都不知道的樣子。回卧室換了身衣服,黎曜順帶拿了一條幹淨的毛毯蓋在了杜宇生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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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生睡得很沉,胸口平穩的起伏着。

他睡着的樣子很乖巧,也很安靜,沒了平日裏讓人讨厭的感覺,倒是看着很舒服。

“他快兩天沒有睡覺了。”景墨道:“我就是不下藥他也能睡着。”

黎曜的茶幾上是樣式好看的茶具,景墨拿着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你想好了沒有啊?”景墨喝了一口茶,笑道:“二選一。”

杜宇生那邊睡得很熟,已經響起了輕微的鼾聲。黎曜覺得有意思,坐在沙發上看着杜宇生的臉腦補他如果中途突然醒了,看見兩個自己會是什麽表情。他其實挺單純的,喜歡你就不停的圍在你身邊,嘴巴裏也說個不停,有時候挺招人煩的。黎曜笑笑,但就是這個喋喋不休的人突然安靜的睡覺還真有點不習慣。

黎曜指了指景墨手裏的那杯茶,道:“高濃度的硝酸甘油,好喝嗎?”

景墨愣了愣,看着手裏的茶,反應過來是黎曜在騙自己,他突然笑了。

把手裏的茶杯重新放在茶幾上。

“我還真想就這麽死了,黎曜變成殺人犯。”景墨笑道:“然後你用我的名字活下去。”

現在聽來是玩笑的一句話,後來黎曜沒有想到最後它竟會變成真的。

景墨把剩下的半杯茶喝完,站起來重新穿好外套,系好拉鏈,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鏡,把它放在了茶幾下面的抽屜裏。抽屜裏的眼鏡很多,都被整齊的碼好放在裏面。

景墨看着它們胸口突然有些酸澀。

“哥,我是不是所有留下的東西你都給我收着啊?”

黎曜沒說話,伸手關好了那個敞開的抽屜。

景墨笑笑,走到門口,換好鞋。

黎曜的玄關的鞋櫃裏常年都有兩雙拖鞋,景墨知道,他是個單身漢,另一雙拖鞋是個自己備的。鼻子有些微微發酸,景墨捏了捏,壓住心口泛起的那點狗屁情緒。其實他也很想和普通的人家一樣,兄弟兩個好好在一起,可是路走的太遠,已經不能再回頭了,也忘了回頭的路。

臨走之前,景墨回頭看了看那個沙發上坐着的,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他想,也許以後過了今晚再也不能像這樣好好坐在一起說話了。

“哥。”

景墨叫了一聲。

黎曜擡頭看着他。

“我走了啊。”

黎曜點點頭。

他很想說下次來吃飯,話到嘴邊搖搖頭,對景墨擺了擺手和他告別。

不用二選一,景墨看着沙發上仍舊睡着的杜宇生,看來自己已經做出了選擇。

===

靠在窗邊看着自己的弟弟開車離開,黎曜嘆了口氣。

雖然他不知道景墨到底做了什麽,可他明白,景墨已經不能再回頭了。

走去浴室找了一條幹淨的毛巾圍在自己的頭上。剛剛一直沒有來得及擦,現在覺得頭頂都跟着涼飕飕。客廳的杜宇生睡得比剛剛更熟了,已經逐漸出現了粗重的呼嚕聲。

黎曜坐在另一個沙發上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

“你說他這算不算心大?”

黎曜看着從窗簾裏走出來的莊浩問道:“你也想打他的主意?”

莊浩立刻搖搖頭“不,不,我還真不敢。”

黎曜沒再說什麽,把手裏的毛巾扔給莊浩,讓他擦擦頭上的汗。

莊浩是個聰明人,來之前他放出自己要坐船出逃的消息,不然景墨今兒不會帶着人來讓黎曜做選擇題,他會在莊浩來找黎曜之前就把他解決掉。這樣景墨最安全。

茶有些涼了,黎曜給自己倒了一杯新茶。他又看了看杜宇生,又看了看牆上的鐘表。

“還有不到六個小時。”黎曜不緊不慢的喝了一杯茶,看着莊浩接着道:“不想和我說點什麽?”

莊浩知道黎曜說的是什麽,來之前他已經想好了,也不想隐瞞。

“我帶你去。”莊浩道:“但是不在這兒,我們得去外面。”

黎曜明白,莊浩話裏外面的意思就是指從這走到那的時間會大于六個小時。換句話說,杜宇生醒來之前,他們倆根本就回不來。黎曜搓了搓手指,家裏的醫藥箱裏還有半瓶剩下的安眠藥,黎曜看着杜宇生睡着的臉,他突然有點不忍心再給他灌進去。

別灌的多了成了傻子,自己還要養他一輩子。

正想着,黎曜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震。

雖然號碼是加密的,可黎曜也能看出來,是景墨發的。

兩句話,分開兩條信息發過來。

‘你上午收了一個姓陳的病人,我知道,他不是來看病的。’

‘你現在要不要去看看他’

黎曜撓了撓自己的鼻子,一言不發的把手機扔給莊浩。

站起來看了看杜宇生,他睡的特別香,而且還在大家沒有察覺的時候換了個姿勢,腳丫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了毛毯的外面。黎曜從卧室裏拿了一條比剛剛薄一些的毯子,又把他的腳塞回被子裏。把他整個人用毛毯裹住抱起來,放在了卧室的床上。杜宇生看着輕巧,其實挺重的,黎曜把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後者似乎感覺到了不安,往黎曜的懷裏無意識的蹭了蹭。黎曜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胸口,又看了看那個貼在皮膚上黑色的腦袋,突然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人家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還睡的這麽香。

還有個當警察的樣子嗎。

被角攆好,黎曜關好卧室的門走出去。

莊浩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拿着自己的外套在玄關處換鞋,滿臉焦急,看着汗比剛剛還多。

見黎曜走出來,他催促道:“快走啊,短信裏明擺着出事了,你還不趕緊去醫院看看?”

黎曜搖搖頭,坐回沙發上喝他那杯沒有喝完的茶。

“景墨做事你應該放心。”黎曜道:“姓陳的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你什麽時候去,他也是個死人。”

莊浩愣了愣,沒反應過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黎曜。

黎曜招呼他過來,問道:“你說,姓陳的是我的病人,現在他死了,你覺得誰是兇手?”

莊浩看着黎曜的眼睛,緩緩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

黎曜點點頭,長長的出了口氣。

看來今天晚上是自己單純了。景墨來找自己根本就不是他覺得心裏有愧,更不是來賀自己敘舊的,他來的目的就是确認黎曜不在醫院。很明顯,他成功了。

逐漸捋清事實,莊浩有些慌了。

“那……那咱們現在怎麽辦?”

黎曜指了指自己剛剛走出去的那個卧室。

“牆上有個鐘,你去把它拿下來。”

莊浩不知道黎曜想做什麽,只能按照他說的。

黎曜的卧室很單調,床是最簡單的樣式,四四方方,樣子很高級可上面一點多餘的花紋都沒有,就連床單也是簡單到不行的素色,看着樣子房間的主人并不在意這些。緊挨着床放着一個歐式小桌板。上面有一盞暖黃色的小夜燈,這會正開着,看着暖洋洋的。臨出去之前莊浩還謹慎的看了看杜宇生,确認這個人是睡着的,中途沒有醒來過。

莊浩把鐘表拿給黎曜,後者翻過鐘表的後面,把時針和分針分別調到景墨來之前的時間。

做完這些時候,黎曜又讓莊浩把表重新的挂上去。

客廳的茶幾下面有一個半新的遙控器,算起來,除了搬家那天為了确認家具的質量開了一次電視的開關之後,黎曜再也沒打開過。拿起遙控器随意的選了一個頻道,電視裏正重播着今天晚上的新聞。

今天是星期五,正是上班族休息的時間。

一般在這個日子,黃金檔總是會放一些精彩的直播節目。

黎曜把音量調大,拿起手機看了看上面的時間。

而後在手機上搜索着今天晚上熱門頻道播出的節目單還有夜間新聞的簡要概述。

黎曜是個醫生,不得不說,醫生有時候自帶背東西的天賦,比起那些拗口的專有名詞來說,黎曜覺着這些東西好背多了。差不多把這些東西背了三遍,黎曜回到杜宇生睡着的卧室裏換了身衣服。

想了想,他又接了一杯溫熱的白開水放在了杜宇生的床頭。

做完這些,黎曜長舒了口氣,他看着坐在沙發上有些木讷的莊浩,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時間還夠。”黎曜道“帶我去你說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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