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薛延雙股夾進馬肚,心裏一點底氣都沒有。他有點不敢回平京了。雖然這座城市他思念了十年,這裏的親人讓他牽挂了十年。但物轉星移,這麽久不見,他可能連見到自己的母親都不知道如何開口,更何況只是小時候的玩伴呢。

玩伴啊…

薛延這麽想着,心裏有點墜墜的。他和鐘泊雅一直以來都有書信往來,為了避嫌,他都将書信夾雜在家書之中,每次自己在邊疆收到他的家書,都無比的欣慰,自己能有一知己。高山流水,如此已以。

然而,從鐘泊雅繼承大統之後,薛延就再未收到過他的家書了。

屬于他的鐘泊雅沒了。

現在的那個鐘泊雅,是大陳的皇帝,是天佑年間的孝靈帝。他冷血無情,殺人無數,喜怒不顯于形,權勢于他不過上手段,番邦鄰國聽聞他的號都要震上一震,他是真真正正的大一統的帝皇。

軍隊緩緩靠近平京城,薛延老遠就望見了那明黃色的儀仗,他曉得,那是鐘泊雅的儀仗。他與他十年不見,再見已是君臣兩別。

于儀仗前數十米,薛延下馬卸下佩劍交予副将,在內侍的引領之下走至聖前。

薛延從未想過他會跪拜這個人,他威風凜凜的回到故土,第一個讓他下跪的人居然是鐘泊雅。

“免禮,薛卿一路勞累,早些整頓整頓吧,朕等着你與我好好說道塞外景致。”

鐘泊雅的聲音從儀仗內傳出,他并未給這個為國拼殺十數年的将軍最高的禮遇,反而給了個下馬威。立在遠處的衆副将見了,心中不免憤憤然。

“微臣領命。”

鐘泊雅的儀仗浩浩湯湯的進了城,薛延撫摸着馬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遠去的儀仗,心中微微泛酸。

“将軍,這皇帝…”副将欲言,被薛延打斷了。

“皇帝如今是樹敵無數,你道他真會出面迎我們進城嗎?給足了你面子就知足吧!”軍師白了副将一眼,踩鞍上馬,等會兒可要巡一遍平京城,想想都覺得累。

薛延勾唇笑笑,拍了拍副将的肩,跟着禮部的人開始了勞累的一天。

薛延十年未回到平京,這裏城樓林立卻不再是十年前的城樓。城中百姓早知今日他們的大将軍要回來,早就巴巴的等着了。個中茶樓更是坐無缺席,熱熱鬧鬧的議論着這位将軍的凱旋。

鐘泊雅負手立在窗前,看樓下把鞭炮放的噼裏啪啦作響,大太監李季不知道他這位主子在想什麽。親自去迎接薛延回京他不去,卻跑到這個茶樓來湊熱鬧。

雖說人多沒什麽人會注意到他,但人多眼雜,誰知道他的蹤跡會不會傳到誰的耳朵裏去呢。

如今朝野上下,明面上不敢動他這個皇帝,可背地裏,不知道多少亂臣賊子想置這位新皇于死地呢。

鐘泊雅站了一會兒,坐回桌前抿了口茶。

大陳的百姓十數年來一直苦于邊塞蠻人騷擾,薛延不僅能擊退蠻人,還将其打回了自己的窩裏,哭唧唧的跪着求着大陳議和,這在大陳幾百年的歷史中是絕無僅有的,一下子成了大陳百姓心中的戰神。

為了迎接戰神回京,此時各個茶樓林宇,街道都擠滿了人,官府的官兵費力的清道。

薛延的巡城線路并未公布,這也算是為了他的人身安全着想了。

鐘泊雅此時所在的茶樓滿滿當當的都是人,包廂在好幾天前就訂滿了,他也算是和別人拼了個桌才能有座。其他人一個個的都在議政議戰事,只有他默默地喝着茶。

“主子,差不多咱該回去了。”李季俯身提醒道。算算時辰,假皇帝該進宮了。

“他還沒來。”鐘泊雅喃喃道。

他的聲音很輕,很綿軟,和“假皇帝”的聲線完全不同,聽他說話,完全想不到這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聲音,像個小孩子,稚嫩。

拼桌的幾個男子嚯着扇子調笑道:“這位該不是哪家的小娘子,想一睹将軍的容貌,偷偷跑出來的吧!”

同桌的幾人聽着都哈哈大笑。

李季抿抿嘴在心裏為這些人抹了把冷汗。他雖然伺候了鐘泊雅數十年,但這兩年來他的性子越發的古怪,說翻臉就翻臉,誰的面子也不賣,他是真的捏不準自己的主子會不會捏死這個口無遮攔的人。

誰知道今天的鐘泊雅心情還不錯,他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像個在等自己意中人的小女子,姚姚一笑。

“是啊,以後要做将軍夫人,不看看他長得是長是扁怎麽能行呢。”

李季:“……”聖上,您開心就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