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桃花妖這幾日一直惴惴不安。

她從軍校畢業後就開始為白塔工作,白塔裏什麽事她沒見過,因為政策要求,她徒手拆散的小情侶也不在少數……按道理來說她應該已經習慣了才是。

哨兵向導的結合該是一輩子的,沒什麽比最熟悉的陌生人要來得可怕。

身為一目連婚姻關系的唯三知情人,桃花妖覺得良心一直在受譴責。她比一目連大一屆,是看着這個寡言少語的學弟一步步成長到了如今的。

一目連覺醒得比較晚,剛入學的時候也才剛剛走出白塔,白塔生怕他跑了,還安排了人24小時盯梢。學會如何适應、使用向導的力量,是一個向導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正如哨兵覺醒後五感難以調節,向導也很難建立起自己的精神屏障,他能清晰感受到周圍人的好奇、惡意,還有哨兵們下流的對向導特有的欲望。

一目連活像一只小刺猬,從最初不讓任何人接觸他的精神屏障,到後來可以大大方方噴上中和劑與哨兵們走在一塊,足足花了他一年的時間。

桃花妖本來選的是前哨科,她知道櫻花妖也會選這門學科——入學後櫻花妖立刻就迷戀上了一位哨兵,二人約定好了畢業之後就去白塔登記結合。大部分哨兵都是要上前線的,櫻花妖為了同丈夫一起,自然也會選能夠上前線的專業。這專業裏大部分都是男性向導,女性向導通常都在特務科,桃花妖卻想也沒想就跟了過來。

然後她遇到了一目連,這位小學弟天資聰穎,在大一上學期就完成了下學期的理論課,跳了一級,後來她就發現自己的理論課班上多出了這麽一位小小的新同學。

二人相談甚歡,這朋友也就一直交到了桃花妖畢業。她陰差陽錯進了白塔向導管理部,親手簽下了同意櫻花妖與她的哨兵呈交上來的結合申請表,那晚她把一目連叫了出來,兩個人趴在軍校食堂的酒館裏喝了個爛醉,理論上向導是不能這樣喝酒的,尤其還是在哨兵信息素集聚的地方——隔天她才知道一目連昨晚在趕論文,強行冒着遲交作業的風險陪她喝酒,心中自知欠了個人情,卻一直沒機會還。

一個小小的白塔向導管理部部長真的什麽也做不到,她一直到今天為止,都沒能還上這個人情。

一目連畢業後沒有進入白塔,而是進了軍部,她說不上話;一目連被皇室指婚首席哨兵荒元帥,她插不上話;一目連與荒的具體關系如何,她是局外人;甚至是荒“假死”後,一目連并未同普通向導那般結合斷裂歷盡折磨,很快又要被白塔指派往其他哨兵那兒,就連這個,她也無法幹預。

桃花妖覺得自己挺失敗的,帝國皇室和軍部決定一切,白塔無法反駁,卻要白塔背黑鍋。荒元帥未死就另行指派婚姻的消息一旦傳出去,白塔就又要平白無故挨罵了。

她沒臉主動去拜訪一目連,也想不明白假死的內幕,只能忐忑不安地等着。不過她并沒有等多久,很快就有人找上了門——只不過這人并不是一目連,而是故事的另一位主角荒元帥。

白塔因建築外觀被命名為白塔,它原本是第四次世界大戰期間的瞭望塔,後來翻修了一遍,保留了當年的防護科技,如今成了哨兵向導的工作樞紐。塔足足有二十層之高,每層分工清晰,為了盡可能保護向導的合法權益,向導相關的部門被分在了十層以上,桃花妖所在的管理部就在十五層。

荒的秘書官煙煙羅來了通電話,通知桃花妖提前開啓隔離通道,避免其他向導誤闖。

桃花妖沒忘了荒是個未結合哨兵,自然不會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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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大約是來興師問罪的,坐着電梯徑直上了十五樓。桃花妖緊張地端坐在辦公桌前,心中祈禱着一目連也同行了。

真相顯然讓她失望了,荒是一個人來的,甚至秘書官煙煙羅都沒有随行。

荒來勢洶洶,開門見山道:“是誰的主意?”

什麽,是為了這事?這出乎桃花妖的意料,一時不知道應不應該高興。荒的情報網動作比她想象中還要迅速,這麽快就得知了被白塔封鎖的消息。桃花妖決定以靜制動,她盡可能地挺直腰板:“元帥說什麽呢,不要沖動,進來喝口茶吧。”

說着,她不動聲色地想試圖用精神觸手安撫對方的情緒,卻被牢牢擋在了心牆之外。

荒刻意地拒絕了向導善意的入侵,他同尋常渴求向導安撫的哨兵不同,對任何向導的接觸都有抗拒心理——除了一目連,那畢竟是他法定伴侶。

他聽着桃花妖的心跳聲逐漸加快,冷峻的神情卻絲毫沒有松動:“別裝傻,身為知情人,我還真當你們的友誼是發自內心的。原來是我想多了。”

桃花妖心中有愧,勉強鼓起的氣勢又衰弱下去:“我……”

不是的!她的良心在尖叫!她知道一目連的婚姻狀況十分特殊,可是她知道一目連對現狀還是很滿意的,她可以對天發誓,她絕對沒有想把這樣知足常樂的一目連推進另一段痛苦的失敗婚姻中!證據就是,身為一目連最能說上話的向導朋友,她自然是看得出來一目連其實對荒……如果可以,她會同一目連一樣,會将那個秘密保守一輩子,更不會作出不顧個人意願為其牽線拉皮條的行為!

可是她不能用這個理由來為自己辯解,那大約是一目連最後的秘密了。

軍部為了确保核心成員的忠誠,自然早就挨個催眠了一遍讓向導逼問出秘密,一目連替她保守了她那永不見天日的秘密,她又怎麽可能背叛他呢?

荒突然察覺到了腳邊溫柔的觸感,他低頭一看,一只雪白的薩摩耶委屈地耷拉着耳朵在他身邊不住打轉。

那是桃花妖的精神向導。他退了一步,盡管它很可愛,他仍不想離它太近。

“命令不是我下的,元帥您愛信不信吧。恕我直言,是您無故失蹤在先,既然您知道精神連結不足以支撐到連上将對您的生死存亡有共感,為什麽不早早通知他,免得他傷……”桃花妖說得底氣十足,語速加快,險些說漏了嘴:“免得他……誤會!”

有了精神向導的安撫,桃花妖冷靜下來,直視着荒的雙眼:“軍部向來如此殘酷,我還以為元帥您對此是最清楚的。在戰争中失去了哨兵的向導若是沒有精神崩潰而死,恢複期過後就會被白塔重新指派哨兵,很少有意外。如果您真的像自己表現的一樣在乎連上将,又怎麽會在半年之後才有消息?”

說完她才想起來,荒興許還對那些報道并不知情,立刻噤了聲。

可是這話仍是說到了荒的心坎上,他的呼吸滞了有近十秒。

是的,他完全沒有理由比一目連還要激動。

他很快就把原因歸結到了哨兵天生對向導的依賴性上,那種歸屬感很微妙,離得越近越清晰。沒有一個哨兵能夠接受自己的向導被其他人奪走的危險,那足以使一個哨兵狂躁症病發。傳聞在向導數量最為緊缺的時期,哨兵們會暴露出最野蠻返祖的一面,像動物一樣,為了争奪向導而互相殘殺。

他知道自己有那麽一瞬間是動了怒的。

他瞥了一眼桃花妖用來存放檔案的櫃子——哨兵的直覺驚人的可怕,從剛才起,桃花妖每隔幾秒就會下意識地朝那櫃子的方向看一眼,他絲毫不懷疑櫃子裏存放着那些企圖争奪一目連的哨兵的資料。

荒想,這不對,你該是很有自制力的,而不是現在這樣。

荒緩緩開口:“那你該知道什麽對他來說是最好的。”

桃花妖睜大了眼睛,些許亮光在她眼中閃動:“我知道,我知道。”

一目連選擇了你,沒有放棄過你。她還記得一目連參加葬禮時候的神情,她很想帶他出去喝喝酒,不過一目連拒絕了她,他說他要保持清醒。一目連婉拒白塔的邀請很多次了,可是這次将通知書遞給他的卻是桃花妖本人,一目連猶豫了很久,幽幽冒出一句“那好吧”,她聽得出來他的不情願,可是沒有辦法。

很多事情她說不了。

比如一目連其實有抽煙的壞習慣,她最喜歡看他站在窗邊雲霧缭繞的樣子。但是結婚後一目連就改掉了這個習慣,再也沒有摸過煙……要知道哨兵對煙霧的敏感程度可絲毫不亞于疼痛。

荒走了,二人仿佛在短短幾句話間達成了共識,桃花妖從抽屜裏拿出那疊由哨兵們自主提交的結合申請表,數量遠比她想象中的多,一位能打善戰的向導對任何哨兵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她氣鼓鼓地一把撕碎了那些申請表,丢進碎紙機,看着紙片碎屑在機器中翻滾,心中滿是拍手叫好。

既然是一目連選擇的路,她就會幫着他走下去。

她沒忘了自己試圖遞給一目連一支煙的時候,一目連擺擺手說:“戒了。再抽就戒不掉了。”

她發誓,向白塔妥協,這會是最後一次了。

tbc

自欺欺人是不好的。

*中和劑:不同于ABO設定,哨向的中和劑僅僅只是用于自身需要,不會混淆一個人的信息素種類,該是哨兵的還是哨兵,該是向導的還是向導。只有一種可能有例外:就是向導對你進行了精神暗示,讓你感覺到他是一個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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