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旁邊有人端上來一個銅盤,上邊放着六枚子彈。
和兩把槍。
這是什麽意思?
“老朽是一個庸俗的人,最喜歡電影小說裏那些俗套的情節。可是俄羅斯輪盤賭未免也太簡單了一些吧?對于哨兵而言,那是一項再簡單不過的消遣了,畢竟他們總是可以從轉輪中聽出子彈細微的轉動……那太簡單了,我們來換個規則。”
合衆國黑幫不少,雖然未被合法化,也依然能橫行于世,甚至出了幾個國際規模的黑幫,青蛙瓷器所在的就是其中之一。說來也怪可笑的,當年他高歌着“救贖”進了組,受盡了黑惡勢力的欺壓與侮辱,他仍然備受指責,什麽所謂救贖帶來的只是更多的災難——放走的叛徒被抓,少收的保護費需要加倍交還……
他深刻體會到了人性的殘酷。
真是奇怪,活着不就是圖個樂麽,為什麽要對他人這樣殘酷。曾經的他也有這樣天真的念頭,多年後他爬到了分幫幫主這個位置,早就不記得當年是怎麽想的了。
他喜歡賭博,尤其是這樣把性命都押在賭桌上的瞬間,沒什麽比這更刺激了!
荒沉聲道:“夠了,我們是來談交易的,并沒有義務陪你玩樂。”
“啊,可別這麽說,老朽是個有原則的人。與聯邦的交易已經事先約定好了,現在你們給出的條件又不太合我的意,講道理,要給出足以讓我反悔的東西可沒那麽簡單吧?我喜歡打賭,所以還有什麽話就等賭贏我再說吧!”
“條件你可以再提。”
“不好意思,賭博才是人生真谛。”
換言之,就是他瞧不起其他條件,哪怕是聯邦給出的報酬翻個倍都不放在眼裏。
荒評價道:“真沒有原則。”
“不不,老朽很有原則的。”青蛙瓷器即刻反駁:“你們一定沒有賭上過性命,那種感覺實在是妙不可言,此生難忘!”
一目連難掩面上的憂慮,他看着那兩把平行放置的左輪手槍——那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已經2116年了,左輪手槍早就成為了過去式,就連電影裏耍帥的高科技鏡頭也絕對不會用到,它們至今仍未完全停産的理由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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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輪盤賭。
為了一個“游戲”,這很可笑,可是這項“運動”在黑幫之間從未停止過。一把能裝六枚子彈的左輪手槍、一個人、一顆子彈,什麽排場都不需要準備,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後續收屍。以前舊時代是怎麽玩的,一目連不知道,現在大多用于折磨叛徒,為的就是想要你死,但又給你留點兒生存希望,掙紮在恐懼中猜猜看對着腦門扣下扳機之後迎來的是殘屍敗蛻、腐化為泥,還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一目連在軍校裏聽說過一點,雖然哨兵出色的聽力可以讓他們從輪盤賭中幸免于難,但在向導與普通人之中,這仍是一項關乎生死、令人心中一寒的運動。
不過他不知道,也是有專門針對哨兵的游戲規則的。
一顆子彈尚且還可以從細小的觸感上感覺出輕重,可要是子彈多起來呢?
青蛙瓷器拍拍手,語氣驟然陰沉下來:“當當當,新的規則——給你們兩把槍,六顆子彈,要怎麽放随你們挑!”
一枚子彈,一把槍,16.67%的概率。六枚子彈,兩把槍,50%的概率,可是對于哨兵向導而言,一人死,另一人必然殉葬。
……不,不是。一目連臉色慘白如紙。他們沒有結合,并不會有連帶的死亡。
可這消息一點都不能讓人高興起來。
他們是背着聯邦跑出來的,一旦出了事,聯邦大可以以不知情為由推卸責任——況且還是會被法醫診斷為“開槍自殺”的死法。也難怪合衆國的人一點都不擔心東窗事發,再不濟,黑幫也是對毀屍滅跡最有研究的犯罪組織。
他并不覺得夜叉的處境就比他們現在好多少,門口那門衛原話可是“三位”,這些人知道車上坐着三個人。
一目連環顧周圍一圈,黑色的槍口多得他數不清,只覺得頭暈眼花。
荒沒有任何表态,他們都知道生物武器是多麽恐怖的東西,一旦落入聯邦手裏,戰事走向顯而易見。合衆國自身并不是一個熱衷于對外擴張的國家,他們忙着自己的內亂都不可開交,此時竟然會對聯邦示好,這本身就出乎人意料。
如果能早點預料到,根本就……
如果現在不阻止,這樣的合作今後只會更多,全世界的豪門權貴都聚集在了這裏,聯邦有得是機會到處尋找目标。
“氣氛很沉悶啊,那先來個開胃菜好了。”青蛙瓷器見他倆沒什麽動靜,不太樂意地拍拍手:“今晚洩密的那兩個人呢?帶上來。”
他并未明說,答案卻已經很明顯——大晚上的還能有什麽秘密?自然是向帝國、向姑獲鳥那邊透露交易情況的內奸,也就是……帝國人。
一目連抓緊荒的袖管。
荒對他搖搖頭:元帥,犧牲在所難免。
哨兵信息素無疑是對向導最好的安撫劑,一目連無聲地呼吸兩口,腦子裏一片雪花閃屏終于被其他東西覆蓋——荒的擁抱、指尖的熱度、唇瓣的觸感,他知道他不該在這時候想這些有的沒的,可他需要一個堅強的推動力,以支撐他再次挺直腰杆。
兩名疑似帝國軍人的所謂“叛徒”被帶了上來,他們沒受什麽外傷,可是眼神裏已經沒有太多希望了,甚至對他們來說,俄羅斯輪盤賭更像是一個好消息。如果不铤而走險,等待他們的便只有一個更徹底的“死”字。
那兩個人為了盡可能把更多的子彈塞給對方還險些打了一架,作為喧鬧的代價,他們各自獲得了第四枚子彈。
66.67%。
只有“砰”的一聲巨響。那并不是空彈。
鮮紅的血濺在一目連臉上,他反胃地伸手去抹,那腥臭的液體裏還混着黃白色的腦漿,那是軍人最熟悉的味道。
是死亡。
在光鮮亮麗的地方呆得太久,他都快忘了這種恐懼。
左輪顯然被改造過,畢竟幾百年前的那種小破槍已經很難再對哨兵造成生命威脅了,只要沒有百分百對準腦門和心髒,他們依然有可能活下來。為了杜絕這種情況發生,它的火力被大幅度調高,一目連看着那半個腦袋飛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為這一屋的富麗堂皇增添了更為高調的色彩。
另一個人狠狠哆嗦了兩下,無處可逃,只能咬緊牙關跟着扣下扳機,又是“砰”的一聲。
一目連的呼吸停頓了好幾秒,直到荒拍拍他,他才想起來繼續呼吸。他安慰自己,這兩個都是普通人,他們不能像哨兵那樣聽風辨音,只能全憑運氣……
兩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并未被擡走,青蛙瓷器招招手:“到你們了。”
那語氣不像是能拒絕。銀盤上重新被放置好了子彈遞上來,一目連看着那兩把剛剛殺了兩個人的手槍,強迫自己逐漸鎮定下來。
哪種子彈分配方式能夠換來提供最高的生存概率?他不知道,他頭很亂,他想不通。
荒寒聲問道:“你的賭約呢?”
青蛙瓷器眨眨眼:“你們輸了……就是一起死咯,你們贏了,那我就撤銷與聯邦的交易。”
“附加條件,從此不再與聯邦合作。”
“很自信啊,不愧是剛剛下臺的帝國前任元帥。不過老朽确實很喜歡打賭,當然也很喜歡看到充滿自信的人,那會讓老朽感覺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如果你能活下來,那就是天命,老朽很看好你的表現。”
青蛙瓷器居然欣然同意了。
起碼局勢更明朗了,這是好事。一目連想,這可真荒謬,一國興衰被玩弄于鼓掌之間,戰争就是這樣滑稽、令人費解。
荒投來一個眼神,一目連搞不清那是在傳遞暗號還是聊勝于無的安慰。
荒伸手要去抓盤子裏的子彈,那青蛙瓷器又打斷他:“老朽這人呢,其實很好心。姑且提醒你一句吧,你猜猜看這些子彈的重量是否完全相同?”
荒的手頓住了。
他确實動搖了,放在托盤裏的子彈雖然口徑相同,可是色澤參差不齊,很有可能不是同一批次生産的,哪怕是0.1g的輕微偏差也足夠造成一個哨兵的判斷失誤。
哨兵院裏有人玩過這樣的游戲,只不過那時候他們用的不是實彈,只是忘了是哪個老師設計的臭屁彩蛋,砸到腦門上會炸出一團又黃又紅的粘稠漿糊,單純惡心惡心人,絕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在這種狀況下再次遇見。
那時候一幫人圍在一起,彈巢裏只有一發子彈,六個人輪流開槍,誰中誰負責這周的打掃衛生。他還記得左輪手槍的轉輪翻滾的手感,子彈有點重量,在轉輪中旋轉時他們是能感覺得到的,手會因為提供慣性向心力晃動,稍微借以外力就能使轉輪停止的位置出現偏差。
他就是用這種方法作弊,以逃脫打掃衛生的麻煩事……這算是報應嗎?
一目連急得都快冒煙了,他居然還有點想笑。
荒将槍丢給一目連:“有自信嗎?”
一目連黑紗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才說:“有。”
他知道青蛙瓷器想考驗他們的是什麽。青蛙瓷器在合衆國是出了名的,他知道一些,能夠冠冕堂皇地用“運氣”二字壓人,卻又說運氣其實一點也不重要的黑幫分幫幫主——可是除了天命的“運氣”以外,還有一種東西也必不可少。
那便是抱有付出生命代價的信任。
他從托盤上拿走了自己那把槍,還是笑出來了,荒很少這麽笑,不免令人呼吸一滞。
然後他取走了五顆子彈。
tbc
關于結合熱(有位gn問我就姑且寫一下吧!):
Bonding Heat :每個要經歷結合的哨兵跟向導都會面對的東西。對于未結合的哨兵或向導來說尤其危險。他們會在結合熱的影響下失去思考能力,欲望與沖動會高過一切。主要表現為體溫上升和性(麽麽噠)欲增強,缺乏自控能力,雙方的感知能力都會有小幅度下滑,持續時間不定。(這段是copy的,理論上是公共設定)
本篇私設裏是大姨夫一樣一年一度的東西,并且由向導發起,相當于ABO裏面Omega的發(麽麽噠)情期吧。
還有一條應該算是比較公共的設定:引發了結合熱卻沒有妥善解決(例如沒有結合、或者沒有打抑制劑)的向導很大可能會面臨死亡(或者其他比較嚴重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