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往事像鋪天蓋地的潮水一樣把陳秋淹沒,他近乎喘不過氣來,少年陳遇珩和長大後的陳遇珩的臉重合在一起,陳遇珩蛻變得越發俊美的,狹長的眼睛裏盡是淩厲的棱角,仿若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就逃不過他的制裁。
衣櫃裏的空間很狹小,陳秋深深呼吸幾口,才敢對上陳遇珩的眼睛,他慢慢的,挪動着身體,想要從衣櫃裏出來,已經不是五年前了,他也不是五年前的陳秋。
縱然回憶會讓他恐懼,時間也未必能治愈一切,但五年的時光,可以改變很多很多,至少,陳秋不再是坐以待斃等着陳遇珩将他從衣櫃裏拉扯出來,而是能嘗試着,走出狹小密閉的空間,去面對曾經把他拉入地獄的惡魔。
他的動作有些遲緩,卻很是堅定,陳遇珩往後退了一步,目光深深的鎖在他身上,似乎只要他不看着陳秋就又會從他的世界消失。
失而複得的人就在眼前,陳遇珩只覺得每一個毛孔都叫嚣着去接近,把這個人按在身下,看他像之前一樣的無力的反抗,看他尖叫,看他淚流滿面,也想看他笑着喊自己一聲小珩。
陳秋呼吸急促,他能感受到陳遇珩炙熱的眼神,這樣的眼神他太過熟悉,陳秋迅速的往後退了兩步,将放在床上的包打開,從裏頭摸出一把小刀——從踏上這片土地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做足了準備。
陳遇珩嗤笑了聲,“哥哥還是一樣。”
不一樣了,一切都不同了,陳秋強迫自己在巨大的驚恐下冷靜下來,面對着陳遇珩他,他頭皮都在發麻,盡管今年不見,但陳遇珩帶給他的陰影卻是一生的,他太過于明白陳遇珩的性子有多惡劣,也嘗試着和醫生交流的時候去了解陳遇珩的症狀。
陳秋看了好幾年的心理醫生,也花了大量的時間去分析一個人的心理,是自我救贖,也是為了自保。
他在陳遇珩往前走的時候,慢慢的将尖刀對準了自己。
獵物死了的話,陳遇珩也沒得玩了吧。
陳遇珩眉頭皺了起來,凝視着五年未見的陳秋——依舊是秀氣柔和的臉,明明害怕得手都在抖,一雙眼睛卻異常的堅定。
他的哥哥變了,這個認知讓陳遇珩很是浮躁,他冷聲說,“哥哥要用自殘威脅我?”
陳秋艱澀的說,“陳遇珩,五年了,我們都不是小孩兒,這次我是為了爺爺才回來,你就當念及一點兒兄弟情分,當做沒有見到我......以前的事情,我不會再提,你也忘了吧。”
他說着,痛苦的用力的呼吸了幾口,要他在陳遇珩面前講這些話,無疑于把他的傷口又硬生生撕扯開來。
陳遇珩只是死死盯着他,仿佛他在說一個天大的笑話,為了能讓他的哥哥回來,他可是費盡心思,如今陳秋竟然讓他當做沒到自己,春秋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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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又想要離開嗎,這一次要去多久呢,五年,十年,還是一輩子不回來?”原本還算冷靜的陳遇珩驟然拔高了音調,眼裏血光乍現,他咬牙切齒的,“你要我忘記,你能忘記嗎,哥哥,我是怎麽把你耍得團團轉,怎麽玩弄你的,你真的能都忘記嗎?”
往事從陳遇珩口裏說出來十分的具有威懾力,陳秋亂了陣腳,臉色白得像紙,如鲠在喉,“閉嘴,別說了。”
“為什麽不能說,那都是事實啊。”
陳遇珩趁着陳秋精神恍惚的一刻,迅速的上前,竟是拿手抓住了陳秋手上的刀,刀刺入肉裏,他卻不知道疼似的,用力的甩開了,繼而重重的撲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陳秋,把他狠狠按在牆面上,兩人身體接觸的那一刻,陳遇珩腦袋轟然的炸開來,五年了,他每天晚上做夢都在渴望着這副溫熱的軀體,他幾乎是控制不住的,五官扭曲起來,“哥哥是怎樣像個蕩婦一樣哭着在我身下哭着求饒,是怎樣像條狗一樣被我按在床上操,如果哥哥忘記了的話,我不介意幫哥哥重溫一遍。”
要在他身體打上烙印,讓他一輩子都逃離不了自己。
屬于陳遇珩的氣息無孔不入的将陳秋包圍起來,他驚恐的瞪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卻敗給了埋在身體深處的恐懼,他渾身都在發抖,陳遇珩的話一字字清晰的鑽進他的耳朵裏,最不願意回想的黑夜将他包裹。
陳遇珩瘋了一般去親吻他的唇,陳秋僵硬着身體沒有躲,唇被輕而易舉的撬開,陳遇珩強迫他的舌頭互相糾纏着,這在之前是再過尋常不過的事情,陳遇珩接下來會撕碎他的衣服,将他舔舐都渾身戰栗,再不容拒絕的進入他。
可是,可是這原本就是不對的。
陳秋閉上了眼,眼角濕潤,陳遇珩像是失去理智的野獸,把手摸進了他的衣擺裏,用力撫摸他,他終于忍不住的,重重的回擊,“陳遇珩,你也要把我逼得自殺嗎,像你的媽媽一樣?”
流連在他脖子上的唇頓住了,陳秋捏緊了拳,一字字說,“你要我死在你面前嗎?”
陳遇珩猛地松開了陳秋,陳秋緩過一口氣,睜開被淚水濡濕的眼睛看着滿臉殺氣的陳遇珩,陳遇珩總是堅不可摧的眼神裏如今出現了一道裂縫,少見的恐慌和無措從那小小的口裏裏爬出來,越滾越大,直直覆蓋住他的眼。
陳秋不願意去揭人傷疤,但已經被逼到了絕境。
當年的事情是陳單告訴他的,陳遇珩的母親本家原先很有資本,但女人嫁給陳步世沒多久母家就沒落了,為了女人能在陳家好過,母家把最後所剩的一大筆資産全轉移到了女人名下。
女人本身就有家族性遺傳病,如果不遭受刺激一輩子都能相安無事,但陳秋的存在不知道怎麽傳進了陳遇珩母親的耳朵裏,加之母家沒落,陳步世一直在外養情/婦,多重打擊下,終究讓她精神崩潰。
女人在精神還算正常時,悄然将股份轉移給了陳遇珩。
但日複一日透不過氣的生活到底将她逼上死路,原本她想帶着七歲的陳遇珩一起死,卻在臨死前後悔了,只自己灌了藥,将陳遇珩摟在懷裏,陳遇珩一覺醒來,面對的就是母親慘烈的死狀。
從那個時候開始,陳遇珩就不正常了。
他們會走到現在這種荒謬的地步,都是上一輩人造的孽。
陳遇珩不敢置信的看着陳秋,似乎不相信這些話是陳秋說的,他隐瞞在深處的最脆弱驟然被人擊碎,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母親的死,一直是他心中的痛,因為如此,他才會扭曲的利用陳秋去報複張婷和陳步世,但他沒想到,在他印象裏溫順乖巧的,就算是被欺負得奔潰也不會對他說一句重話的陳秋,如今會把尖刀對準自己,也對準他。
那把刀會把陳秋薄薄的脖子劃破,鮮血噴湧而出,陳秋會在他面前倒下,倒進血泊裏,用死也合不上的眼睛哀傷絕望的看着他,無論他怎麽叫喊試圖喚醒,陳秋都只會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再也不會給他回應。
他不要陳秋死。
陳遇珩瘋了一樣的,用力的抓了幾下腦袋,他像是被關進火爐裏的人,身上的血肉都在沸騰着,他又神經質的瞪着陳秋,猛然上前将陳秋抓在手裏,聲音被刀子劃過一般,尖銳難聽,“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他不信陳秋會這麽傷害他。
陳秋眼裏有恨有驚恐,但還夾雜了憐憫,像看一個可憐蟲的眼神,他扯了扯唇角,如鲠在喉,“沒有人。”
是陳遇珩把他逼得用刀對準彼此,陳遇珩也把他變成了一個學着去窺探人心的怪物。
陳遇珩知道怎麽讓他恐懼,但同樣的,他也了解陳遇珩。
抓住陳遇珩最在乎的,把陳遇珩自認為強大無懈可擊的精神打碎。
陳秋流下淚來,要瘋魔的話,就一起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