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二缺一(1)

“換衣服。”

男人又重複了一遍,而後松開了對杜宇生手腕的鉗制。

手腕上沒了束縛,杜宇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頭套摘掉,然而手剛剛觸碰到頭套的邊緣就被男人用力地拉住。對方的手勁很大,杜宇生的手指被拽得生疼,沒辦法,只得把手從頭套上拿下來,放棄了摘掉頭套的想法。

“換衣服。”

男人重複了第三遍,這一次,男人的話裏帶了點不耐煩。

杜宇生感覺到自己的後腦勺正被一個圓柱形的東西抵住,像是槍口。

“……不是吧?”杜宇生掂量着手裏的衣服估摸是一件外套,打趣道,“你們還有這種愛好?”

後腦勺的槍口壓得更加用力。

杜宇生沒轍,和命比起來,一件衣服真的不算什麽。

今天自己出門的時候穿的是件灰色的外套,是杜太太買的,還帶着暗紋,一開始杜宇生還嫌太騷不願意穿,可當下,杜宇生卻有點舍不得脫,一來不知道手裏這件外套是個什麽款式,适不适合自己,二來,他還真摸不清楚對方想要做什麽。

脫下外套換上手裏的衣服。

杜宇生聳了聳肩,抵住後腦勺的槍似乎也移開了。

“行了吧。”杜宇生戴着頭套笑道,“你們眼光行不行啊,我還真想知道我穿的是個什麽東西。”

無人應答。

杜宇生似乎已經熟悉了對方的少言寡語,又道:“合着你們溜了這麽一大圈,就是為了試衣服?”

仍是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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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連剛剛身邊的呼吸聲都不見了。

杜宇生有點慌了。

他搓了搓手指,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而後迅速地擡起手摘下了自己的頭套。

雙眼似乎還沒有适應光亮,杜宇生揉揉眼睛,環顧四周。

比起廢舊工廠來說,杜宇生覺着自己更像是在一個開發商由于資金不足擱置的樓盤中,很顯然,這棟樓只建了一半,沒有窗戶,沒有門,甚至除了水泥混凝土還有框架之外什麽都沒有。

杜宇生迅速地跑到窗戶的位置,蹲*體向外看。

他所在的樓層很高,而且沒有窗戶,只有一個框架,杜宇生死死地握住旁邊的牆才不至于自己掉下去。

樓層很高,杜宇生看不清楚,只能依稀地看見樓下走出來幾個人,駕着一輛白色的轎車離開。

他媽的。杜宇生覺着自己被耍了。

杜宇生罵了一句,合着自己被蒙着臉帶來一個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兒的地方,換了一件狗屁的外套,這些人就走了?這不是耍自己玩麽,當我是馬戲團的動物是不是?

杜宇生扯了扯自己的衣領。

摸着自己的衣領他愣了愣。

衣服。

對,身上這件外套。

杜宇生剛想着看看這件外套有什麽名堂,褲子裏的手機卻在這個時候振動起來。也許是因為剛剛在車上的時候,裏面有某種屏蔽儀,一直沒有信號,現在從車裏出來有一會兒了,手機陸陸續續地開始收到信息。

五個微信公衆號的提示。

八個不同軟件的推送。

杜宇生安裝軟件的時候看都不看,一股腦地都是确定,導致現在手機裏面的推送比信息都多。

看着幾個彈窗杜宇生咬了咬牙。

好像還有一條信息。

杜宇生皺了皺眉。

這是一條匿名短信。

裏面只有一行簡單的四級英文。

“Please enter room 6.”

杜宇生捏緊手機罵了一句。

偌大的樓盤,手機振動的聲音都被放大無數倍,就像是把手機安到了自己的神經上,杜宇生覺着自己的腦神經跟着突突地跳。

而後他就聽見了很奇怪的一聲嗚咽。

又好像聽錯了。

杜宇生停下手裏的動作。

又是一聲。

就像是嘴巴裏被人塞住東西而迫切地想要說話。

聲音似乎是從另外一個房間傳來的。

杜宇生舔了舔嘴唇,他覺着事情有點不簡單。

貓着腰踏進另外一間屋子,出于謹慎,杜宇生只靠在牆壁上,側着臉看室內的情況。

對面屋子的格局和這邊差不多,也是三無,空有框架混凝土。

目光先是落在對面的牆壁上,而後才看見靠着牆綁着的那個人。

杜宇生愣了愣。

嘴巴被塞住,半跪着被捆綁的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一直以為死掉的趙亮。

“……趙亮?”杜宇生大步邁進去幾乎不可置信地彎下腰看着對方的臉,詫異道,“你居然沒有死?”

趙亮看起來狀态并不很好,雖然看起來身上毫無傷痕,可眼下烏青,很久沒有休息的樣子,他直直地看着杜宇生,兩只眼睛裏滿是紅血絲,像是要哭出來,他的嘴巴張着,緊緊地塞着毛巾,不住地嗚咽。

他的手被緊緊地反綁着,無法動彈,全身上下只有嘴巴能發出點聲音。

杜宇生深深地吸了口氣,抹了把自己臉上的汗。

大力地扯出趙亮嘴巴裏的毛巾。

“……我真是沒有想到你還活着,為什麽你會在這兒?你根本就不是殺陳鑫的真正兇手對不對?是有人讓你這麽做的對嗎?”杜宇生接着道,“這麽多天你躲哪兒去了?你可讓我們好找,待會兒回去,我還有好多事要問你。”

趙亮還活着,這無疑對杜宇生來說是個好消息。

有很多事,只有趙亮才能告訴自己。

杜宇生站起來松了口氣,臉上漸漸地泛起點血色。

想着拿手機打電話叫局裏過來人,手機拿出來號碼還沒按出去,那邊趙亮似乎說了什麽。

他的聲音很小,杜宇生沒有聽清。

蹲下湊過去說道:“你他媽大點聲,我歲數大了聽不清。”

趙亮擡起頭看着杜宇生,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終是流了滴淚出來。

“……快跑。”

杜宇生怔住。

“快跑。”

趙亮那邊又說了一次。

杜宇生聽見了,趙亮說的第一次杜宇生就已經聽見了。

不僅如此,杜宇生還聽見了第二種聲音,從趙亮身上傳來的嘀嗒音。

後知後覺地掏出外套口袋裏的東西。

杜宇生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在了一起,那是一個簡易的炸彈定時器,它正在倒計時。

“快跑!”

“轟”的一聲巨響,有一瞬間杜宇生覺着自己的腦脊液都被炸飛了,鼻腔裏充斥燒焦味,杜宇生幾乎是眼睜睜地看着一個活人在自己的眼前被炸開,這種視覺沖擊太大,杜宇生摸了摸自己的臉,已經分不清楚是趙亮的肉,還是自己的血。

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被炸成碎片。

杜宇生目不轉睛地看着爆炸源,他感覺大腦有幾秒鐘的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除了口袋裏的定時器,什麽都沒有。

刺耳的警笛聲貫穿了杜宇生的雙耳,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杜宇生爬到窗戶邊,他完全沒了力氣,頭搭在窗戶外面,右手也無力地挂在外面,他覺着自己的頭好像流血了,又好像沒有。

已經分不清是誰的血。

杜宇生看見樓下的警車裏陸陸續續地走下來很多人,而後,杜宇生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昏迷之前,杜宇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是誰叫了警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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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衍是第一個跑到現場的,緊接着就是小白,後面跟着的就是隊裏的其他人。

有那麽幾秒鐘,大家站在現場誰都沒有動。

這個畫面太刺激了。

現場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血點,幾乎噴濺了現場的每一個角落,暗灰色的牆壁上大片大片的點狀血跡,伴随而來的還有地上散落的黑色燒焦的肉塊,大的,小的,能看清部位的,看不見部位的,這個視覺沖擊讓人下意識地幹嘔,而後就是充斥鼻腔的燒肉味,更讓人想幹嘔。

杜宇生斜靠在窗戶邊,手裏死死地握着一個定時器,看着一點生息都沒有,小白最先反應過來,沖過去把杜宇生拉進安全區。杜宇生的身下全都是血,染紅了整個移動軌跡,小白吓壞了,立刻跪在杜宇生身邊,舔着嘴唇,幾乎要哭出來。

“……秦哥。”小白回頭瞧了眼秦衍,無助道,“宇哥不會是……”

“瞎他媽說什麽。”

這大概是小白第一次聽見秦衍講髒話。

“杜宇生能活到兩百歲呢。”秦衍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鎮靜,道,“擔架擡回去,立刻送醫院,禍害遺千年,他命硬着呢。”

小白抹了把臉,秦衍好歹是學醫的,知道輕重,這句話無疑給小白來了顆定心丸。

聽到杜宇生被擡走的時候還疼似的嗚咽聲,現場的人都松了口氣。

“還知道疼呢。”秦衍搖頭道,“沒事。”

把最重要的人送走,隊裏的幾個人也開始了相關的工作。

最先送到小白手裏的是一張身份證。

被火燒焦了,外面都黑着,隐隐約約小白瞧見了上面的名字。

“趙亮。”

小白愣了愣,道:“死的人是趙亮?”

突然想到杜宇生手裏死死握住的那個定時器,小白猶豫道:“……宇哥手裏握着那東西,不會是宇哥炸死了趙亮吧?”

他的目光看向秦衍。

秦衍冷着臉沒說話,幾秒後問道:“報警電話裏怎麽說的?”

“那人說,這邊發現兇殺案。”小白搓了搓手,道,“還是個兇殺案。”

秦衍皺着眉沒再說什麽。

小白戴着手套,在案發現場來回踱着步,突然無力地笑了笑。

“我不想這樣說。”他道,“可是現場這樣,除非有特別充分的理由,不然我不得不往這兒想,就是宇哥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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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曜下手術的時候腿還是腫的。

今兒他還算輕松,就一臺手術,做完了這個,交代點事,差不多就可以回家了。

黎曜出了手術室打了個哈欠。

患者有高血壓心髒病的病史,下了手術幾個小時之內要格外注意,和麻醉師溝通了幾句,黎曜回到了更衣室。

在走廊裏好巧不巧地碰見倆同事,看這架勢像是急診。

黎曜探頭瞧了一眼,道:“怎麽回事?”

“嗐,別提了。我飯都熱了三次了。”同事搖搖頭,眼裏滿是疲倦,道,“說是從爆炸現場擡回來的,骨折髒器損傷,不知道頭顱有沒有外傷出血,人昏迷但是有意識。”

是個棘手的活。

黎曜無奈地笑笑。

臨走之前,同事似乎想起什麽來,拉住黎曜。

“哦對,這人你可能認識。”同事想了一會兒接着道,“就是上次去你們科找你配合調查的,叫……杜宇生。”

黎曜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他感覺自己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有些怔怔地打開短信,裏面是相似的一行英文。

“Next round is about to beg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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