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被窩裏的一章糖

“非什麽禮, ”謝無宴難得沒和人瞎撩, 伸手按了按祝泉澤背後的紅痕, “顯形的符咒變多了。”

祝泉澤有點緊張地“啊”了一聲:“不要緊吧?”

這次,謝無宴能看懂部分符咒了, 上邊有鶴鳴山秘印的标志,估計正如祝泉澤所說,這就是子桢師父當年給他畫的符咒。至于鶴鳴山秘印的功能, 對外人都是保密的,謝無宴也不知道。他松開懷裏的人,把祝泉澤輕輕往浴室方向一推:“洗澡去。回頭去趟鶴鳴山。”

祝泉澤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卻在謝無宴松手的時候心頭莫名失落。

時間不早了, 洗完澡兩人就在床上躺下。謝無宴拉了燈, 卻聽隔壁床上翻來翻去,輾轉反側。半晌, 祝泉澤嘀咕了一聲:“我睡不着。”

謝無宴問:“要不要清心咒?”

“不要。”

隔壁床冷哼了一聲:“那你就是不想睡。”

小心思被戳穿, 祝泉澤在昏暗的房間裏無聲地咧嘴笑了。他抱着被子往謝無宴方向一側,小聲說道:“我想和你聊聊。”

謝無宴忍不住笑了:“孤男寡男共處一室, 大半夜的,你想聊些什麽?”

“哎, 我和你說正經的!”祝老板現在滿腦子都是疑問與猜想,他憋不住了,“你知道那個空間的主人是什麽東西嗎?是不是有什麽怪物就愛吃人腦子啊?”

謝無宴似乎并不想聊這個話題, 沉默了一會兒, 說這不是你應該操心的, 別想了。

“好吧,那換個話題。”祝泉澤挺爽快,“九靈......其實就是那只大獅子吧?”

“怎麽?不都是貓科動物。”謝無宴笑了笑,“我總不能帶只小獅子在路上溜達吧?”

房間某處傳來了一聲抗議似的“喵”。

這麽說,也就是承認了。祝泉澤心裏的一部分突然就安定了下來,但另外一小部分,卻無端高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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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九頭獅是你的寵物,你能召來等級那麽高的陰差,化血獄為蓮池......”祝泉澤慢吞吞地說道,“你這麽厲害,來我家小藥鋪住下......不是單純因為我爺爺幫過你吧?”

謝無宴笑笑,算是默認。

“那你過來......是因為什麽?”祝泉澤試探性地問道,“青玄——”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大帝?”

謝無宴既不應下,也不否認,只是懶洋洋地答道:“這世界上哪來這麽多為什麽啊?”

卻吊得祝泉澤心裏直癢癢:“你不告訴我,我就把你從我家棺材裏轟出去。”

“你真想知道啊?”謝無宴啧了一聲,“我怕你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祝老板自認心寬得很:“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有什麽接受不了的。”

“那好吧。實不相瞞,你,是我在仙庭下凡出逃的小嬌妻,我這不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回來追媳婦嘛。”

敢情他還有這麽一個身份,祝泉澤憋着笑,忍不住爆了粗口:“放屁!”他抄起身邊一個枕頭,就往謝無宴臉上砸去。

“我說吧,”謝無宴短促地笑了一聲,“你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他一手抓住枕頭,睚眦必報地把它又丢了回去。

祝泉澤:“......”

“我不信。”祝泉澤這次一口氣對隔壁床發射了兩個枕頭,這旅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床上竟然有四個枕頭,還有一個小抱枕。

“随你。”謝無宴床上也有四個枕頭,一場pillow fight正式揭開序幕。

“你丫就一張嘴,零成本造謠!”

“月老紅線為媒,天地乾坤為證。”謝無宴理直氣壯,“怎麽就零成本造謠了。”

“我呸——”

賓館訂的明明是商務雙人套間,不是大床房。但兩人互砸枕頭你來我往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砸到了一張床上去。你拿枕頭糊我臉,我用被子套你頭,罵聲裏帶着喘,喘聲裏又帶着笑。一張床不堪重負,吱吱呀呀地發出了隔壁聽到會臉紅心跳的聲音。

九靈在一旁蹲着,臉不紅,心不跳,直接翻了一個大白眼。

這場床單上的戰争最後以祝泉澤被人翻身壓在床上結束,祝老板喘着罵道:“好啊,那你倒說說,我好端端地在仙庭待着,為什麽要下凡出逃,來人間受罪?”

謝無宴微微眯起眼睛,一句話說得不羞不臊:“因為我老喜歡欺負你。”他的呼吸掃過祝泉澤鎖骨,謝無宴突然曲起右邊膝蓋,往祝泉澤雙腿之間一頂:“就像這樣。”

祝泉澤:“......”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人,他話都說不出口了。

“其實......我有一件事,”謝無宴凝視着祝泉澤的雙眼,含情脈脈地說道,“一直想和你說。”

祝泉澤那雙大眼睛在昏暗的房間裏泛着水光,他撲閃了兩下睫毛,聲音微微顫抖:“什麽話?”

謝無宴臉一拉,眼神一冷,罵道:“滾去睡覺!”

然後謝無宴出手,飛速在祝泉澤太陽穴兩側與眉間點了三下,不由分說地将小朋友強行放倒。他幫人蓋好被子,坐在祝泉澤身邊,垂眸看了一會兒已經陷入夢鄉的人。最後,謝無宴溫柔地在人臉上摸了一把,附身吻上對方眼睫。

謝無宴下床,并沒有去睡覺,而是又召來了九靈:“那個空間裏,那些亡魂身上的咒印,我讓你追蹤氣味這件事,辦得怎麽樣了?”

九靈擡眸,答道:“它的氣息很淡,但在魂墟裏幾乎無處不在。”就像是一種已經四處蔓延的癌症。

“是那個東西麽?”

“聞着像。”

謝無宴皺起眉頭:“也不知道在魂墟裏還有多少這樣的空間。”

與此同時,床上的人又開始翻來覆去,謝無宴回頭瞥了一眼祝泉澤,人還睡着,只是眉頭深鎖,似乎不□□穩。

謝無宴想着,怎麽清心咒下還做噩夢?

他正打算再下一邊咒,卻又一時好奇,燒了一個符咒溜進對方夢境。謝無宴無法幹預夢境中發生的事,卻可以在一旁圍觀。

一下子,身周的場景飛速變換。

一股藥水的味道撲鼻而來,耳畔人聲嘈雜,來來往往的腳步聲都走得飛快——等謝無宴再次睜開雙眼,已置身于一條醫院長廊,身邊的普通住院病房裏正在吵架。謝無宴聞聲走進去一瞧,只見祝泉澤穿着白大褂,懷裏抱着一捧病例,正手忙腳亂地翻着。

從歇斯底裏的對話聲中,謝無宴聽出了個大概,病人因為急性過敏住院,消炎抗敏藥挂下去,病情基本穩固,只需要留院觀察兩晚。壓根就不是什麽大事,誰知第二天早晨就突然死了。

搶救無效。

祝泉澤剛從夜班醫生那裏接了班,也沒聽人重點講這床的病人,他掃了一眼懷裏的夾板,護士最近一次的生命體征記錄,所有數值都穩定正常。

不過,幸好二值和主任都在,暫時沒他什麽事。

家屬們圍在床邊,情緒最激動的那位大概是病人的妻子,她撲在男人身上,撕心裂肺地哭嚎你怎麽忍心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昨天還說好端端的,人怎麽突然就沒了,是不是醫院害了你。要是醫院害了你,你告訴我......

她一邊哭一邊握住了男人的手,卻發現男人的右手握拳,豎起食指——指的正是祝泉澤方向。

女人順着那個方向看去,就對上了祝小醫生一雙慌亂的眼睛。本來祝泉澤和這件事毫無關系,但那個傷心過度而幾乎喪失理智的女人,因為這根手指,莫名認定他與此事有關。女人突然跳了起來,一拳就揮了過去,說是祝泉澤害死了她丈夫。

祝泉澤沒有還手,一步踉跄。周圍的人跑來拉架,而他只是愣愣地盯着病人床頭發呆。謝無宴順着祝泉澤的目光看去,只見病人腦袋上,不知什麽時候趴了一只紅毛怪物,猴臉,巨型獨眼,嘴縮成了一根細細長長的針。

它抱着死者腦袋,卻死死地盯着祝泉澤。

祝泉澤的潛意識裏,每一個線索點突然都連成了線——爺爺死于大腦神經元退化疾病阿爾茲海默。屍檢結果表明,那個用手指向他的病人死于過敏性腦積水壓迫呼吸中樞。厚喜街上一家三口屍體大腦被吸空。接盤房子的棋牌室老板死于腦梗。而那個獨眼怪物,就喜歡趴在受害人的頭上,拿它細細長長的嘴,吸進去。

曾經,鶴鳴山的安寧咒幫祝泉澤自動濾去了記憶中的怪物。但現在,也不知是符咒逐漸失靈,還是有什麽別的引導,祝泉澤突然又全部想起來了。

這些都不是噩夢。

這些全是他的記憶片段。

祝泉澤再次想起了自己為什麽要在畢業後義無反顧地回家繼承這個小藥鋪——因為在看到那個怪物的瞬間,他是那麽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

祝泉澤想尖叫,想高喊,他掙紮着離開夢境,掙紮着想睜開雙眼,卻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醒來。

謝無宴溫柔地揉着他腦袋,說別怕,沒事的。

那個東西,它傷不到你。

祝泉澤眯起水汪汪的眼睛,喉結動了動,半晌,他呢喃道,大帝說話要一言九鼎。

謝無宴刮了刮他鼻子:“犯了事兒,被玉帝調派冥界當差啦,要修羅道功德圓滿才能回去呢。”

......

祝泉澤覺得上鶴鳴山的事不能再拖了,一回九臯鎮,他第一時間就找子桢約了他的師父。破天荒第一次,謝無宴沒有避諱自己的身份,說這次陪他一塊兒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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