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保命第五天
賀景添哭的實在太慘,慘到納蘭珏下不了手,一把将哭得不成人形的賀景添丢到一邊,納蘭珏總算開口了:“我是不是讓你管好嘴?”
賀景添哭得頓住了,瞠目結舌的同時臉上還挂着可笑的眼淚鼻涕,仿佛在無聲嘲笑,他愣了好一會,才讷讷道:“我,我就是嘴欠,和世子爺瞎說了兩句。”
“說開心了?”納蘭珏問。
賀景添吸溜了下鼻子,不太敢回答。
“你是想看我和他老死不相往來?”納蘭珏問,“賀景添,禍從口出知道嗎?”
“知道。”賀景添讷讷回答。
“沒有下次。”打也打了,說也說了,納蘭珏轉身要走,卻被賀景添抱住了腿。他神色微冷,冷冷道,“放開。”
“陪我喝一杯吧?”賀景添臉上淚水未幹,兩眼淚汪汪的,有點可憐。
納蘭珏:“不喝。”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沒有。”
“那就陪我喝一杯,如果你真的不生氣的話,你要是不肯陪我喝,那就是還在生氣,納蘭,我求你了,一個人喝酒真的好孤單。”
一炷香後,屋頂上。
賀景添拎了兩壇酒,遞給納蘭珏一壇,自己拆了,先大口喝了幾口,一屁股拍坐在納蘭珏身邊,望着皎白的月亮,感嘆道:“以你今日這怒火攻心恨不得要打死我的架勢來看,歸慕肯定和你說了些胡話,他會說胡話,肯定因為我和他說的那些話,如此看來,我這頓打挨得倒也不冤,就是有點疼。”
納蘭珏抿了幾口酒,手指搭在酒壇邊上,敲了幾下道:“你有沒有覺得他變了。”
“誰?”賀景添疑惑問,回過神來,‘哦’了一聲,想了會說,“是有些不太一樣,好比今日這事,放在以前,他絕不好直白問你,連旁敲側擊都不會,只會暗地裏觀察你,自認為時機合适時,才會與你攤牌。可今日他連夜都沒過,就與你說了,委實不符合他以往性子。”
“除了這點。”納蘭珏敲壇子的手一頓,道。
“對我态度奇怪。”賀景添說,“這些時日見到我如臨大敵,明明我什麽都沒做,他就把我劃分到敵人的陣營,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納蘭珏睨了他一眼:“這事做的沒錯。”
賀景添知道他說的是今日之事,也沒什麽不好意思,厚着臉皮道:“我自認為對待他與待你無二,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
“不知。”納蘭珏又喝了幾口酒。
“哎,我說,今日你兩坦誠相待後,日後是不是就不用我在中間難做人了?”賀景添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秦歸慕已經變了上,全心全意投放在二位故交僵持的關系上,他擠眉弄眼一陣子道,“是不是特別感激我?”
納蘭珏冷笑,感激?只怕往後他與秦世子的關系會更僵,不過他完全沒必要告訴賀景添,從今日之事來看,這位賀統領依舊好心辦壞事,他不想下次聽秦歸慕說出,納蘭大人,你這等天神之人,不該肖想我的肉體。
賀景添見他沒反駁,嘿嘿一笑,自覺辦成了一件大事,開心的喝醉了。
次日,秦歸慕再見納蘭珏,行為舉止間總有些不好意思。要說這事放在二十一世紀,他也能扯着開玩笑的皮敷衍過去,那套在這裏,明顯行不通。他不好意思,納蘭珏就跟個沒事人一樣,依舊我行我素,仿佛他沒說過那些話。
因納蘭珏的這份坦然淡定讓秦歸慕覺得此人果真不同尋常,心裏竟生出了幾分欣賞,慢慢地,秦歸慕越來越注意納蘭珏,往往對方的一句話,就能引得他沉思良久。
納蘭珏發覺世子爺對他注意多起來,以往游神發呆時放在別處的目光,如今都放在他身上。雖然他自幼到如今,被人盯着看的時候委實過多,但被光明正大拒絕斷袖對象盯着看,還是生平首次。向來穩如泰山的禦史臺納蘭大人,心裏無端生出了幾分詭異,世子爺,什麽意思?
往後半月,二人都處在這種若即若離,夾雜着世子爺不好意思,和納蘭大人詭異的情緒。
沒等二人找到機會調整好各自心态,三年一次的科舉來了。
這事本來和禦史臺沒多大關系,全因秦世子過于安分,讓皇帝看見他能改邪歸正的希望,遂讓納蘭珏帶他接觸些文人雅士,如此一來,內閣裏生出幾分微弱的反駁聲,最後都被皇帝力排衆議的壓下了。于是,納蘭珏便做了同考,秦歸慕當了個提調官。
秦歸慕是理科大學畢業的,對歷史所有涉及都停留在國家近代史,關于各朝各代的科舉考試,種種條例都抛諸腦後,如今面對科舉考試,兩眼一抹黑,比小白兔還白。
科考前夕,作為提調官需要熟悉考場,他又是皇帝硬塞進去的,就更要熟悉熟悉了。身為同考的納蘭珏按理說不必來此,礙于皇帝的意思,他就一道過來了。
他們到禮部貢院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只剩下值班的禦林軍,偌大的貢院空蕩蕩的。科舉還未開始,貢院裏黑暗一片,連個燈籠都沒挂。
秦歸慕提着燈籠,和納蘭珏慢悠悠的溜達着,這段時間二人關系說不上好,也不能算壞。但比之前朦胧摸不着邊際好上很多,秦歸慕甚至隐隐覺得納蘭珏對他的印象有了改變,因為納蘭大人不再過分冷然,偶爾還會露個笑容。稱兄道弟還是有希望的,保命也就不難了。
邊打算邊美滋滋遙想以後美好生活的秦世子,壓根沒發現納蘭珏放慢的腳步,還一個勁的往前走,連納蘭珏偏頭看他都沒看見。
納蘭珏就眼睜睜的看着秦世子像個二愣子似的,不顧他的眼色就要走過轉彎,眼疾手快的将人一把拉回。
秦歸慕就覺得一陣大力拽住了他的胳膊,沒等反應過來,不受控制的一頭栽進了新任同考大人的懷裏,他擡頭剛想說話,就被捂住了嘴,這位同考大人面色冷凝,神色嚴峻,微微偏頭看向拐角處。
秦歸慕的手已經抓住了捂在唇上的手,見此情況也跟着偏頭看向拐角處。
四周靜谧中,終于讓他聽見幾道不算清晰的腳步聲,還伴随着嘀嘀咕咕碎碎念的聲音。
“快點,早點辦完事,早點拿到銀子。”一人道。
“別催,這裏跟個迷宮似的,還不好找地方,要陷害人還真不容易。”有人回答。
“別說了,想想事成之後,那二百五十兩,夠你我花多久?”
“要不是看在那二百五十兩的面上,你以為我會來?”
“行了,別念叨了。咱們動作快點,還能趕回去吃頓好的。”
“走走走。”
“這邊。”
腳步聲一轉,又走遠了。
等四周重新安靜下來,秦歸慕也跟着回神,手還搭在納蘭珏的手上,人還在對方的懷裏,這個處境讓他靜默了良久。久到納蘭珏率先放開了他的唇,接着将他扶好站穩。
“那是……”他猶疑開口問。
“陷害。”納蘭珏繃着張臉說,略不自在的握了握手,掌心剛才溫熱的觸感讓他心神一緊,這會兒不太敢看秦歸慕,他一直都知道秦歸慕長得好,能讓京中女眷滔滔不絕讨論其美貌的世子爺,自然以皮相獲勝,只是以往他總刻意遺忘。可方才那措不及防的親密接觸,讓他刻意忽略掉的東西如同被驚起的群鳥,剎那浮現。
“還真是膽大包天。”秦歸慕心神也不如先前來的沉穩坦蕩,不知怎麽,方才貼近納蘭珏心口的那一下,就像敲開了他的心扉,驀然多了幾分想親近的意思,這是個很危險的念頭。
納蘭珏輕輕颔首,輕聲道:“走吧。”
“不抓他們嗎?”秦歸慕疑惑道。
納蘭珏看了他一眼,瞧見他眼底的天真無邪,低嘆了口氣:“明日再說。”
秦歸慕不太理解為什麽。
次日一早,當天真的秦世子看見被推遲入貢院的考生們,再看看裏面禦林軍走動的身影,回過神來。這招未免太狠了,當這人的面直接揭穿了人的陰謀,讓人心态直接垮了,考試都考不好,真是……納蘭珏這招誅心太狠了。
他走進貢院裏的時候,納蘭珏剛從主考官的房間裏走出來,瞧見他,納蘭珏停下了腳步。
秦歸慕三步并作兩步,堪稱小跑過去:“你提議的?”
納蘭珏順着他的目光看向不停走動的禦林軍,緩緩搖頭:“主考官的意思。”
“哦。”秦歸慕應了聲,“是個狠人。”
納蘭珏看了他一眼:“主考官是首輔。”
秦歸慕了然:“還有多久開始?”
“怎麽?”納蘭珏問。
“來得急,還沒用早膳。”秦歸慕如實道,昨晚做了一晚上趴在人胸口睡覺的夢,夢裏鼻息間都是揮之不去的檀香味,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察覺到許久不曾有過的激發沖動,當時只想羞憤而死,這都什麽神開展?!肯定是太久沒與人親近過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