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柳宜一周日下午做了二次移植, 這次在醫院卧床觀察了兩天出院,又在家裏休息了五天,等到周一才回學校上課。

一算時間, 她缺課了十天。

柳宜一問室友借筆記, 補漏下的課程。

就這麽平靜的上了一周課。

柳朝眠沒來找過她, 也沒再發任何信息, 大概是攤完牌後終于決定拉開距離了。

又是周一,柳宜一上完一節課, 出來找了一個少人的樓梯間, 打算給宋錦英打個電話。

走到樓梯間,一個學生正好從樓上下來, 見到柳宜一激動的嗨了一聲。

柳宜一擡眼看過去,是一個不認識的女同學。

“終于碰見你了!”她幾步跑下來,“我還以為遇不見你了!”

柳宜一道:“你是?”

她笑着說:“我是柳朝眠的學妹, 她有東西讓我轉交給你。”

那人從包裏翻出一個粉色的信封, 遞過去來說:“這是柳學姐留給你的。”

柳宜一沒接:“我不能接,麻煩你退給她。”

那人愣了愣, 沒想到柳宜一會這麽絕情,竟然連收都不收。

柳宜一轉身要走,那人急忙說:“可是柳學姐被退學了, 你是不收這封信, 我也沒辦法還給她了。”

柳宜一停下腳步:“她被退學了?”

“對啊, 很奇怪, 學校說她有什麽作風問題, 所以兩周前被退學了。”

兩周前,那個時候柳宜一在家休息,完全沒有聽到消息。

那人又把信遞過來,說道:“這是柳學姐最後留給你的東西了,反正也影響不到你什麽,你就收了吧。”

柳宜一還是沒接,那人急忙又說:“其實柳學姐沒想再打擾你的,她給我信的時候,特地交代,叫我一定不能來教室打擾你,除非在路上偶遇,而且還得是你一個人的時候,不然這封信就永遠不能給,免得別人看到給你帶來誤會和麻煩。”

她把信往柳宜一手裏塞:“你就收了吧,反正就一封信,你要實在不喜歡,看完扔了就是……雖然挺可惜的。”

她說完,生怕柳宜一返回信封,急忙跑下樓走了。

柳宜一捏了一下信封,很薄,大概只有一張紙。

封面很幹淨,什麽字也沒有,只有邊角印着的貓咪圖案。

柳宜一晃了晃信,打開。

“哈喽小可愛,不知道你會不會看到我留給你的最後的‘遺言’,你被宋總保護得太好了。多虧了在國外的時候你意外救了沛沛一次,讓我能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接近你,不然,我估計在表示要追你的第二天,就被宋總叉出學校了,就像是現在。”

你可能沒發覺,但我告訴你,你其實一直活在宋總的監控之下,沒騙你哦。唐紀當年也是這樣,所以受不了的和宋總分手了。你想想啊,身邊都是宋總的人,而你不管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和什麽人接觸了,都會被如實的上報給宋總,毫無隐私可言,多可怕。”

柳宜一看到這裏扯了一下嘴角,要是唐紀真是因為被宋錦英管得太多而分手了,那現在為什麽還一副想回來的樣子?

她對柳朝眠的話保持懷疑。

繼續看信。

“我猜你多半不會信我的,畢竟我騙你次數太多了,但你就沒懷疑過為什麽唐紀會被那麽着急的送出國,我也被退學了嗎?我們來玩個小游戲吧,一一。不用做什麽,你只需要告訴你朋友,你收到一封我給你的信,看看宋總會怎麽反應。游戲挺無聊的,你也可以選擇不做,畢竟要是能在美夢裏被騙一輩子也挺好的,宋總這麽嚴密的看着你,不還是出于愛你嗎。”

信就到這裏結束。

上課鈴打響,柳宜一靠着牆壁站定,沒馬上回教室,她回想信裏的內容。

唐紀出國,柳朝眠被退學,這兩件事情仔細想想,的确都很奇怪。

可是……真的和宋錦英有關系嗎?

柳宜一覺得匪夷所思,宋錦英怎麽可能為了她做出這樣誇張的事情。

她不相信柳朝眠說的話,但心裏又止不住的想試試柳朝眠說的那個賭。

施詩這段時間的确是很奇怪。

柳宜一把信揉在手心裏,只是告訴施詩她收到了一封信,這樣的事情想來的确是沒什麽大不了的,她以前也和施詩說過柳朝眠的事情。

柳宜一把揉成團的信展開,撕碎,扔進垃圾桶裏,從後門悄悄地回到位置上。

室友小聲問她幹嘛去了,柳宜一說有點私事,室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明顯還想問。

柳宜一視若無睹地看着黑板上的投影課件,有些恐懼地發覺得她的室友也很奇怪。

室友,施詩,蓉姨,許叔……他們分割下來,幾乎占滿了柳宜一所有不和宋錦英在一起的時間。

柳宜一蜷起手指,肌膚上爬出連串的雞皮疙瘩。

她不敢繼續深想,但心裏卻莫名迫切的想要實施那個賭博,她要證明,柳朝眠說的都是錯的。

事情才沒有那麽可怕。

中午和施詩一塊吃飯的時候,柳宜一狀似不經意的提到柳朝眠退學的事情。

施詩立馬擡頭盯住柳宜一。

柳宜一心裏發沉,她垂眸撥着碗裏的菜。

“柳朝眠退學了?”施詩問,“為什麽啊?”

柳宜一道:“不知道。”

施詩:“你不是删了她聯系方式嗎,怎麽知道她退學的……”

柳宜一說:“一個同學告訴我的,還轉交了一封柳朝眠留給我的信。”

施詩追問:“她還給你留了信?情書?”

柳宜一含糊說:“算是吧……”

施詩:“什麽叫算是吧,她在信裏說什麽了?”

柳宜一道:“我不想說,你別問了。”

施詩道:“你說一下嘛,我很好奇,就透露一點點。”

柳宜一擡眼,不客氣道:“你最近為什麽老是問我的隐私?”

施詩猛然僵住,眼底極快的蹿過一絲慌張。柳宜一看她這個表情就知道她心裏肯定有鬼了,她心裏又亂又涼,捏着筷子,毫無目的地用力戳碗。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嘛。”施詩鼓着臉抱怨,“幹嘛這麽生氣,大不了以後我不問你就是了。”

柳宜一放下筷子:“我去洗手間。”

她關上洗手間的門,靠在冰冷的瓷磚上,用力地呼吸。

她盯着黑白色的地磚,那交錯的花紋像是一副旋轉的夢境,虛幻缥缈,冰冷可怕,用力地攪動着柳宜一的大腦,讓她心神皆亂。

“不會的……”柳宜一低低地自言自語,“不可能的……”

她在洗手間待了幾分鐘,等到鎮定下來,她再出去,若無其事的吃完午飯。

施詩話變得少了很多,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怪異起來。

柳宜一借口說要午睡,讓施詩回學校去。

她躺上單人床,放下床簾,縮在那一片小小的幽閉空間裏。

她很想克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不然就是着了柳知眠她們的道,但她控制不了那些奔洩的思緒。

必須得做點什麽,分散注意力。

她拿起手機,盯着屏幕,卻茫然地想不出能刷點什麽。

等到下午上課,她也沒辦法集中注意力聽講。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許叔來接她回去。

坐上車後,柳宜一屏着呼吸,畏懼着許叔會突然說原本今天不會回來的宋錦英要和她一起吃飯,就像是上次她和柳朝眠,唐紀見過面以後。

但幸好,許叔沒有開口。

車開到小院,她小心翼翼的往客廳走。

蓉姨迎出來,問她晚上想吃什麽。

柳宜一看了眼小樓,随後才說:“都可以……”

蓉姨關心道:“您臉色不好看,怎麽了,身體哪裏不舒服嗎?”

“有一點累。”柳宜一走進客廳,環顧了一圈。

太好了,宋錦英沒有提前回來。

這說明她并沒有什麽異常的反應,柳朝眠說的那些,都是帶着不善目的的刻意誘導。

她壓着那些不該有的不安,吃過晚餐,早早上樓休息。

八點過宋錦英就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

看到來電提醒,柳宜一心裏就是一緊,她咬了咬唇,走到陽臺上接通電話。

“在做什麽?”宋錦英問她,語氣輕松惬意,和以往的每一天都沒有區別。

柳宜一聽見她這樣的聲音心裏就安定了一半,說道:“在做作業。”

宋錦英和她聊了幾句學習的事情,随後說:“蓉姨和我說你今晚沒吃多少飯,怎麽了?”

柳宜一聽到這話心裏就一陣壓抑,不悅道:“蓉姨是不是什麽事情都和你說?”

宋錦英道:“你最近剛做完手術,生活上本來就得事事注意,我又不能天天陪着你,凡事就只能多問問蓉姨了,不是她多嘴和我說的。”

原來是她誤會,柳宜一不自在的捏着扶欄:“抱歉,是想太多了……”

宋錦英笑了笑,繼續說:“告訴我為什麽晚上只吃了那麽點?”

柳宜一趴在欄杆上,無精打采地說:“沒什麽胃口……”

宋錦英立馬開接話說沒胃口,人沒精神,也是懷孕初期的症狀,明天的會妊娠檢查很可能會有好消息。

柳宜一手搭這平坦的小腹上,她這次……能懷上嗎?

“錦英,要是我這次還是……”

“先別想那麽多。”宋錦英說,“我們明天做了檢查再說。”

“嗯,好。”

次日上午宋錦英趕回來,帶柳宜一去醫院抽血做妊娠實驗,陰性,還是失敗。

柳宜一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宋錦英的表情。

她的視線從醫生手裏的結果單落到地板上,繃着面色,只見嚴肅,不見喜怒,柳宜一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失望或者難受。

醫生在一旁建議兩人休息兩三個月再來,調養身體,整理心态,還安慰兩人說卵子合成的胚胎本就不夠穩定,又是人工胚胎着床,也伴有高失敗率,所以失敗幾次完全是正常的……

宋錦英禮貌和醫生道謝,帶着柳宜一出辦公室。

柳宜一勾住她手指,說道:“你要是……”

宋錦英扣緊柳宜一的手,打斷她的話:“等你寒.假的時候,我們再做第三次,我不想給你太大的心裏壓力。”

柳宜一卻沒感到輕松:“可奶奶那邊……”

宋錦英道:“奶奶那邊我會去說。”

柳宜一:“你和奶奶……和好了嗎?”

宋錦英諷刺地勾起唇:“她現在一心想要我和宋博聰和好。”

柳宜一不由擡頭看宋錦英,她并不完全清楚宋錦英和宋博聰的恩怨,也沒資格發表什麽言論,想安慰,卻找不到能說的話,只能問:“那你怎麽想?”

宋錦英擡起臉,眸光微冷:“就算我能退步,宋博聰也不會罷休。”

就好比小時候,宋錦英願意承認他是她弟弟,可宋博聰卻只想鸠占鵲巢,更何況,如今的宋錦英,從內心上完全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如果不是奶奶年邁後心軟到了愚昧的地步,宋博聰早就被她限制在國外,永遠也不可能回來礙眼了。

柳宜一想想道:“那要不我就調整一個月,下個月再做第三次……”

宋錦英笑起來:“再過一個月,你就期末考了,到時候你有時間嗎?”

柳宜一吐舌頭道:“對哦……”

“所以這件事情就先放一邊吧,你也暫時別想了,好好養身體。最重要的是……”她捧着柳宜一的臉,眸光直直望進柳宜一的眼底,“要相信我。”

柳宜一坦蕩堅定地直視回去:“我當然相信你。”

宋錦英淺淺地吻了吻她:“乖。”

中午一起吃過飯後,兩人分開。

柳宜一去學校上課,路上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回想又一次的受孕失敗,心裏竟比上一次更加平靜無波,甚至有一種恍惚的錯覺,好似前一段時間的移植手術都是一場虛幻的夢。

現在失敗了,夢醒了,一點痕跡也沒留。

柳宜一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不由再次假設——要是她一直不能成功受孕,怎麽辦?

宋錦英會接受不要孩子嗎?

還是……她自己親自上場,接受移植手術,然後生下她和她的孩子。

柳宜一想想還挺期待。

要是宋錦英真能放下工作去受孕,懷孕,忍痛分娩她們的孩子,那到時讓柳宜一做什麽她都願意。

但多半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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