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決裂
姜源信看着眼前仍舊在裝模作樣的母子倆, 他不是瞎子, 剛才黨語笙是手滑還是發火摔的食盒, 他看的一清二楚。黨梅珍說的那句話,只會更彰顯他們母子的虛僞罷了。
他還不到四十歲的年紀, 自認沒老糊塗到真相都擺在眼前, 還弄不清楚怎麽回事這種地步。
現在他就是不願意, 也必須承認,是他當初錯看了黨梅珍這個女人。之前陳嫂說的那些事, 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姜源信有錢有身份地位, 圍繞在他身邊的優秀女人多的是, 而且他又正值壯年, 平時在公司或者外出應酬,也不是沒遇到過想勾引他的。
在和黨梅珍在一起之前,他也有個固定情人,那女人稍年輕一些,後來向姜源信催婚, 他就跟那個情人分手了。
子娴去世後他早就發過誓,不會再和任何女人結婚。更別說那個情人還年輕, 根本不可能會做好一個繼母。
碰到黨梅珍的時候, 姜源信正處于事業的緊張期,忙的昏天地暗。黨梅珍當時雖有個兒子卻也不到三十歲,風韻猶存。
黨梅珍在他面前表現的極其溫婉,看起來樸實淳厚,做起事來貼心又仔細, 姜源信就漸漸注意到了她。
姜源信見過黨梅珍照顧黨語笙時的無微不至,他可笑的以為能做好一個體貼細心母親的女人,心地肯定不差,也肯定最會照顧孩子,正好女兒也需要一個女性長輩來照顧引導。于是姜源信就開始和黨梅珍接觸,後來就在一起了。
而當察覺女兒根本無法接受一個繼母,無論如何态度都不曾軟化,他讓黨梅珍再怎麽退讓女兒都不接受她後,姜源信開始後悔當初這個決定。
黨梅珍無名無分,又全心全意的為他付出好幾年,他也不能翻臉不認人,把人家扔開。只能寄希望于女兒能想通,慢慢接受繼母,又或者黨梅珍知難而退離開他。
雙方又僵持了幾年,這幾年裏女兒真真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放縱頹廢又叛逆,而黨梅珍一直表現的為真真着想,受委屈也從沒有半句怨言,這才打動了姜源信。既然不能給黨梅珍婚姻,至少在外人面前給她做足了臉面。
這些年來不管是黨梅珍,還是黨語笙,姜源信能給他們的都給了,可事到如今他才知道,這對母子的心大着呢。
黨梅珍口口聲聲說不管有錢沒錢他這個做丈夫、做爸爸的才是頂梁柱最重要,而她轉頭就在算計着怎麽對付他的親生女兒,怎麽搶走女兒該擁有的一切!
還有黨語笙,平常在他面前最會裝乖賣巧,說真真的好話,誰能想到那些懂事乖巧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呢?
只能說裝的再好,再能忍,也有裝不下去暴露在他眼前的那一刻。
黨語笙這次出車禍,醫生說他的腿有可能會留下殘疾時,姜源信還曾動過把一家分公司的股份轉給黨梅珍母子的心思,想着這樣,以後就是黨語笙真的殘疾,他又不在了,也算是讓他們有個進項,不至于手頭緊張,日子難過。
可惜他的一番好心都是白瞎,黨家母子怕是心裏還看不上那分公司的股份。
姜源信深吸一口氣,走到黨梅珍面前,看着她那張用錢保養出來的光滑緊致的臉龐,猛地伸手給了她一巴掌!
正流着淚的黨梅珍被姜源信這一巴掌給打蒙了,“源信你瘋了?”
姜源信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這一巴掌是替我女兒真真打的。”
說完他又是一巴掌打過去。姜源信年輕時候做過好一陣力氣活兒,手勁不是一般的大,兩巴掌下去,黨梅珍的臉已經腫的不能看了。
“這一巴掌還是替真真打的。”
接着又一巴掌,連續打了好幾巴掌,直到黨梅珍回過神來,尖叫着撲上來厮打他,姜源信才不得不停手。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為你付出了那麽多,一心一意跟着你,你竟然對我動手!”黨梅珍瘋了一樣踢打他。
姜源信下了死力氣把她甩到一邊,看着跌坐在地上再也沒法裝模作樣的女人,冷笑着說:“我向來不打女人,可你是女人嗎?你做的那些事配得上女人這兩個字嗎?”
“佛面蛇心,說你是女人,都侮辱了女人這個詞!”
黨梅珍聞言瘋癫似的大笑幾聲:“姜源信!你少在裝好人,裝好爸爸了!”
“我是毒婦,那你又是什麽?”
“你覺得我害了姜亦真那賤丫頭,可我告訴你,我能害到她的機會都是你給的!你給的!”
“把你女兒害成精神病的人不止有我,還有你,最能害到她的不是我,而是你!”
姜源信怒急之下,氣得面部的肌肉都陣陣抽搐,“你給我住口!是你蒙蔽了我!真真是我這輩子除了子娴最重要的的人,我就是死了也不願傷害她一分一毫!”
黨梅珍卻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不等她再起來撒潑,姜源信丢下一句——
“我不管你們真心還是假意,你照顧了我這麽多年,黨語笙也費心讨好我這麽多年,你做過的那些事我可以放你們一馬,可要是再敢打擾到我和我女兒的生活,別怪我新賬舊賬一起算!”
說完姜源信就摔門出去。
而接到其它病房病人投訴的護士,趕往黨語笙的病房時,只看見姜源信盛怒離開的背影。病房裏,先前舉止優雅得體的貴婦,正抱着病床上呆滞沒有回神的兒子失聲痛哭着。
護士忙過去把她扶起來問:“黨女士你沒事吧?這是跟姜先生吵架了嗎?孩子的傷勢很不好,需要靜養,不管您和您先生有再大的矛盾,也要多為孩子想一想,等他過這幾天,傷勢恢複一些再說。”
黨梅珍突然面露猙獰的把護士狠狠推到一邊,“你這麽關心我們家的事,是想幹什麽?搶走我丈夫嗎?我告訴你,我丈夫根本看不上你們這樣的年輕女人!”
“他要的就是我這樣,上年紀懂得照顧人,會幫他好好照顧女兒的女人,你們這樣的就是再年輕漂亮都沒用!只要我對他女兒好,他就絕不會多看你們一眼!”
年輕護士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黨女士……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跟姜先生根本不認識,怎麽可能會像您說的那樣……”這太荒謬了,這女人該不會是瘋子吧。
黨語笙這時也慢慢恢複一些神智,伸手去抓母親的手臂:“媽,不關護士姐姐的事,你冷靜一點……爸爸他只是在氣頭上,不會真不要我們的。”
“不,你不懂,他不會回頭了,他把他女兒當命根子看,現在認準我們要害他女兒,沒對付我們母子,已經是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了,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護士聽到這大概也能猜出一些事了,看向黨梅珍和黨語笙的眼神立刻就變了。
她之前看姜先生百忙之中還抽出來時間,到醫院陪妻子又照顧兒子,以姜先生的身份地位,和他們夫妻的年齡來看,這是非常難得的。至少她在這上班幾年,都沒遇到姜家三口這麽和睦的富貴人家。
她也有個未婚夫,還想着她和未婚夫結婚後,不求做什麽眷侶,只要能像姜家夫妻這般溫情互相扶持照顧就好。
誰知幾天過去,姜家夫妻就變成了這樣呢?聽起來還有不少隐秘的內因……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之前她覺得一舉一動都優雅大方的黨女士,竟然會是個苛待丈夫前頭妻子留下來的女兒的狠心繼母。
護士被黨梅珍趕了出去,臨關上門時,她看到黨梅珍臉上被淚水沖的斑駁的妝痕,失了光澤和神采的臉上,現出對方這個年紀該有的老态。
護士眼前突然浮現,黨梅珍兒子剛住院那天,她見黨梅珍哭了很久怕她昏倒,便去給她倒了一杯熱水,而姜源信在替妻子接過水杯時,體貼的用手試探水杯溫度的樣子。
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姜亦真坐在書房的落地窗旁的木質小圓桌前,桌上放着一疊資料,筆記本電腦,還有一杯淡茶。
她一只手端起茶杯送到唇前,另一只手片刻不停的在鍵盤上敲打着。
輕抿一口茶後,她換了個姿勢疊膝而坐。
旁邊班蟄萬分恭謹的略微俯身垂首站在那,向她彙報消息。
“老板,姜總已經跟黨梅珍決裂了,醫院很多人都證實了這件事。您看,我還要繼續盯着他們嗎?”
姜亦真放下茶杯,“再盯一段時間。”黨梅珍不是那麽容易死心的女人。這麽多年,姜源信連結婚證都沒給她,她還能這麽忍到現在,就足以看出她的心性。若是把這份心性,用在別的地方,怕是也能做出點成績了。
姜源信跟黨梅珍決裂,并且放她一馬,不再追究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可不代表她也是同樣的想法。不然原主那小姑娘就真的是白白冤死了。
班蟄應聲退下,走到門外時,才摸了一把後脖子,看着滿手的冷汗,打了個激靈。
他以前跟着大哥侯興鐘一起做走私時,以為像大哥那樣的人,已經夠心狠手狠,如今跟在老板身邊做事,才知道,有一種狠,是不見血的。
姜家的事除了老板自己,就屬接手辦事的他最清楚。
從陳嫂開始姜亦真就在布局,之後跟姜源信私下裏的每一次通話,還有應下姜源信提出的毓城之行,再到後來安排黨語笙出事,姜源信違約,對女兒愧疚萬分,再到父女見面時,愧疚的加深,以及女兒主動向黨家母子退讓一步的激動欣喜。
誰會想到,最後只是因為一份糕點,姜源信在醫院發現真相,所有的粉飾太平被打破,黨家母子的虛僞和私欲赤裸裸的被揭開在他眼前。
一步從天堂墜入地獄。
他們三人都是如此。
讓他們心中依賴或者看重的東西,一夕之間坍塌,多年的經營卻壞在……一份随手送出的糕點上。
班蟄不難想象現在黨家母子,還有姜源信會是什麽心情。
黨家母子會覺得他們已經深處地獄,最糟糕的境地。而姜源信也對他和女兒關系恢複如初的希望,已經達到最低。
而就在剛才,他的老板告訴他——
這件事,還沒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