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鸾陳莞爾,忍着不笑出聲來,黎芳顧也忍着把這個人從他院子裏趕出去的沖動。
待過了一會,鸾陳想起了正事,将袖中的盒子取出,遞給黎芳顧,道:“這是你離開那日有人潛入你書房要偷取之物。”
黎芳顧接過,叫來了黎夜将盒子交過去,整個過程,黎芳顧沒有打開過那個盒子。
鸾陳眼角一眯,含笑道:“你不怕我把裏面的東西偷龍轉鳳?”畢竟從那個虛無影的表現來看,這東西價值連城。
事實上,在鸾陳昏迷的這段時間裏,黎芳顧發現了地牢裏的虛無影,并且讓黎王府的暗衛好好招待了他一番,他才九分假一分真的說東西在鸾陳身上。
但是,出乎意料的,黎芳顧沒有懷疑鸾陳。
“那說說這件一石三鳥的事情?”鸾陳道。
是了,從現在來看,整件事變成了一石三鳥。以溫雅為借口将黎世子引到護國公府,再有國公府混進去的人将黎世子引到碧落山刺殺,再放出消息收買江湖神偷前來偷黎王府的續命丹,最重要的,是離間了黎王府與君王的關系。
在黎芳顧開口前,鸾陳把自己不解的地方說出來:“我很好奇,那個皇帝和溫雅在這件事裏面扮演了什麽角色,在你被刺殺那天,溫雅在北市街扭傷了腳留在醫館,而給你消息去碧落山的,肯定是皇帝宣琰的人。”
黎芳顧沉思片刻道:“不會是陛下的主意,反而是有人很好的拿捏了陛下的軟肋。”
“軟肋?”鸾陳不解。
“護國公府和黎王府都是陛下這邊的人,陛下不會選擇在年輕的時候動自己的臂膀。”
鸾陳好像聽說過,宣朝三大頭是陛下,國丈和丞相,後兩者看似擁立陛下,可在自己的利益面前,究竟怎麽選擇還不一定,那這次刺殺就可能和這兩位有關。
“也不太可能是國丈,陛下是他親侄兒,一國之丈已經是天大的顏面了,況且,我一死,黎王府的百萬兵馬會直屬陛下。”
兵者,權也。掌兵權相當于能奪到許多人苦心經營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東西。
“好吧,我收回那句話,君君臣臣,确實沒有什麽情誼可言。”鸾陳沒頭沒尾的插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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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若得了兵權,那他們想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什麽都要忌憚七分,國丈不會傻到這種地步。
“至于丞相,是最容易被懷疑的對象,但因為太容易被懷疑,反而...”剩下的話黎芳顧沒有說完,對于丞相這個人,他沒什麽把握。
“真真假假才最看不懂,丞相說不定就拿捏着最容易被懷疑而讓自己脫罪。”
黎芳顧對這句話頗為贊同,但沒有證據沒法定論。
鸾陳想起了一件事,又問:“我想知道,那位羅悠羅大人,是怎麽一回事?”
那會舟兒說這件事被黎芳顧打斷,想來他是知道這件事的。
“羅悠,曾經是我朝禦史大夫,百官地位,僅次于丞相,先帝在位時,意屬羅大人做太子太傅,只是為了平衡百官,才選了丞相。”
鸾陳從黎芳顧的話裏抓住了重點,這恐怕涉及他說不知道的舊事:“那這事得從先帝說起?”
黎芳顧點頭,繼續陳述道:“曾祖父是随宣祖帝打天下的患難兄弟,因出生入死的交情而取黎民百姓的黎為封號,掌百萬兵馬,為表黎王府為民之心,從祖父起姓氏就随了黎。”
“宣祖帝壯志四處征戰時,金陵發生過內亂,是溫雅的曾祖力挽狂瀾,穩住了朝綱,此後宣祖帝歸朝,封了護國公。”
“先帝與黎王府護國公府相繼有後,便将我接進宮與太子一同教導,溫雅年幼喪母,五歲那年被先皇後接進了宮,冊封溫雅郡主,此後三年,我們三人都在一起,三年後,我去了邊關,再過兩年回來述職,陛下就給我和溫雅賜了婚。”
“那日我去東宮找太子殿下,卻見他将自己關在房間裏喝的不省人事,我問他怎麽了,他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句...為什麽是賜婚給了你,那時候我才知道,殿下他,喜歡溫雅;我...曾經向先帝請求收回賜婚聖旨,先帝砸了禦書房,是殿下對我說算了吧,溫雅也來勸我,說她是真心想嫁給我的。”
“後來邊關告急,我便離開了,直到先帝駕崩,太子繼位後我才回來,亮黃的龍袍、威嚴的帝王之态,從那時起,我才真正意識到,我與陛下,回不去了。”
話說到這裏,鸾陳已經完全想明白了。
先帝與丞相、羅大人等人想必都知道宣琰喜歡溫雅郡主,可不知先帝出于什麽目的,硬将溫雅賜婚給了黎芳顧,這對宣琰來說是奪愛之恨啊,若說黎芳顧出事是将天下的主動權交給了宣琰,那溫雅出事,就是離間宣琰和黎王府最好的手段,有點腦子的人都會選擇拿後者施為,畢竟黎王府無論對前朝還是對皇室,都是一個隐患。
“羅大人是先帝的人?”鸾陳問。
黎芳顧點頭,給予了肯定。
那就對了,既然刺殺溫雅一事查明是羅大人動的手,宣琰怎麽會容許他活着,若他是先帝留下來的人,一切就好說了。
還有一點,宣琰對羅大人流放的判法,說明這個皇帝,也不想讓黎芳顧與溫雅完婚。這個皇帝的态度也很暧昧不明啊。
“既然如此,咱們不如把這件事抛給皇帝去查吧。”就目前的形勢,這個法子是最好的。
黎芳顧也正有此意,将鸾陳扶着躺下,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寫折子。”
鸾陳一把握住黎芳顧要抽身離開的手,表達了自己的意圖:“我沒事了,我陪你吧,就是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進黎世子的書房呢?”
黎芳顧側首答他:“你不是都去過了嗎?走吧。”
得到準許,鸾陳三下兩除二幹淨利落的起身,跟着黎芳顧進了書房。
那晚書房沒掌燈,鸾陳瞧得不是很仔細,如今沒得限制光明正大的進來,鸾陳好好打量了一番黎芳顧的書房:“東西都是好東西,只是少了點什麽?”
黎芳顧一進書房就在桌案前取寫折子的紙張,猛烈聽到鸾陳這句評價,好整以暇的問:“少了什麽?”
鸾陳指着書房那處空地道:“這兒,少了描山水的檀木屏風。”随後又指了黎芳顧身前的書桌:“這兒...少了一株梅花。”
黎芳顧提筆的動作一頓,擡頭問:“為何是梅花?”
鸾陳想了想道:“和你身上的氣息很像,冷冽傲然,無香自芳。”
“其實...先皇後的宮中曾有一株老梅樹,一年冬雪之下,不曾開花抽芽,掌事宮女命人移出去,溫雅心生不忍,每日抽空親自照看那株梅樹,一年後,那株梅樹活了過來,溫雅時常拉着我與...陛下在梅樹下溫書,可惜流年不再,陛下登基後,梅花就成了我們三人之間的禁忌。”
黎芳顧說完這段往事,對空氣中說了一句:“按他說的去置辦。”
鸾陳不禁想起廟會那天溫雅放的花燈,就是一朵梅花,上面的祈願是:世子安,臨昭安。
“芳顧,臨昭是那個皇帝嗎?”鸾陳問。
黎芳顧放下手中的狼毫筆,驚訝的問:“你怎麽會知道陛下的字?”
原來是字嗎?他都忘了凡人還有這一套的。鸾陳一笑:“偶然看到了這個名字,一直不知道是誰。”
黎芳顧當下明白這個偶然來自哪裏:“陛下的字除了先帝先皇後以及記載皇家宗譜的元老,也只有親近之人才知道。”言下之意臨昭這個表字只有他和溫雅以及元老知道了。
“嗯,是從溫雅那裏看到的,看得出,她很看重昔日的感情。”不然也不會其他不求,只求芳顧和宣琰平安了。
腦子的思緒飄出很遠,黎芳顧的雙眸閉而又睜,道:“溫雅她...背負了太多,犧牲了太多。”
其實你又何嘗不是呢?“這是命數,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若是覺得虧欠于她,我可以幫你早些将她娶進門的。”
鸾陳思索再三,決定這麽說,無論朝局如何,溫雅總不該被牽連的,即便讓溫雅嫁給芳顧會觸怒那個皇帝,可溫雅無辜,不該被這麽耗着。
“你...不必,其實...”黎芳顧斷斷續續的,最後什麽也沒說清楚:“沒什麽。”
剛好鸾陳也不想再提這件事,兩人心照不宣的一個人研墨一個人提筆寫折子。
鸾陳拿過黎芳顧寫好的折子觀摩,評價道:“好字。”
黎芳顧對鸾陳的誇獎十分受用,問他:“你們神仙的字與凡人有什麽不同?”
“神仙們大多很懶的,除了天宮那些神官,我們都不寫字的,也就引翩是個例外吧。”
黎芳顧拿回自己的折子,偏頭問:“引翩是誰?”
說起引翩,鸾陳可就有很多話說了,誰知看着身前這個人的目光,他出口的只有寥寥一句:“他祖母與我父親有過婚約,算起來,他是天界的殿下。”
雖然白鳳公主與魔君相戀之事是禁忌,天帝盛怒處死了魔君,可白鳳與引翩的天胄身份,并沒有從天宮除籍,只是外人不知道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能明白,為什麽太.祖,也會被和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