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大嫂？？？
周澤楷默默往左邊挪了一個身位，意思很明顯：誰的號誰回。
不是誰挖的坑誰回？！被擺了一道的孫翔想打人。
不過他還記得周澤楷好心收留了他，懶得計較：“哈哈哈這屆網友腦洞真大！”
幹笑完，他坐到筆記本前，重新獲得了賬號的控制權。這本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然而，手指懸在鍵盤上遲遲落不下去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孫翔激烈掙紮中。
擺在他面前共三個選項：
1，承認自己前半分鐘發揮失常
2，承認“大嫂”的存在
3，什麽都不說，直接下線裝死
究竟該如何回應？
孫翔首先自己就很好奇。
而一旁的始作俑者本人，看似沉默，但緊緊盯在屏幕上的視線，洩漏了一切天機。
孫翔感應到那道視線，暗暗磨了磨牙：你不仁我不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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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鐘後。
頂着周澤楷的注視，他精神抖擻地敲下一行字：“你怎麽知道？得意.jpg”
翔哥不可能菜，菜的絕不是翔哥。
反正隔着網絡，誰認識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澤楷：……
2.
成功挽回面子後，孫翔暫時沒顧上看周澤楷反應，又連忙給對面交代了一段話。
大概意思是，他剛剛的聊天記錄被女票看到了，所以這個隊不方便繼續組啦。他很忙，要陪女票現充。山高水長，江湖再見。
被剛抱上的大腿無情抛棄，說不遺憾是假的。但打擾人家戀愛會被狗踢，這道理夜歸人懂。因此他誠摯地送上早生貴子的祝福，潇灑回複886。
至此，這支超菜副本隊在孫翔的将計就計下散夥。
“副本怎麽辦？”周澤楷這時候才開口。語氣平靜中透着些微擔憂，好像剛剛被孫翔反将一軍的人并不是他。
孫翔倒是有點心虛：“不麻煩，回頭找個實力強點的隊蹭。”
周澤楷卻說：“要麽這樣。”
“啊？”
“我建個號。組隊。”
孫翔猛地擡頭：“等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周澤楷：“嗯。”
孫翔松開鼠标，轉過身認真地看着周澤楷：“不是。我每、天都要下本，跟我組隊，意味着也必須每天上線，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忙成那樣，有這個時間？”
周澤楷理解的點似乎不一樣：“嗯，兩個人效率高。”
壁燈的光映在周澤楷漆黑的眸子裏，為其增添了一絲柔和。視線相接，孫翔不禁回想起曾經輪回深夜訓練室裏和自己讨論戰術配合時周澤楷的眼神。
孫翔一時鬼迷心竅，點了點頭：“那……好吧！”
3.
五分鐘後，兩人隔着一堵牆壁，互相添加了游戲好友。
最令孫翔無語的事發生了。
周澤楷不僅選了神槍手這個已經沒落的老職業，而且還給自己的賬號卡取名ZzK1124。
Sun：……你就不怕被人逮着問是不是本人？？
Zzk1124：沒有重名，熱度散了。不怕。
Sun：有點道理。
正主不愁，孫翔更懶得愁。他抛了個組隊邀請過去：“快快快。”
用一小時左右的時間，孫翔帶周澤楷刷到一轉，做完每日。達到50級後，進副本等級夠了，但裝備分數還不行。他們倆在集市裏走着，打算替周澤楷搞一身及格紫裝，省去這家夥自個研究琢磨的時間。
剛到拐角處，“附近”頻道的忽然彈出一條定向消息。
夜歸人9802: 悄悄對你說：大哥！好巧！
孫翔正喝水，差點噴了半個鍵盤。
你 悄悄對 夜歸人9802 說：好巧……
夜歸人9802 悄悄對 你 說：你右手那位神槍手是嫂子嗎？斜眼笑.jpg
孫翔本不想承認，鬼使神差打了個：呵呵。
對面瞬間來勁。
夜歸人9802 悄悄對 你 說：！！！
夜歸人9802 悄悄對 你 說：神槍手啊靠！哥你認真的？這下水道職業早不流行了吧！OMG！還特麽是個男號？你們不打算游戲內結婚？
孫翔這時候才知道，什麽叫做撒了一個謊，得用一百個圓。他硬着頭皮、模糊地回：這有什麽，人家開心就好。
夜歸人9802 悄悄對 你 說：也是，哈哈！對了哥！我倉庫正好有個神槍手的項鏈，估計賣也賣不掉，兄弟一場，送給嫂子當見面禮！
孫翔趕忙拒絕：這多不好意思！不用不用！
可沒想到，對面的朋友，可能磕了和周澤楷一樣的藥——不按牌理出牌藥。孫翔消息發出半分鐘後，他才得意地回：我剛加了嫂子好友，直接交易搞定！而且說哥你特意讓我們孝敬的，這事兒辦得可以吧？咧嘴笑.jpg
孫翔深吸好幾口氣，才能平靜地打出：可以。
4.
果不其然，幾乎同時，界面彈出周澤楷的私聊。
ZzK1124：[護符：極寒之佑]屬性很好。謝謝。
孫翔一看，小極品，确實适合神槍手初期發展，不禁感慨周澤楷運氣真好。但眼下人家的答謝，自己還沒那麽厚的臉皮接下。
Sun：夜歸人送的。不用謝我。
幸運的是周澤楷沒有繼續深究，轉而繼續之前的紫裝配置話題。這個小插曲就在兩人默許中過去。
神槍手一身散件拼完，總算達到副本分數線。孫翔看向右下角時間，驚覺竟已淩晨1點，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他給周澤楷發消息：今天就到這裏吧，不早了，我準備洗澡睡覺。
他本來還有後半句，想問問浴室用哪個。結果對面就像能預測他思維一樣，回得飛快。
Zzk1124：客房帶衛浴，用品在吊櫃裏。
孫翔大笑着再次吐槽道：萬惡的資本主義。他阖上筆記本，伸着懶腰起身，路過書房門口，停下腳步，輕輕敲了敲門框。
門沒關，周澤楷一轉身就對上他的視線。
孫翔心情很好地眨了眨眼，半開玩笑地說：謝謝房東招待，跟您道個晚安。拜拜！
周澤楷一愣，勾起唇笑了一下：晚安。
5.
孫翔睡前眼皮已經打架，卻仍撐着精神決定最後刷一輪社交軟件，确認是否有重要的信息遺漏——這是他退役後養成的習慣。
“什麽鬼？”他揉了揉眼，望着QQ列表裏不知何時新增的一個“愛輪回愛雙一”讨論組發呆。
冒泡成員似乎無一例外都是前隊友。聊天記錄，已是999+，并且仍在繼續刷新。
翻記錄太麻煩，孫翔當機立斷在讨論組裏丢了三個問號。
他的冒泡讓這個本來就很活躍的群瞬間沸騰。
孫翔眼前滾過無數行标點、表情包、問句，看得他眼花缭亂。他往回拖了拖，才勉強捕捉到一條字體最粗、最鮮豔的，來自杜明——
“孫翔你一聲不吭拐跑周澤楷半夜才冒泡這時間才可疑了速速交代都對人家做了啥！”
孫翔十臉懵逼。
他定了定神，心頭蹿起一個猜測，立馬切到群成員列表。果然，這個群完美照搬今日聚會陣容，except，周澤楷。
孫翔有點無語：“不是，你們特意拉了個沒有周澤楷的群，就因為我今天和他一塊兒走？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我們懷疑你對他圖謀不軌。”
“也可能是他對你圖謀不軌。”
“也可能一拍即合舊情複燃。”
呂泊遠、杜明、吳啓三人跟排練過似的，陣型十分整齊。
唯一知情群衆方明華發了六個點。
江波濤解釋道：“後面轉場KTV續攤，快一年沒見，不留神喝多了，大家都有點興奮過頭，不好意思啊。”
他這話說得極其巧妙，四兩撥千斤，瞬間轉移孫翔注意力，還祈禱了勾起他內疚的效果。
“不不。我臨時走掉，沒好好聚，确實挺對不住大家。”孫翔中招，暫時忘卻這群的詭異，“對了江副你在國內呆幾天？我和周澤楷約個時間，單獨請你吃飯？”
話裏的異樣之處孫翔沒覺察，但KTV包廂裏，這個群除他之外的人，都一幅瞠目結舌表情。
“孫翔和周澤楷這麽熟了？”杜明問。
“方哥你知道嗎？”呂泊遠是個人精。
方明華欲言又止：“應該……也沒……那麽熟？”
江波濤将衆人反應看在眼裏，回複孫翔：“我後天就走。你沒他聯系方式，約人麻煩。心意領啦，就咱倆單獨吃個便飯吧。”
孫翔不假思索就想回：哪裏麻煩了。幸好殘存的理智讓他在按下發送鍵前剎了車。
潛意識告訴他，在公開場合，不要太過誠實比較好。
所以最後他是這麽跟江波濤說的：“也對。不太好聯系呢哈哈哈哈。那就我們倆約吧，明天中午怎麽樣？”
6.
第二天一早，孫翔醒來時，周澤楷已經不在了。
想起半夜去客廳倒水時書房的門縫還有光，再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陽，孫翔不禁感慨，周澤楷的生活也許有自己的兩倍忙。
不過就算忙成這樣，這家夥居然還敢拍胸脯保證每天上線和自己下本，孫翔一時不知是贊揚他初心仍在呢，還是吐槽他任性妄為。
但回憶起昨晚，他不得不承認，和周澤楷一起玩新榮耀，帶給他一種足夠新鮮、足夠好玩的體驗。這不僅僅指兩人在最初階段的互坑、較勁，還有後續默契十足的組隊升級過程，甚至連集市挑選紫裝也充滿了跌宕起伏，充滿了無法預料的樂趣。所以他不打算阻止周澤楷繼續“任性”，反而已經對今晚的組隊之旅産生了濃厚的期待。
“因為你們之前從來沒有私下一起玩過吧？”午餐時，在與江波濤的單獨見面裏，孫翔忍不住講到了這半天小說般的經歷，然後得到了江波濤如上評價。
“呃，是啊。這之間有聯系？”孫翔摸不着頭腦。
江波濤端起湯喝了一口，不緊不慢分析道：“對。人就像一個多面體，每個面代表了一種特征。在役時，周澤楷對于你來說特征特別簡單，隊長、隊友、兼搭檔。你只看到了這個面，但凡有默契就會被歸結于場上默契的延伸，不會去想是不是這個人性格和你合拍。對吧？”
“……嗯，對。”
“然後除了他之外，我們剩下的人，包括你在內，大家看到的面就很豐富了。比如誰喜歡某個牌子的外套，誰賴床，誰不愛吃青椒，誰的奶茶去冰加五分糖……”
孫翔若有所思地放下筷子：“沒錯，所以我只和他交流比賽相關。節奏怎麽磨合，這個技能怎麽放，還有贏了一起高興，輸了一起沮喪。啊，我懂你意思！”
“嗯？”
“我們是隊友，也是……朋友。”孫翔說，“而周澤楷，我大概是在重逢後，才開始漸漸轉換心态，将他當成可能成為朋友的人去看待的！”
江波濤笑着說：“對，是這個意思沒錯。”
“好吧那我想通了，我說之前總覺得有點別扭，不适應，原來是自己的問題。”
“哈哈，以後別多想，按照你感覺去交流就是了。”江波濤專注吃飯，漫不經心地答，“說不定你倆做朋友會意想不到地合拍。”
“為什麽？”
“因為啊，榮耀當年拿過最佳搭檔的人，除了你和周澤楷之外，其他至少死黨打底，甚至有人談起了戀愛，沒準你也可以哦。”
“喂——”孫翔漲紅了臉，皺起眉，“江副你說什麽！”
“抱歉抱歉，”江波濤趕緊雙手合十，求饒加順毛，“玩笑、玩笑來着！”
孫翔嚴肅的表情繃不住，哈哈大笑：“我沒介意！你們玩笑都開了那麽多年，現在緊張有點晚。”
“所以呢？”江波濤眨了眨眼。
“我啊？一想到也許有一天會和他成為朋友，不排斥也不介意。嗯，順其自然吧！”
和江波濤見完面後，孫翔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他乘電梯下樓前往大食代，打算找家快餐應付晚飯，之後繼續回辦公室處理事情，不知怎麽，半途想起中午自己的宣言。
電梯門開了，孫翔腳步一轉，向仍在經營時間內的city mart走去。
這家超市葷素都有，食材幹淨高檔，相信應該能滿足某人的“衛生”需求。
“供應晚飯和夜宵，歡迎周老板賞臉品嘗。”孫翔拍了張超市照片，貼在郵件裏，點擊發送。
不過他并不對周澤楷的“賞臉”抱有超過0.1%的希望。
畢竟已經這個點，又是一時興起的臨時邀約，無論從誠意還是時間安排看，周澤楷肯定是沒空理他的，頂多回個“謝謝，我已有約”。
但他不介意。反正消息更多傳遞的是一種态度。周澤楷能接收到就好。
“搞定，晚飯吃什麽呢？”孫翔把手機揣進兜裏，推着推車開始研究貨架，将注意力放到如何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這件事上來。
萬萬沒想到，才繞過第二排貨架，口袋中就傳來了熟悉的郵件到達聲“嗖——”
孫翔漫不經心地解鎖手機，視線掃到發件人和內容時，愣住。
From
To
-8點到。
-不吃芹菜。不喝酒。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