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薛延回屋的時候看見自己的行李已經收拾妥當,微微有點吃驚,鐘泊雅從來不是個幹活的人,但仔細看看自己那收拾的挺整齊的行囊,心裏對鐘泊雅還是有點刮目相看的。
薛延和鐘泊雅兩人騎馬上路,薛延還特意繞到了市集裏走了一趟。
“你還缺什麽嗎?市集人那麽多。”鐘泊雅心裏厭惡人多的地方,嘟囔着心裏的不滿了。
“不缺什麽。”薛延在巷口下馬,把栓馬繩遞給鐘泊雅,“我去去就回,公子稍等。”
鐘泊雅看着他的背影不爽的噘着嘴,這人冷面冷語的,不就是早上嗆了他一回嗎?
這時正是快正午的時辰,趕集的人也都回家該做飯做飯,該幹嘛幹嘛了。薛延也不用擠人流,很快就買了他想買的東西。
鐘泊雅嫌曬,牽着馬在牆角躲陰,看薛延回來了趕忙迎了過去。
“你可回來了,怎麽去了那麽久。”
薛延覺得鐘泊雅有點沒事找事,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哪裏久了?
他看鐘泊雅面色不自然的東張西望,眼神躲躲閃閃,發覺路過的人都要盯着他看幾眼。
鐘泊雅生的好看,再加上他這一身仙氣飄飄的樣子,橫河只是個小縣城,城裏的人哪裏見過這樣打扮的公子哥,不免會多看上幾眼。被多看幾眼的鐘泊雅渾身難受,像是被人摸了似的不舒服。
正難受間,頭上一黑。鐘泊雅想伸手擋,被薛延按了下來。
“遮着。”薛延将鬥笠紗帽往鐘泊雅頭上一扣,給他整理好發髻。“日頭大,別曬脫水了。”
“這是姑娘家才戴的。”鐘泊雅嘴上說說,心裏美的看薛延哪裏都順眼。伸手撥弄了一下帽檐上垂着的白紗。
薛延理好他的發髻,将現買的匕首塞到他的手裏。“藏好,萬一出事能自保。”
鐘泊雅捏着巴掌大的匕首,匕首上還帶着點薛延的體溫,放在他的手上微微有點燙他的手心。
“你保護我不就行了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薛延牽着馬扶他上馬,“萬一我自顧不暇呢。”
薛延沒問他出來有沒有帶暗衛,也沒問他有什麽打算,上馬之後一路向南,奔着利津去了。
利津縣是坐落在黃河沿岸的小縣城,但是規模倒有點大城的風範。黃河水養人,這座城靠着黃河不愁吃喝,不能算是富得流油,倒也能算是富甲一方了。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城市,在遭受了水災之後,如大廈傾覆,竟連自救也做不到了。
“利津這個地方,商賈繁多,從老皇帝那一輩起就是快肥肉,但是眼看着是塊大肉,真去碰了,可能是塊豆腐了。”
鐘泊雅倚着樹靠着,離火堆遠遠的,但熱氣還是蒸到了他臉上,鼻梁上出了一層的汗水。
薛延一邊聽他說話,一邊把離火堆近的土地掃幹淨,鋪上今日現買的布。
“你的意思是,利津這塊肥肉早就被人啃得渣都不剩了,但是先帝卻被蒙在鼓裏?”
鐘泊雅看着忙的滿頭大汗的薛延,挑了挑嘴角。
“你要不要猜一猜是誰啃下的?”
薛延擡頭看了他一眼,抖了抖準備當鋪蓋的布料。跟鐘泊雅出門真是麻煩,要是他自己一個人,随便找棵樹就過上一晚了。
“我十數年都在塞外,朝堂上的事真不是很清楚。但有時也聽蔣老将軍說過一些。大皇子母系李家,李家是開國元勳,身份地位不亞于我老薛家,祖上也是當過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其弟子更是遍布半個大陳。但是随着老宰相死後,很多人都翻臉不認人了,所以大皇子在朝堂上算是勢薄的那一方,但他母後又是當朝的皇後,想撈點油水也有可能,不排除是他幹的。那個三皇子,他母妃姜氏是江南首富的外孫女,不差錢吧?五皇子的嫌疑倒是比大皇子大多了,他的舅舅是鎮南王,咱大陳為數不多的外姓王,還是最肥的那個。一直都在傳鎮南王想造反,但是傳到現在還沒造,是還沒準備好,還是假的啊?”
“你說五皇子的嫌疑最大,就因為他舅舅是一個被傳言要造反的鎮南王嗎?”
薛延哼哧一笑。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說的人多了,上位者心裏肯定将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拔不拔是時間的問題。鎮南王為了自保,造不造反那就是時間的問題了啊。”
鐘泊雅撿了根帶枝葉的樹枝,揮舞着趕着身邊的蚊蟲。
“要是有人說你要造反,你會怎麽辦?”
薛延鋪平鋪蓋,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
“讓他說呗。回頭我也說,他要跟我一塊兒造反。反正我這剛立了大功,人言可畏,你不可能馬上就動我。那家夥肯定死在我之前。”
“喲,還會借刀殺人了?”鐘泊雅冷笑一聲,“我這把刀是你說借就能借的?”
“那肯定是不能的。”薛延從包袱裏拿出幹糧和水,走到鐘泊雅面前,和他一塊蹲坐了下來。“說說而已,造反這種事哪能随便說呢,捕風捉影才能起這個頭。我什麽也沒幹,誰能拿這種事威脅我。”
“這麽有自信?”鐘泊雅接過水喝了一口,幹糧實在是噎嗓子。
“沒自信你也不能到現在還不收我兵權。我可不信你是自己忘了。”
鐘泊雅眯了眯眼,眸子裏帶了點冷色。
薛延說的漫不經心,像是和老友調侃。但他是不是忘了,他眼前坐着的這個人是大陳的皇帝,沒有哪個上位者允許旁人說兵權這樣敏感的話題。沒有兵權的皇帝就是一個随時會被取代的皇帝。鎮南王手上的兵權從先皇開始就是一個心病,這個病現在落在了他的身上,已經夠讓他惴惴不安了。
“我不收,你就不交了?”
“太早交,不就沒人把我當回兒事了嗎?”薛延對鐘泊雅一笑。
這抹笑容包含了很多內容,鐘泊雅有點啞然。
“它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
“在我這,它是保命符,在鎮南王那,那是催命符。”
鐘泊雅失笑,他承認,他是故意沒有收薛延的兵符的。一方面是為了測他的忠心,一方面是為了下後面的棋。
對鎮南王來說,私自養兵已經是一筆巨額的開銷了。如果他能找到一個同謀,這個同謀手上有兵權,在大陳還有一定的地位,大家對他都信服,那麽自己起兵造反也有由頭了。你們都信服的薛将軍都說大陳這個皇帝殘暴不仁,那自己登基就更加名正言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