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場面一下子尴尬了起來,一目連還抱着那麽點兒荒對此事一無所知的期望,可轉頭一看荒元帥的表情,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不需要用精神觸手去探知意識雲就能感受到哨兵的暴怒。

沒有野獸喜歡自己的領地被侵占的感覺。

尤其是在這位哨兵還有些“特別”的情況下……

哨兵教官的穿衣打扮無處不散發着風騷,大片精瘦胸膛裸露在外,像是在炫耀自己結實的胸肌,勾引一個不谙世事的向導回家,絲毫沒有半點為人師表的自覺。荒兩眼一黑,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也躲不過狂躁症的命運了。

雖然問題全數出在白塔,眼前這位哨兵也只是服從命令,理性而談荒并不應該歸罪于哨兵本人身上,可荒就是收不起敵意。他對眼前這位名為夜叉的哨兵有點印象,當年軍方拉攏過此人,但由于這人私生活作風有違軍紀,最終未被軍部收錄。

——一目連險些就要嫁到這種哨兵家裏去了。

要是他沒趕回來……

荒上前一步,将一目連嚴實地擋在身後,皮笑肉不笑說:“夜先生你好。”

不過他心中的萬馬奔騰可沒那麽簡單就被糊弄過去,因為主人的精神狀态萎靡而已經好多天沒有出現的白龍終于找到個由頭蹿出來,像個黑社會老大一般,不太友善地繞着夜叉教官轉了一圈。

夜叉也沒想過事情會有這樣的發展,自己只因精神體與源博雅品種類似,二人才結識,心想着幫個忙也不會缺胳膊少腿,就應了下來,誰能想到那個畢業了之後還執意要學射擊的向導竟然是差點成了自己向導的一目連上将?同行的居然還有……上将的正牌哨兵?

源博雅你玩我呢!

是個腦子正常的人此時都知道不能跟元帥硬碰硬,可夜叉偏不幹。

夜叉個人對這門親事是很無所謂的,有和沒有都沒區別,也不會有什麽吃醋的想法……可在看到荒元帥幾乎炸毛的反應之後他心中突然冒出一個不得了的念頭。

嘿嘿嘿……他在心中邪笑着。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荒元帥嘛,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我約的不是連先生嗎?”夜叉裝作不在意地揚揚手中的教鞭,還不忘添油加醋地喚出自己的精神向導花豹。花豹與白龍視如寇仇,對上眼的一瞬間幾乎就要扭打在一起。

花豹嘶吼,白龍咆哮,誰也不甘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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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明擺着要挑釁,荒又哪會退縮:“我送他來。”

可他依舊頭皮發麻,怎麽聽起來夜叉和一目連還挺熟的?什麽連先生連先生,這樣一個甚至連軍籍都沒入的人,沒大沒小,應該用敬稱連上将來稱呼一目連才是!

“那您可以回去了,新聞我看到了,元帥您的傷還沒好吧,不然連先生又怎會來找我補習射擊?可別累壞了自己,到時候倒黴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夜叉随性地倚在柱上,繞過荒朝一目連看去:“連先生,別來無恙啊。”

一目連:“……”

等等,他們真的認識?

才沒有!一目連對天發誓,這明明就是第一次與夜叉先生正式見面。上回夜叉在宴會開始後才姍姍來遲,二人還沒來得及在白塔的安排下碰頭就被聯邦的人入侵了……夜叉的意識雲中飄散着幸災樂禍,一目連心中暗叫不好。

這擺明了是要搞事情。

哨兵說白了就是将人性中參雜的那點野性提純到人格最表面的野獸,說他們是狂躁神經病也不為過,平時看起來挺正常的,可在沒有向導素中和的情況下,一個一個翻臉不認人起來比誰都沖動。

一目連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知道夜叉是有意在挑釁,但人家說的也沒什麽錯,這要怎麽反駁?他磕磕絆絆道:“夜先生你好。”

“才多久沒見,怎麽又這麽生疏啦?”夜叉甩了甩教鞭,身邊那群等着聽課的學生們個個低着頭看都不敢看過來一眼,他很滿意這個結果,回過頭來對一目連說:“其實我的槍法也沒多好,是絕對比不上荒元帥了。不過我比他閑,找我還是沒錯的。”

一目連欲哭無淚,自己找源博雅幫忙的原因根本不是這個……怎麽越抹越黑呢?

視線邊緣那白龍和花豹都快用秦王繞柱跑的方式厮打起來了,那條只會和荒吵吵架鬧鬧別扭的慫龍竟然也有這樣暴跳如雷的一天——它瞪圓了銅鈴般的大眼,無聲地仰天長嘯,終究還是礙于自己高冷的設定沒有撲上去。

“不,我……”一目連明知夜叉是故意搗亂,竟也沒個辦法。他雖然對這位哨兵教官随心所欲的性情早有耳聞,卻也沒想到所謂随心所欲居然是這個随法。

荒驟然打斷他們敘舊:“夜先生,我想你是誤會了。無論白塔自作主張作了什麽決定,有一點你必須清楚,我還沒死,連依然是我的向導。”

這宣示主權的話已經夠直白的了,夜叉險些破功笑出聲,連忙憋了回去。

一目連光速忘掉了自己方才想要解釋什麽。

剛才荒叫他什麽?

“我們的來意并非如你所想,也請不要有任何無稽的妄想。我們是來收回委托的,我會親自負責上将今後的射擊訓練,不勞煩夜先生操心。我說得對吧,連?”荒一字一句緩緩說道,字字铿锵有力,也不知其中暗藏了多少句無聲的咒罵。

一目連話都沒聽清,心情就和當時荒找他切磋時聽到那句“你可以”時一模一樣,忽地一下明亮起來,幾乎都要一面頻頻點頭一面拍手叫好了。

夜叉出聲打斷這對沒事來自己面前秀恩愛的狗男男,心中暗罵娛樂版的八卦新聞果然都在放他娘的騾子拐彎屁,什麽夫夫關系不好的傳聞都是假的:“連先生,随随便便放鴿子可不是那麽禮貌的行為。”

荒對他的穿着意見非常大:“夜先生,我倒覺得你要好好複習複習《軍校師生行為準則》。”

一目連居然還想瞞着自己來見這樣一個厚顏無恥的哨兵,換作是別人恐怕早已氣得意識雲不能自理。剛巧荒先生十多天沒怼人,興致特別高昂,正打算約一波架,突然一通電話打斷了這劍拔弩張的僵局,荒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峰。

那不是荒常用的鈴音。所有經常聯系的人都被荒放進了一個分組,鈴音有所不同,來電的應該不是荒的熟人。

一目連從荒的意識雲中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一目連向他投去擔憂的目光,荒神色凝重,剛剛還充血好戰的意識雲沉寂下來,他招呼也沒打就轉身走了出去,留下夜叉和一目連大眼瞪小眼。

一目連想起自己那些不好的預感,不知是否真的應了驗。

不過氣氛根本沒辦法嚴肅起來,很快夜叉就打岔說:“你男人不行啊。”

一目連站得筆直:“多謝夜先生好意,不過……”

夜叉連忙打斷,誰知道荒元帥在門外接電話還會不會有閑工夫一邊聽裏邊說話呢:“是惡意謝謝。”說完他又覺得背後隐隐一股殺氣,花豹正在漫無目的地四處徘徊,可能是覺得自己方才作過頭了有些良心不安:“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就你家這口子的反應我覺得你以後也來不了了。”

一目連十分羞愧,也不知該不該應。

荒是什麽時候知道的赴宴真相?他居然都沒看出來,最難得的是荒居然沒來找他麻煩,這不是荒慣有的風格。源教官也沒把話說清楚,差點兒把事情弄得尴尬不可收拾。

總之夜叉和荒這仇大概算是結下了,不過夜叉也不太在意是否得罪了元帥,眼睛一亮,注意到他槍套中那把92:“這什麽?”

“92式?”

“我看看。”

夜叉擅自把那小手槍掏出來,盯着看了會,高挑了眉陰笑:“哦……是改造過的,你家那口子技術還可以。”說完就迅速把槍塞回一目連手裏,生怕自己的哨兵信息素沾在上面。

他不管一目連有沒有聽懂,自顧自說:“不過啊,上将,哨兵是一種敏銳過度、很沒安全感的生物。簡單點來說你就把他們當作狂躁神經病就好了,注意點吧,狂躁症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擺擺手,絲毫不覺得自己在罵自己,又雷厲風行地甩着那口味很迷的教鞭回到了那幫學生中間。鞭聲啪啪作響,那轉瞬即逝的感慨又不見了蹤跡。

一目連捧着那把92追了出去。

荒靠在車門上接電話,意識雲的攻擊型已經平息,見他出來眉頭卻絲毫沒舒展。

一目連将手撫上荒的後頸,悄悄替他梳理最外層的意識雲,荒沒有拒絕,哪怕這樣一目連就站在通訊器旁邊,能将電話裏對方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出事了。

他用眼神詢問荒,荒搖搖頭。

“……炸了,炸得好幹淨。我聞不到味道了,我聞不到爆炸的濃煙了……”

“我好怕,連結那頭沒有回應了。空蕩蕩的,好可怕……現在才幾點,怎麽天這麽早就黑了,帝國什麽時候這麽窮了?”

這還是下午。

電話那頭是一人的喃喃自語,語氣像是得了瘋病,應該是出了什麽事,一目連稍微瞪大了眼睛。

——他想到了聯邦。

荒已經不知道從何開始安慰:“你別急,救援隊快到了。很快了。”

那邊卻響起令人絕望的聲音:“喂?你在聽嗎?別不理我啊,我随便在通訊錄裏按的一個電話,如果打錯了不要怪我,我就是想找人說說話而已……”

“喂?喂?有人在聽嗎?”

難怪荒的表情看起來那麽怪,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有可能會給他打電話的人,接到這麽一通電話當然詫異。

荒沒話了。

電話那頭逐漸變成了一團雜音,夾雜着火焰燃燒的滋滋聲,硝煙燃燒的臭味仿佛能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一目連有些反胃。

兩分鐘後帝國日報刷出了一條最新的新聞:帝國邊境城市弗蘭瓦爾因軍用加油站洩漏引起巨大爆炸,目前當地救援隊已經展開救援,真實爆炸原因正在排查中。

“那是我出差的地方。”荒攥緊通訊器,一直隐忍的憤怒終于爆發出來:“是聯邦。”

什麽加油站洩漏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也就是拿來騙騙不知情的平民百姓而已,明眼人都知道這事聯邦一定逃不了幹系。

聯邦将魔爪伸向帝國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只是荒并沒有想到聯邦的下一個目标竟然不是帝都,而是這樣一座偏遠落後的普通小鎮。打電話來的是在弗蘭瓦爾迎接過他們的向導,這樣八輩子沒有交集的人卻在生命的最後關頭給自己打來了個電話。

這兩句話毫無邏輯可言,一目連輕輕拍着他背上還未好全的傷,問:“你恨他們嗎?”

“恨。”

荒未加思考便回答,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

國仇家恨,其實這并沒有什麽好說的,但不知怎的一目連總對這個答案有所懷疑。

就在這時候,又一通電話撥了過來,只不過這次有點不同,軍部的電話打到了一目連的通訊器上。

接電話的是一目連:“你好,姑獲鳥上将。”

那頭姑獲鳥聲音清冷:“要開戰了,皇室與軍部下了最終通知書——”

“你們必須在戰前完成結合。”

tbc

為什麽某句話濃濃一股朕還沒死你就永遠是太子的即視感……

*《軍校師生行為準則》:請為人師長的自覺保持良好形象!

*狂躁症:每個哨兵都有的壞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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