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死亡游戲(7)

陳鑫到底是怎麽死的。

杜宇生看着黎曜的眼睛,腦子裏突然閃過了幾個畫面。

拉開椅子,在黎曜的對面坐下。

杜宇生一手把玩着黎曜桌子上的一次性木質筷子,一邊擡起眼皮不住的看着黎曜臉上的表情,道:“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杜宇生把兩只筷子對齊接着道:“你還記得羅大亨的案子嗎,你出現在案發現場門口的監控裏,而現在這個案子,時間地點變了,你,還是在監控裏出現。”

“你想說什麽?”黎曜盯着眼前的那碗牛肉面道。

杜宇生搖了搖頭,安靜了幾秒鐘,他在想要不要和黎曜說那件事。

深深地吸了口氣,杜宇生伸出兩根手指道:“差不多兩個月前,我收到了一封郵件,這封郵件上有一張照片,上面是兩個小孩子,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很奇怪對吧,更奇怪的是這兩個孩子長得和我小時候一模一樣。”

杜宇生注意到黎曜的唇角微微動了動,他看着黎曜接着道:“問題是,我不是雙胞胎,我有獨生子女證的,這封匿名郵件再結合剛剛我想起來的監控錄像,突然給了我點靈感。”

一屁股坐在黎曜的辦公桌上,杜宇生歪着身子把最後一句話說完“你有沒有想過,你,有兩個人。”

黎曜在桌子下面陡然捏緊了自己的書角。

他沒想到杜宇生會有這個想法,黎曜是想讓杜宇生知道景墨存在的事實,但絕對不是現在。

好在黎曜腦中已經無數次的出現過這個場景,應付起來游刃有餘。

黎曜禮貌的笑笑,搖頭道:“你查過我的,我家裏什麽情況你應該比我都要了解吧。”

“這倒是。”杜宇生打了個哈欠撓撓頭,回頭看着黎曜,後者的表情仍舊嚴肅凝重,杜宇生走過去大大咧咧的拍拍黎曜的肩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就突然有這麽一個煞筆的想法來了,不過話說回來,你說內人為什麽給我發郵件,現在也不知道,我垃圾郵件收到過不少,一張自己的照片還是第一次。”

說完杜宇生幹笑幾聲,端起桌上的水咕咚咚全都喝了。

杜宇生這人說傻不傻,說聰明不聰明,黎曜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如果說,杜宇生是裝的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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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浩的傳真是在兩個小時之後發來的,那會黎曜已經回了家,洗澡之後坐在沙發上看着明天上臺患者的病歷,手邊還有一沓厚厚的陳鑫的資料。從陳鑫住院前的半年一直到他死,黎曜把所有相關都看了一遍,什麽都沒有發現。不得不說,景墨這次找了個高手。或者說,景墨本身就是個高手。

看着莊浩發過來的名單,黎曜深深的嘆了口氣。

名單上面有十幾個人名,現在上面有五個人不在了,黎曜拿了支黑色的記號筆把他們的名字依次劃去。剩下幾個,黎曜看着他們的名字,還真不知道誰是下一個人。

看來景墨那天晚上說的是對的,陳鑫來挂號的确不是看病的,他是來找自己辦事的。

可惜他沒來得及說明自己的意圖,就死了。

黎曜的身份一直是個秘密,陳鑫是怎麽知道的,他一死,想知道也難了。

家裏有些熱,黎曜拿出空調遙控器打開了冷氣。

把手裏的名單扔進碎紙機裏,黎曜突然很想抽一支香煙。莊浩現在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天二十四個小時裏只有兩個小時有信號可以和外界聯系,閉塞又安全,黎曜找的好地方。黎曜深深的吸了口氣,覺得自己也踏入了一條不歸路。

十分鐘之後,傳真機裏又有一封。

仍是莊浩發來的。

是一頁紙,上面有兩個代碼,另附了一句話。

‘這上面的身份可以用,一個給你,另一個留給杜宇生’

黎曜看着這頁紙笑了笑,明明一個傳真可以解決的事兒,他非要發兩個,看來莊浩現在和外界的溝通不多了,一封傳真都是奢侈,要發兩次來體會快樂。

都是自作自受。

===

從黎曜辦公室回來,杜宇生直接回到局裏。

他惦記着秦衍的屍檢結果。

可現在距離案發時間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屍體有些淺顯的傷痕要過二十四個小時才會出現,杜宇生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

小白正在大辦公室裏打着哈欠,桌上放着兩杯高濃度的咖啡,一杯給自己的,一杯給杜宇生的。

瞧着杜宇生帶着風氣回來,小白立刻站起來狗腿的遞上杯不涼不熱的咖啡。

杜宇生接過來抿了一口,問道:“報案人審了嗎?”

小白點點頭,打了個哈欠“審了,就是和咱們早上看到的一樣,查房護士發現叫了幾聲沒答應。而且護士說昨天晚上十一點左右的時候她去看過,陳鑫起來上廁所,結合一下秦哥的說法,那就是案發時間大概是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一個小時。”

“我說的那幾個監控呢?”

“也看了。”小白翻着電腦,接着道:“除了在陳鑫病房門前的那一段之外,有價值的,沒了。”

說和沒說一樣。

杜宇生翻了個白眼。

“陳鑫家屬呢?”

小白嘆了口氣,歪着嘴,指了指隔壁的休息室。

一共來了三位家屬,陳鑫的老婆,爸爸,還有他的女兒。

老婆似乎情緒還很激動,臉仍舊紅紅的,嘴巴裏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麽,八成還在罵着醫院。有些木讷的是那位老人,陳鑫的爸爸,老人年紀不小了,呆坐在那,一動不動的看着地板,眼睛裏全無了精氣神,穿戴得體的老人像是失了靈魂般。最邊上的是他的女兒,看樣子上初中,也呆坐着,一只手拉着自己的母親,眼淚挂在臉上,看着讓人心裏難過。

杜宇生理了理自己的儀表,和小白拉開休息室的門走進去。

“您好,我叫杜宇生,負責陳鑫的案子。”

話語剛落,陳太太突然站起來,她的女兒似乎想要攔住她,陳太太用力的甩開她。

“我告訴你們,就是醫院的問題。”陳太太厲聲道:“我們家老陳身體好得很,怎麽就住個院就死了,在家裏好好的,這不是醫院的問題是什麽,這事兒我們沒完!我要打官司,起訴!”

陳太太漲紅着臉,吐沫星子飛濺出來。

杜宇生看了小白一眼。後者對他揚揚手,附到耳邊。

小白輕聲道:“陳太太是家庭主婦,很多年了,家裏就靠陳鑫的生意,陳鑫的生意這幾年賠了很多,留下的錢也不多。死在醫院,可以打官司理賠。”

杜宇生明白過來了。

看來這夫妻的感情也不深,相互算計。

這個陳太太一股腦都是醫院的責任,想也問不出來什麽。

杜宇生使了個眼色,讓小白把陳太太和她女兒請去別的休息室。

吵鬧的房間瞬間安靜下來,眼前的老人仍舊維持着剛剛姿勢,沒有動過,仿佛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和自己沒有了關系,人也沒了知覺似得,杜宇生叫了兩遍,老人才回過神來,呆滞的看着杜宇生。

老人似乎還不相信自己兒子已經死了的事實,眼睛總是呆呆的看着一個地方,像是和外界失去了溝通,蒼老了許多。

“您好,大爺。”

杜宇生看着老人的臉覺得喉嚨有些澀澀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陳鑫比自己大了一旬還多,可杜宇生覺得無論孩子有多大,當父母的心永遠都是一樣的。

杜宇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想起了自己。

“大爺。”杜宇生給老人接了杯熱水遞過去捂在老人手裏,道:“您別太傷心,注意身體。”

老人顫巍巍的接過那杯熱水,一直隐忍的眼淚也在一瞬間流下來。

“我……警察同志,我兒子是因為什麽死的啊?”老人顫抖的握住杜宇生的手,哽咽道:“我聽她說是醫療事故,是這樣嗎警察同志?陳鑫生了什麽病啊?我真想替他生病,我活了幾十年,活夠了,我替兒子死行不行啊,什麽病我給他挨,只要我兒子能回來。要不把我的命續給他也行啊,白發人送黑發人,他這讓我怎麽活。”

老人因為太過悲傷,說的話也斷斷續續的,眼淚止不住的在眼圈裏打轉。

杜宇生深吸了口氣,咬住下唇。

“聽陳太太說,您兒子最近生意不大好。”

老人擦了擦眼角的淚,慢慢的回過神來。

緩慢的點點頭“賠了不少,生意上的事兒我不大懂,就看着吃飯的時候他和我們抱怨,這幾年下來,每年都在賠。好不容易有一筆,陳鑫去要了幾次都沒要回來,回款不打過來,陳鑫很着急。”老人說到這,想了一會,道:“陳鑫的病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啊?他是不是一直惦記着回款生病的?”

看來這個環島有名的汽車商,生意也不大好做。

杜宇生接着問道:“您還記得他那筆款是誰的嗎?”

老人搖搖頭“我就知道他姓顧,是陳鑫同學。”

被人逼着打款,心生怨念殺人。

杜宇生腦子裏冒出一個合理的想法來。

“那陳鑫最近還和什麽人通過電話,見過面,或者和誰交惡你知道嗎?”

老人低着頭緩慢的搖頭“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他工作上的事兒我不參與,你可以去找我兒媳婦問。”

老人的目光看着另一個休息室裏仍舊在據理力争的兒媳婦嘆了口氣。

“沒有了陳鑫,她一個人帶着孩子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況且陳鑫這些年賠的太多了,能留給她的太少了,她這樣,你們別介意。其實她心裏也不好受。”

一個富商,為什麽一次又一次的做賠錢的生意,杜宇生心裏打了一個問號。

“還有一個問題。”杜宇生道:“陳鑫最近睡眠怎麽樣?”

老人想了一會“以前還好,最近因為打款的事兒他根本就睡不好,我起夜總看見他在客廳抽煙,而且他睡覺很淺,咳嗽一聲他都能醒。”

杜宇生點點頭。

看來通風口那就是迷藥。

臨走之前,老人站在門口拜托了杜宇生一件事,他想再看兒子一眼。

杜宇生帶着老人去了太平間,拉開抽屜,在看到兒子臉的一剎那,老人再也抑制不住心裏的苦,捂着臉泣不成聲。杜宇生也算是見過世面,可他也受不住,走出去反手關上太平間的門,在門口把香煙叼在嘴裏。

杜宇生今兒沒有開車,他也不想打車回去,問同事借了一輛小摩托。

好幾年沒有騎這種交通工具了,杜宇生跨上小摩托帶上頭盔,耳邊的風呼呼的吹過來,杜宇生覺得爽得很,好像能把自己心裏憋屈的感覺都吹走,腦子裏不斷的出現老人看兒子的畫面,看着老人嘴裏喋喋不休的說着自己的孩子,杜宇生掀開頭盔前面的玻璃罩,硬生生的讓風把自己的眼淚吹回去。

他想杜老爺子了,他也想聽杜老爺子罵自己,也想聽他說自己。

可這都不可能了。

杜宇生把小摩托停在樓下,蹭蹭蹭的上了樓,打開自己的門。

他的客廳使用面積很大,比看着還大,因為客廳的後面有一道暗門。

杜宇生把它打開,露出了杜老爺子的黑白照片。

這張照片是好幾年前一塊出海的時候拍的,老爺子笑的特別開心。

杜宇生把自己的眼淚硬生生的憋回去,給杜老爺子上了三炷香。

恭恭敬敬的鞠了三個躬。杜老爺子失蹤的時候只留下了一輛車,那輛車後來被杜宇生改造成了老爺車,至今都不舍得扔。追蹤車,杜宇生也是機緣巧合下發現了那座孤島,然後在孤島上發現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手表。

杜宇生拉開旁邊的椅子,陪老爺子坐下。

“爸。”杜宇生抿着嘴笑道:“我今兒有點想你。”

老爺子在照片上笑着,杜宇生過去擦了擦照片上面的塵土。

“其實我也挺無能的,你的屍體,我沒辦法帶回來,出事的原因我也查不到,兇手也找不到。”杜宇生拿起照片後面放着的彩印,上面寫着對照實驗四個字,杜宇生看着那四個字笑了笑“但是您放心,我覺得我離他越來越近了。早早晚晚我要親手了結他。” 杜宇生自顧自的笑笑,拉開了照片後面的窗簾。

“給老爺子曬曬太陽。”

暖洋洋的太陽曬到身上,杜宇生覺着自己回到了人間。

兜裏的手機這會響了響。

秦衍打過來的。

杜宇生把暗門關好走出去接起電話。

“怎麽樣,有結果了嗎?”

秦衍那邊嘆了口氣,道:“死亡原因還要等等。不過我在陳鑫的胃裏發現一樣東西。寫着‘對照實驗’的紙條。包裝大小,和羅大亨胃裏那個一模一樣。”

杜宇生的腦子嗡嗡作響。

對照實驗這個紙條自己曾經在兩個地方見過,羅大亨的胃裏,杜老爺子失蹤的車裏,現在多了一樣,陳鑫的胃裏。

作者有話說:

交待了一下杜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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