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良言難勸

“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才封了嫔,就忙不疊穿戴整齊跑去給皇上看,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是個什麽模樣?我以後竟要和這種人平起平坐,這……真是想想都要氣死了。”

“娘娘息怒,氣大傷身啊。再說這是園子裏,暗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您就有什麽話,咱們回去再說。”

彩袖扶着洛嫔的手,一個勁兒安慰她。這話倒也提醒了洛嫔,因鐵青着臉回到煙水軒,這胸中郁悶憤怒不但沒有半點纾解,反而越發嚴重。

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茶水,也忘了優雅端莊,吹都沒吹便喝了一口,只燙的舌頭生疼,氣得她反手就将茶杯砸在小宮女臉上,厲聲呵斥道:“混賬東西,是想燙死我嗎?來人……”

“娘娘,您剛從景明殿回來,就仗責宮女,傳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琢磨。玉妃娘娘第一個就要說閑話了,她又和皇後親近,到時候以此為由頭,訓斥娘娘,實在不值得。”

彩袖忙趕上前,輕聲軟語安慰着洛嫔,又對小宮女厲聲道:“這點活兒都幹不好,還不趕緊收拾了滾下去?”

小宮女會意,連忙跪着将茶杯碎片拾起,倉皇去了。這裏洛嫔便恨恨道:“玉妃有什麽臉說我?寧氏身邊那宮女的腿是怎麽斷的?真當人都不知道嗎?”

彩袖連忙道:“這話是沒錯,只是那件事情都過去了,娘娘總不好拿這個說話。”

洛嫔深深喘了幾口氣,一只手便揉着胸口道:“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麽?她一個醜八怪,憑什麽這些恩寵都堆在她頭上?皇上眼睛怎麽長的?”

“娘娘!”彩袖急了,抓着洛嫔袖子跪下,含淚道:“慎言啊,這裏是後宮,是後宮啊娘娘,這話要傳出去,可怎麽辦?”

洛嫔也落下淚來,抓着彩袖道:“我知道你這話沒錯,可我就是想不通,為什麽那寧溪月就什麽話都能說?我怎麽就不行?她是才封的嫔位,論資格,論姿色,論對皇上的心,她哪一點比得上我?”

彩袖哽咽道:“娘娘,這是沒辦法的事,有些話她能說,她說了還沒有事,可您不能冒險啊。人各有別,皇上的恩寵最沒有道理,這一點,娘娘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我不管,我只要一想起她剛才的樣子,我就恨得心口疼。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狐媚手段,就把皇上迷到這個地步,皇上都不留我……”

說到這裏,手使勁兒一揮,将桌上的花瓶掃落在地,她恨恨叫道:“我和她勢不兩立,彩袖,你聽着,在這宮裏,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娘娘,萬萬不到這個地步,您千萬別沖動啊。曹貴人已經被送去北風閣了,這一次回宮,她就要搬去冷宮。如今萱嫔的風頭正盛,娘娘不可輕?其鋒。”

“是了,萱嫔,她的封號是萱字。”

Advertisement

洛嫔沒将心腹宮女的勸告聽進去,轉眼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別處,手裏絞着帕子恨恨道:“竟然給她這個字。這是要讓她一輩子無憂無慮是麽?萱字又可作為母親別稱,所謂萱堂麽。所以,該不會皇上現在就惦記着将來讓她母儀天下吧?哈哈哈……不知皇後這會兒是何心情。”

萱草又被叫做忘憂草,萱字也可代稱母親,古人将母親所住的居所稱作萱堂,所以洛嫔才會有此一說。不過她後面猜測卻是冤枉了譚鋒,當初将這個號賜給寧溪月,只是因為少年天子有感于她豁達灑脫的樂天個性,仿佛任何困難煩惱都不能讓她憂心。和她相處,就連自己也會不知不覺開心起來,恰如萱草一般,食之忘憂,因此才賜了這個號,卻不料竟被洛嫔想到了這麽深刻的地方去。

當下彩袖聽見洛嫔這樣說,便連忙勸慰道:“是啊娘娘,這會兒皇後心裏不知怎麽惱怒呢,她之前還幫萱嫔說話,如今曹貴人進了冷宮,皇上卻封了寧貴人為萱嫔,皇後心裏能咽的下這口氣?”

洛嫔慢慢點頭,彩袖見說動了她,連忙趁熱打鐵道:“所以啊,娘娘就該沉住氣,等着看皇後娘娘出手。實話說,從她進宮,皇後就在那裏隔岸觀火,慫恿着皇貴妃對付萱嫔,結果又如何?三番兩次收拾不下她,連曹貴人都搭進去。如今也該皇後娘娘着急了。”

洛嫔搖頭道:“皇後之前的态度就表明,她不會輕易出手。如今皇上對那賤人如此寵愛,皇後投鼠忌器,怕是心裏再惱怒,也不會主動去招惹萱嫔了。但若是有了可以落井下石的機會,我想她應該不會錯過。”

彩袖一聽,合着自己剛剛這些話全白說,因急着道:“那也不用娘娘打頭陣啊,您可是最先出手的,只是萱嫔實在不好對付,如今也該着您歇一歇,看看別人的手段了。”

洛嫔嘆息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唯恐我在這個風口浪尖上主動出頭,反而為自己惹來禍端。只是一則,我心中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從小到大,我何嘗受過此等羞辱?全都是因為她,因為那個女人……”

說到後來,聲音猛然又變得尖厲,彩袖連忙上前為她撫着胸口,一邊小聲道:“娘娘息怒,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這是後宮,除了這煙水軒的奴才們,誰會為您心疼?只怕如玉妃娘娘那樣的,心裏還暗暗稱快呢。”

洛嫔深吸了幾口氣,點頭道:“我心裏都明白。玉妃當日正受寵的時候,是我搶了她的風頭,她能不恨我?只是彩袖,我一則咽不下這口氣;二來,這宮中怕是人人都想等着別人出手,好坐山觀虎鬥,如此一來,豈不是人人都不會出手,只讓那女人猖狂?”

彩袖道:“娘娘,恕奴婢直言,萱嫔猖狂,不但您看不過,誰都看不過。今日是您受辱,來日焉知其他人不會受辱?到時候,總有人受不了出手的,您又何必擔着幹系?”

說完猶豫了一下,又小聲道:“而且娘娘,奴婢說句您不愛聽的,皇上是多麽睿智的人,您心裏清楚,他如今又寵愛萱嫔,明擺着……一般陷害的手段在她身上沒有用,甚至會遭到反噬,可若說抓把柄,萱嫔當真小心謹慎,便是這樣的盛寵之下,也沒見她得意忘形,這要去哪裏抓把柄?”

洛嫔沉思半晌,才點頭道:“你說得對。我先前只顧着生氣,委實小瞧了她。如今細想,這女人既有豁出去不怕死的勇氣;又有無恥嘴臉;偏偏又小心謹慎,不給人把柄抓,确實難對付,曹貴人因為她進了冷宮,不冤枉。”

“是啊是啊。”彩袖以為主子聽進了自己的勸告,正高興點頭,就見洛嫔冷笑道:“不過越是這樣,我倒還越是好奇,難道真的就扳不倒她了?如今她是萱嫔,所有人便畏首畏尾,那将來她做了萱妃,貴妃,又當如何?難道我就要一輩子都被她踩在腳底下,甚至到後來,還要巴結她才能在這後宮裏生存?不,我絕不接受這樣的命運。”

“娘娘。”

彩袖嘆了口氣,就聽洛嫔又沉聲道:“不過你剛才的話倒是提醒了我,皇上為什麽信任她?因為皇上夠聰明。之前無論是我還是曹貴人,用出的手段确實也不夠缜密,若是普通的後宮争鬥,皇上即便心裏清楚,怕是也懶得管,但涉及到寧氏,皇上心裏自然不高興,如此他厭棄我和曹貴人,卻對寧氏更加憐惜喜愛。說起來,她如今這樣得寵,只怕還是我和曹貴人,以及皇貴妃成全了她。”

彩袖點頭道:“娘娘這方看得通透,怕就是這樣了。”

洛嫔站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前,看着院中盛放的各色花樹,輕聲道:“既然陷害害不了她,栽贓怕是也沒有用,那……如果是實實在在的錯誤呢?”

“娘娘的意思是?”

洛嫔猛地轉過身來,沉聲道:“這一次我們不陷害,也不栽贓,就去抓她實實在在的把柄,我就不信還整不了她。”

彩袖苦笑道:“可是萱嫔會有什麽把柄?娘娘剛才也說了,她為人最是謹慎小心。”

洛嫔目光閃爍,沉聲道:“她表面天真,實則城府深沉,固然不好對付,但是照月軒的人呢?我就不信,十幾個奴才宮婢,都不犯錯?只要犯了錯,被我們拿住,便是實實在在的把柄。皇上寵她,可不會寵她宮裏的奴才們吧?”

彩袖沉吟道:“娘娘此計倒是可行,只是會有什麽把柄可以被咱們拿住呢?尋常小事,對照月軒的人恐怕也沒用啊。”

“還沒做怎知道不行?可惜秋月被攆了出來,不然讓她監視着,說不定就能收奇兵之效。太可惜了,如今咱們在照月軒也沒有別的內應,不知道皇後那邊有沒有?”

彩袖苦笑道:“皇後那邊即使是有,也不會讓咱們知道啊。”

洛嫔點點頭,在地上踱了兩圈,忽地站定道:“秋月雖然被攆了出來,可她從前到底在照月軒住過幾天,說不定就有什麽蛛絲馬跡可以利用。等這一次回宮,把她找來好好兒問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