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某人的第一手消息還是很靠譜的,第二天老師果然提到了這件事:“同學們,下周三我們要舉辦運動會,希望大家可以在這周五之前把項目報滿,積極參與。”

“周五?今天周幾了?”裴城每天都活在夢裏。

“周四吧。”

“哦。”

沈澤眯着眼看他,裴城惜字如金,必有陰謀。

裴城:“你要不報一個呗?”

沈澤:“不報。”我就知道沒好事。

“別啊報一個呗。”

“不報。”

“報呗,鍛煉身體。”

“死開。”

這段對話到了年輕的老師語文老師那裏就變了味:“你們倆上課能不能好好睡覺?你們倆都是男同學,不要成天抱抱抱的。”

沈澤不解:“為什麽男同學不能抱抱抱?”

聽了這句話,老師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不一會又轉為緋紅。

“老師,我覺得沈同學說的對啊,你看我們給你抱一個。”

沈澤:“你他媽……香皂是牛奶味的?”

裴城:“鼻子真靈。”

沒等沈澤接話,老師便開始瘋狂的拍着講臺,在拍爛邊緣反複試探:“你們……你們不要太過分了!趕緊給我坐回去!”可憐的老師,教書第一年,就碰到了這種奇葩。

續命下課鈴終于響起,裴城拽着沈澤飛奔到體委桌前,一氣呵成:“江小天,運動會我報個三千米,你沈哥報一百米。”

“我報一百?”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你報一百。”

“我不報一百。”

“你報一百。”

“不報。”

“報。”

……

江小天:“咳,那到底報不報啊。”

“報!你沈哥聽我的。”

“我憑什麽聽你的?”

“憑我愛你。”

你愛我?你什麽時候愛我?怎麽愛我?沈澤腦子裏蹦出一連串的問題,最後也只彙成了一句:“傻逼。”

“你看,他答應了。”

“可是……他罵你了。”

“你懂什麽?傻逼,是對我的愛稱。”

“哦……”

沈澤在心裏問候了裴城的祖宗十八代,撇撇嘴,妥協了。軍訓強度太高,他可能不行,但像這種繞操場一圈比誰更快的野蠻競技,他應該沒問題。

日子渾渾噩噩的過到了周五,按常理來講,沈澤應該回家了,于是給自家老爸撥了通電話:“爸,你回來了嗎?”

“你這孩子,怎麽越長大越黏人呢?爸爸下半年才回去,上次不是和你說了嗎。”

“哦,我忘了。”

“你缺錢嗎?爸爸……”

“不缺,再見。”

一打電話就問缺不缺錢,煩死了。

沈澤站在宿舍門口,無聊的踩着自己的影子。算了,不回去了,在哪都一樣。

“幼稚鬼,又開發新游戲了?”

沈澤擡頭看他,臉上寫滿了問號。

“上次是扔球,這次是踩影子。”裴城自然把手搭在他的身上:“你幾歲啦?”

“滾蛋。”

“說句實話也不讓,對了,你這周回家嗎?”

“我,不回吧。”

“不回就不回,還吧?”

“不回。”

“哦,那我也不回了。”

“什麽意思?”因為我不回,所以你也不走了?寫小說呢?你侬我侬的。

“沒意思,家裏沒人。”

沈澤吞回了嘴邊的話,他從沒見過裴城這副模樣,失落、黯然神傷,小兔崽子還有兩副面孔呢。

“去逛公園嗎?”

裴城:“……你,認真的?”

“認真的啊,去不去?”

“啊……去,去呗。”裴城抓了抓頭發,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你,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為什麽……為什麽,喜歡逛公園?”

“逛公園和我血氣方剛矛盾嗎?”

“矛……”矛盾大了!“矛盾個屁!”

裴城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想起他以往用手機刷新聞的行為,再聯想到公園……靠,活脫脫的我爺爺!他不會是去公園下象棋的吧?

第二天,裴城早早的就被沈澤叫醒,趕鴨子似的催促他洗漱,他脆弱的精神世界在此刻全盤崩潰了,這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沈澤确實很像老年人,從興趣愛好到生活習慣。打游戲只是他生活的調劑品,他更多時間是在家裏聽相聲,看小品。他想自己可能是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起的比誰都早,睡得比誰都晚。

裴城和沈澤所理解的逛公園不太一樣,裴城認為逛公園就是遛彎,而沈澤是真的在認真逛。認真體現在走三步停一下,看到棵樹都要拍照留念。

“看到你,就感覺自己以前的公園都白逛了。”

“你能不能善于發現一下身邊的美好事物?”

“對不起大師,是我悟性太低。”

沈澤白了他一眼,左拐右拐的來到了他的魔法世界,成功觸發魔法事件——象棋。當然,他沒有過分到坐下來和他們比劃兩局,但光是觀戰這種行為,也能把裴城雷個外焦裏嫩。

“兩頭蛇。”

“啥?”

“就是順炮直車兩頭蛇對雙橫車,接下來就進入中局了。”

“……”裴城不可思議的看着他,這話是應該從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嘴裏說出來的?

兩人圍觀完浪漫象棋,又拍了幾輪照片,終于走出了公園,裴城覺得公園外的空氣真是該死的新鮮。

“我想去江邊。”裴城突然起了興致。

“投河?”

“滾蛋,我是去思考人生。”

沈澤實在想不明白去江邊能思考出什麽,但看在今天他陪自己閑逛一天的份上,點頭應了。

江邊的風很涼,沈澤打了個冷顫,他抽抽鼻子,把雙手揣在兜裏,默默的跟在裴城身後。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回家嗎?”裴城突然這樣問。

“為什麽?”

“家裏沒人,我爸死了,我媽,和別人組建了新的家庭。”

沈澤看着他的臉,還是那副無所謂的表情,只是在眼底添了幾分惆悵。

“沈澤,我想我爸了。”

沈澤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他願意說這些,是因為把自己當成了很好的朋友,他确定這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他的骨灰就撒在這裏,這是他生前最喜歡的地方。”

“叔叔他……怎麽死的?”

“車禍,命不好吧。”

“對不起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沒關系。其實今天是我爸的祭日,我就想來看看他,看看他過得怎麽樣了。”

這麽重要的日子,他還像沒事人一樣,陪了自己一天?沈澤看着他泛紅的眼角,有點心疼,他總是這樣嗎?再糟糕的事都能自己消化。

“爸,我有小半年沒見過我媽了,她不讓我去找她,說會給她添麻煩,你說她像不像騙婚的?她肯定沒告訴她的新老公自己生過一個兒子。”裴城望着被落日餘晖映的橙紅的水面,眼裏含笑。

“我身邊這個是我最好的……朋友,叫沈澤,我特喜歡他,直率。”

沈澤把頭轉向他,一言未發,只是靜靜地看着他。這人,笑起來還挺好看。

“你不表示表示嗎?我都把你介紹給我老子了。”

“謝謝。”

“就沒了?”

“那你想怎樣?”

“你不是應該說,我以後一定會對他好,一定不讓他傷心這種話嗎?”

“你黃金檔狗血劇看多了吧,那是人家小情侶說的,我對你可沒這個義務。”

“以後就有了。”

“什麽?”

“沒什麽,走吧不煽情了,回寝洗澡去。”

原來他還是一個讓人心疼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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