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你好,我是朝華日報的記者,顏沁寧,我想采訪霍軍長,能不能請你代為轉告?”沁寧言辭懇切,聽聞這位霍二少向來不喜歡記者,不過既然她昨日都已經應了下來,也只能權且一試。
這個副官模樣的青年軍官對她倒是客氣地很,滿眼的笑,“顏小姐,請稍坐,我這就去轉告給二少,你想喝什麽,咖啡還是茶?”
“咖啡罷。”沁寧微笑着道。
沁寧坐在華麗的軍政府大廳裏小口小口地抿着咖啡,黑咖啡的苦澀一點點地在舌尖擴散,時針從九點指向十一點,沁寧靜靜地坐在遠處,一點都不着急。她并不怎麽抱希望,只是沒到絕望的時候,她就不會輕易放棄希望。
咔噠,咔噠,咔噠。
皮鞋擊打地面的聲音響起,沁寧将第五杯咖啡擱下,站起身,将預先準備好的笑容揚起,伸出手去,“霍軍長,你好。”
“久仰,顏小姐。”他伸出手,握住她,觸手一片細膩柔滑,他竟有些不舍得放手。
沁寧将手抽出來,臉上的笑容一絲也未變,“霍軍長,很榮幸你能接受我的采訪。”
他仰倒在沙發上,扯出一抹邪吝的笑,狹長的眼睛眯了眯,“我來見你,并不代表我就接受了你的采訪。”
沁寧萬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霍軍長的意思是……”
“現在正是中午時間,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顏小姐一起用餐?”
這個人……簡直……
“我可以不答應麽?”
“不可以。”
沁寧咬了咬唇,“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她沒想到,他居然帶她去了霍家在北山上的官邸!北山是霍家的私家園林,山下設了關卡,聽說風景是極好的。只是風景再好,她也沒有一絲欣賞的心情。
山路盤旋,沁寧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心越來越慌,連手心都冒出細汗。
他就坐在她身邊,斜倚在榻上,頗為閑适的模樣,眼睛卻時不時地瞧她一眼,就像看着一直待宰的羔羊。
她驀地想起這位霍二少的風流史來,他若是想對她如何……
不過片刻,山頂就到了,霍靖承親自替她開了車門,扶她下來,摸到她手心的汗,眼底閃過一絲戲谑,“緊張?”
她心底一震,差點失了鎮定,“沒有。”話一出口,沁寧就暗暗懊悔,這話說得毫無章法,實在不合時宜,他卻笑了起來,牽着她的手并不放開,一路引着她沿着崎岖的小路往上走。
她穿的是一雙白色的高跟鞋,走在這樣坑坑窪窪的山路上實在費力,一個不小心,腳踝一崴,身子一歪,她就穩穩當當地落入了他的懷裏,他的手緊緊地箍着她的腰,她擡眸,見他墨色的眼底隐隐的一片笑意。
她掙紮着推開他,耳根卻禁不住紅了,她幾乎懷疑他花了兩個小時精挑細選出這麽一個地方了,但嘴上還得道,“多謝霍軍長。”
手心的柔軟消失,他有一些意猶未盡,不過他不着急,反正來日方長。
山頂上有一大片櫻花林,此刻正是落櫻時節,微風一吹,落英缤紛,美如仙境。沁寧今日恰巧穿的也是一件粉色的小洋裝,這樣站在花海裏,映襯得眼眸如玉,肌膚如雪。
櫻花林中央就擺放了一張小圓桌,有人将西式的甜點和小菜都盛了上去,看上去精致非常。
“顏小姐,請坐。”霍靖承替她輕輕拉開凳子,倒是做足了紳士的派頭。
他替她将五分熟的牛肉割好,放入她的碟中,她亦不推辭,微笑着受了,既然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過她深信,以霍靖承的驕傲,他是決計不會為難一個不從他的女人的。
霍靖承看她動作十分熟練,不由得問道,“顏小姐你難道是國外回來的?”
“是,去年才從美利堅回來。”
“念書?”
“嗯。”
霍靖承看着她,笑了笑,“念的什麽?”
“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念建築。”沁寧口齒清晰,聲音亦是輕輕的。
“這樣。”霍靖承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竟忽然朝她伸出手來。
她吓得身子都僵硬了,背後冒出細細的冷汗,在那一瞬間,她幾乎是想到了最壞的情況,假若他要強要她,她能怎麽辦?她若說出她是淩家大小姐這個身份,他能忌憚淩家麽?
他卻只是将她發梢的一瓣粉色的櫻花輕輕拂去,見她緊張的樣子,忍不住道,“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
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原本皮膚就白,這會兒臉頰都微微泛紅,微微垂首,真真是撩人心弦。
用完了餐,他帶着她進了北山官邸,這其實是霍家的小別墅,但整個建築着實精美非常,與周遭的環境完美地結合,甚而一株櫻花都探進了窗內,紛紛揚揚的花瓣落在了窗臺上。
她與他又喝了咖啡,接着又是聽音樂,賞畫,她幾次想将話題引到采訪上來,奈何他每次都輕飄飄地轉移了話題。
沒曾想傍晚時候,天色突變,下起了傾盆大雨,一陣陣悶雷響在耳邊。
她實在有些着急了,今天是她的雙胞胎弟弟的生日,父親特意囑咐她早些回去的,否則的話,又要鬧得家宅不寧。“霍軍長……”
“怎麽還叫我霍軍長,叫我靖承或者叫我的表字,沐清就可以了。”
她着實吓了一跳,無論是靖承還是沐清都實在太過親昵了,怎麽也不适合剛剛才認識的男女,她也顧不上采訪了,慌亂道,“我該回去了。”
“好,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他倒沒有再做些越軌的舉動,她讓他将車停在她在她露桦街的小房子門口。有侍從将車門打開,替她遮着傘。他坐在車內,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一陣陣寒雨打在她的身上,寒意從後背一直滲透到骨髓。
“多謝霍軍長。”她接過傘,正要轉身的時候,他卻忽然下車,拉住她的手,雨傘送手中滑落,骨碌碌滾了很遠。他卻猝然吻住她的唇,兇狠而霸道地深入。
她猝不及防,眼睛大大地睜着,眼底盡是恐懼,她用力地推拒,卻換來他更放肆的掠奪。他的手緊緊地扣住她,讓她一點都動彈不得。
她眼裏流了淚,混着雨水,澀澀地流入唇角。
沁寧回到淩家官邸的時候,到底是晚了,一大家子人坐得滿滿的,歡聲笑語,見到渾身濕透的她進來,她父親臉色登時就變了,将筷子重重地放下,“你還曉得回來。”
沁寧緊緊咬着唇,垂着頭上了樓。
她的大丫鬟錦繡替她将頭發擦幹,“小姐,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她搖了搖頭,轉身換了身幹淨的衣裳。
“沁寧。”門口響起了幾聲敲門聲。
錦繡将門打開,“大少爺?”
淩錫城走進來,見她坐在一張沙發上,頭發上的水珠還未幹,眼睛卻是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他這個妹妹向來堅強,倒還真少見她哭。
“發生什麽事了?”錫城坐在她身邊,“有什麽事情跟我說,哥哥替你出氣。”
她悵然搖了搖頭,甚至扯出一個微笑來,“沒事的,我待會兒就下去。”
淩錫城嘆了口氣,走了出去。沁寧一向如此,什麽心事都擱在心底,半分都不肯往外吐露的。
沁寧受了驚,又淋了一夜的雨,到底是病了。她挂了個電話到報社去請假,喻明階聽了很着急,說要來看她,她忙推拒了,說只是小病,他卻不肯,執意要來看她。
她無法,只得催着錦繡收拾一下,撐着發熱的身子回了露桦街的房子。
一輛軍車停在了露桦街的一棟半舊的白色小房子門口,車門打開,下來一個身穿墨綠色軍裝的年輕軍官。
那棟房子門口有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手裏捧着一大束百合,正在敲門。門吱呀一聲打開,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一見着他就笑開了,“喻少爺,我們小姐在裏面呢。”
那年輕軍官看了良久,彎身坐回了車內,喚了聲,“二少,你看……”
霍靖承沒說話,一揚手,将一大束純白的百合扔出了窗外,“開車。”
沁寧在露桦街買的這棟房子雖然半舊,但卻是英式洋樓的風格,白色的磚牆上還挂着幾幅山水畫。喻明階跟着錦繡一路走上去,直進到她的卧房門口,他有些遲疑,到底有些怕傷了她的清譽。
錦繡倒笑了一聲兒,“喻公子是國外留洋回來的,怎的還遵循這些舊俗,進去就是了。”
他笑了笑,便推門走了進去,房間的擺設亦是西式的,靠南邊是一整排的書架,上面有許多英文和法文的書。他見沁寧半歪在榻上,正在看今天的報紙,見着他來,将報紙擱到一邊,笑道,“我這樣的小病,還麻煩你跑一趟。”
他将百合擱在她床頭,“你病了,我怎能不來,好像我平時多苛待你們似的,手下的記者生了病都不來瞧上一眼。”
她笑了笑,“錦繡,倒茶。”
“你家裏就你一個人?”
沁寧唇角的微笑漸漸散去,喻明階趕緊道,“對不起,我不是想探聽你的隐私,我只是……只是……”擔心你,這三個字在喉嚨邊徘徊,就是吐不出來。
“沒關系的。”沁寧笑道,“自母親去後,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個。”
喻明階只覺得心底酸楚,這樣的女子,自小受了這樣的苦,他多想從此護着她,讓她一輩子安安心心的。
就這樣聊了許久,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兩個小時,錦繡将喻明階送下樓,心底覺得很歡喜,小姐終于有了個能疼她的人,喻明階出身書香世家,又是牛津大學的高材生,人又溫文爾雅,跟小姐真是天生一對。
“喻公子,請慢走。”錦繡笑盈盈地道。
喻明階點了點頭,轉身上了一輛黑色的汽車。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念經:撒花,撒花,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