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人心險惡

“你是你,你的宮女是你的宮女,你們二者能混為一談嗎?糊塗東西。”

皇貴妃厲聲斥責,她心裏很清楚:如果這個時候不趕緊将宛兒處置了,再稍後怕是又要拿這主仆沒辦法。

可恨啊!好好兒的計策,只要成功,那瘸子宮女必死無疑,也能狠狠教訓一下寧氏這賤人,讓她知道知道厲害。可誰能想到?她又不按照道理行事,你自己什麽身份?堂堂貴人,竟然主動下水救人,怎麽想的?一個奴才的性命,就那麽重要?比你自己的命還重要?這是什麽混蛋邏輯?

“即便不能混為一談,事情總要弄清楚。貴妃娘娘協理六宮,總不能草菅人命吧?”

寧溪月絲毫不退,實在是氣壞了。這一個個哪裏是女人?分明是吃人的魔鬼。也難怪譚鋒總喜歡往自己那裏跑,對着這些個貌美如花卻心如蛇蠍的女人,誰特麽能舒服了?

好在她憤怒之下,還沒有失去理智,特意點出皇貴妃只是協理六宮,這就是在提醒皇後:你就這麽眼睜睜看着皇貴妃越俎代庖啊?皇後的面子要不要了?

當然,她心裏也很清楚,這事兒皇後并不會很放在心上,甚至對方也樂見自己受個教訓。然而這些心思比起威嚴受損,那就不值一提了。寧溪月賭的就是皇後的尊嚴和驕傲不容亵渎。

果然,她的話音剛落,就聽一個淡淡的聲音道:“寧貴人說的沒錯,事情都還沒弄清楚,就這樣急着喊打喊殺,沒有這種道理。”

“皇後。”皇貴妃心中一凜,終于也回過神來:自己情急之下,竟全忘了皇後,這樣不将她放在眼裏,那女人哪裏受得了?可她也是沒辦法,時機稍縱即逝,萬一讓皇上知道此事,這一次便要功虧一篑。

一念及此,她便轉身看向皇後,以眼神傳達自己的心思: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這女人坐大?這可是曹貴人落水才換來的機會,失去了往後不會再有,你何苦為這麽一點小事,就縱容她繼續嚣張?就不怕養虎為患嗎?

只可惜,皇後完全不會這樣認為:坐大?呵呵!再大能比皇貴妃大?比起皇貴妃對自己的威脅,寧溪月又算得上什麽老虎?最多就是只虎皮貓罷了。她父親犯下的罪過,早就注定了她的命運,皇上再寵她愛她,也不會讓她在後宮大權獨攬,多說也就是個協理六宮的妃子,看着是很不爽,但也僅止于此。

所以皇後看都沒看皇貴妃一眼,目光在周圍妃嫔臉上掠過,她沉聲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救治曹貴人,此處離倚雲樓太遠,舒妃,就先去你的清平殿吧。”

“是。”

舒妃連忙答應,皇貴妃急道:“皇後……”

只說出兩個字,就聽皇後厲聲道:“先救人要緊。妹妹對此有異議嗎?”

“臣妾……沒有。”

Advertisement

皇貴妃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然而看到皇後冷冽中帶着譏諷的眼神,她就驀然醒悟過來:如果這個時候自己還要揪着宛兒不放,就等于是昭告衆人,這事是一場陰謀,自己的目的就是要殺雞儆猴。即便大家不說,寧溪月肯定會說;就算寧溪月也不說,皇上心裏也肯定會清楚明白。

當下只能暫時罷手,和衆人一起,急急往舒妃的清平殿而來,寧溪月也随在人群中,忽聽身旁一個關心的聲音道:“寧貴人身上衣服全都濕了,不如你先回晚晴閣收拾一下吧,這麽多人,也不用你盯着救治。”

寧溪月回頭一看,認出是一個姓薛的答應,這薛答應容貌雖好,但性子太平和懦弱,平日裏在一衆妃嫔中也是個不起眼的存在。上次去禦膳房,那被捉弄的小宮女就是她的人,主仆都是一脈相承的膽小隐忍。卻不料這個時候,竟是她第一個對自己表示關心。

于是點點頭,微笑道:“無妨,好歹是我救的人,總要看着她沒事了才能安心。”哼哼!和姐鬥,以為我會給你向皇上賣慘告狀的機會嗎?做夢去吧?

因為宛兒腿腳不便,所以其他嫔妃宮女都已經進了清平殿的院子,她們幾個卻還在後面慢悠悠走着。宛兒似乎是吓傻了,整個人都呆愣愣的。薛答應實在看不過眼,輕聲道:“你這宮女好不曉事,你主子都這個模樣了,還不快回去拿套衣服來?”

“啊?啊!”宛兒一個激靈,終于回過神,眼睛一眨,眼淚就下來了,忽聽寧溪月淡淡道:“回魂了?回魂後就好好想一想,等下該怎麽說怎麽做。別哭,哭能解決問題嗎?倒只讓人覺得你好欺負。”

“是,奴婢……奴婢明白。”宛兒一把擦去眼淚,這才看清主子一身濕淋淋的模樣,十分狼狽難堪,她心中恐懼盡數化作怒火,拳頭也緊緊握起,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般吧嗒吧嗒落下,一邊哽咽道:“奴婢一條賤命,死了便死了,她們不該這樣害小主……”

“打住。”寧溪月搖搖頭:“一碼歸一碼,這一次她們要害的是你,不是我。至于我這模樣,是我自己弄得,和她們無關。行了,沒吓着就好,剛剛我都怕你經此一吓,再吓出個好歹來。好丫頭,這會兒尚且不能放你回去,咱們到清平殿看看,想來皇上就快到了,咱們須得在皇上面前将事情分說明白,你且放寬心,有什麽說什麽,萬事有我在呢。”

“是,小主,奴婢明白。”宛兒接連點頭,一旁薛答應和身旁宮女震驚看着這一幕,都有些糊塗了,暗道這……這聽前面明明是教訓,可到後來怎麽就不對了呢?所以……這其實是寬慰?我的天,自己還落湯雞似得,倒急着安慰奴才,這……難怪人都說寧貴人與衆不同,這也未免太與衆不同了些。

主仆兩個驚訝的說不出話,忽見寧溪月轉過頭來,微笑道:“多謝妹妹陪我這一路,這會兒還要勞駕你身旁宮女替我跑個腿兒。你也看見了,我家宛兒腿腳不太方便,從這裏到晚晴閣,一來一回要費不少時間。”

“貴人是要去晚晴閣取衣服嗎?這沒什麽,紅荔,你是認識晚晴閣的吧?去和那裏的管事姑姑說一聲。”

“是,小主。”紅荔答應一聲,偷偷看了寧溪月一眼,卻見她正笑眯眯看着自己,小宮女吓得連忙低頭一溜煙跑了。

“紅荔膽子小,沒見過什麽世面,不是有意對貴人不敬。”薛答應生怕自己一時好心,卻因為自家宮女的疏忽,倒結了仇,于是連忙解釋一句。

寧溪月溫和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想當初我剛到照月軒的時候,春草秋桂她們也和紅荔是一樣的。”

薛答應聽了這話,不由納悶道:“當初?那現在呢?”

“現在?”寧溪月嘆了口氣:“唉!好漢不提當年勇啊。自從被她們發現了我就是一只紙老虎的秘密後,現在她們就差沒上房揭瓦了。”

薛答應吃驚地瞪大眼睛,好一會兒,才“噗嗤”一聲笑出來,只笑得花枝亂顫,小聲道:“貴人說話真有趣。其實是從你闖去慎刑司救了秋桂後,她們才都變得大膽起來吧?”

寧溪月驚訝道:“咦?我就這麽點光輝事跡,已經傳遍後宮了嗎?”

薛答應笑眯眯地點頭:“對啊,貴人既然知道是光輝事跡,那怎麽可能不傳遍後宮?肯為了奴才去闖慎刑司的主子,後宮裏從古至今,也就只出了您這麽一位。”

“不……不至于吧?這真是,就做了這麽點好事兒,還讓大家都知道了,真讓人不好意思。”

薛答應:……

“妹妹別笑,這眼看要進清平殿,曹貴人還昏迷着呢。”

寧溪月經驗多豐富啊,一看薛答應的表情和身體動作,就知道她又要大笑出聲,連忙提醒了一句,一邊在心裏嘀咕道:真是服了,古代女孩子們的笑點怎麽這麽低啊?春草秋桂她們是這樣,這個薛答應也是這樣,素雲能好一點也有限。唔!倒是皇後和皇貴妃玉妃那種視端莊優雅如命的,肯定不會這麽笑,但是她們也忒沒意思了。

“不好意思,在貴人面前失儀了。”薛答應被她提醒,連忙憋住笑,順了好一會兒氣,才讓自己恢複常态,連忙對寧溪月盈盈一福。

“沒事兒沒事兒,笑一笑十年少,知道嗎?愛笑的女孩,運氣通常不會差。”寧溪月擺擺手,此時已經進了清平殿院中,而其他人早就在屋裏坐下了。

薛答應看了看宛兒的腿,欲言又止,忽聽寧溪月道:“你是不是好奇?既然這丫頭的腿腳不便,我為什麽還要帶她出來?”

“呃……想來姐姐一定是有您的道理。”

薛答應眨了眨眼,寧溪月好笑看着她:“裝什麽沉穩?你那眼睛裏全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求知欲,就差沒開口說話了。”

薛答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而和寧溪月相處了這麽一會兒,她之前對對方的畏怯心理已經神奇地消失無蹤,所以此時也不否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