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日記本
楊小茜寝室裏住着四個女生, 突然死亡的那位名叫劉筠,正是楊小茜的上鋪。剩下兩個被祝泉澤請去聊天的,分別是楊小茜對床的上下鋪。
劉筠屍體是對床下鋪的姑娘最先發現的。她與祝泉澤聊完後, 回寝室拿東西,一推門就愣住了。
小姑娘最先發現的不是劉筠屍體, 而是寝室被打碎的玻璃窗,以及窗前書桌上的兩個血腳印。血腳印趾尖方向對着窗戶,就好像是在往窗外走, 而劉筠倒在她的床上, 沒有反應。
下鋪姑娘一聲尖叫, 轉身就跑了,并沒有踏入案發現場。
很快, 警方介入, 寝室學生們站在警戒線外圍觀, 祝泉澤和子桢也來了。這大約不是九臯鎮警察局第一次與鶴鳴山合作,那個小警員還認識子桢,向人點點頭。
現在是下午三點四十分, 而一點半的時候, 還有人在教室裏見過劉筠。也就是說, 死亡時間就是在這短短兩小時內——正好也是祝泉澤一一找人聊天談話的時候。而根據劉筠的課表, 她這會兒應該還有課, 也不知道怎麽就一個人死在了寝室裏。
奇怪的是, 房間裏沒有打鬥痕跡, 劉筠身上沒有明顯傷口, 校園裏以及寝室走廊上的攝像頭沒有拍到任何可疑人物。
挺邪門。
楊小茜對床下鋪那姑娘,在看到現場的血腳印後整個人吓得魂都沒了,頓時就信了楊小茜的話。她不計前嫌一把抓住了楊小茜的手臂:“小茜,對不起,我錯怪你了,咱寝室真的有鬼!”
楊小茜哭鬧着說撞鬼這事,同樓的人多少有些耳聞,頓時嗡嗡的炸開了鍋。
樓上寝室的人也都吓傻了,蘑菇頭索性一股腦把床單,已經漏氣了的氣球,以及一頂黑色大波浪的假發等“作案用具”扔了出來:“沒有鬼,哪來的鬼!鬼就是一出惡作劇!這是赤|裸|裸的兇殺——”
吃瓜群衆:“......”
突然真相大白,但同寝的另外一個姑娘卻依然咬着楊小茜不放。她一指楊小茜,和警察說:“我要報案,我認為楊小茜就是兇手!”
楊小茜似乎是吓懵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替自己辯解了一句“不是我”。
“楊小茜有殺人動機!”上鋪姑娘說道,“就前幾天晚上,她和劉筠吵架,吵得特別兇!楊小茜當晚就改了qq簽名——她那話怎麽說的來着......”
女生掏出手機,低頭搜了搜,然後大聲念了出來:“喏,‘朝聖路上,不知悔改的人赤腳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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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女生伸手指向現場,“劉筠都沒穿鞋,好端端的都入秋了,她為什麽雙腳都光着?!”
楊小茜胖乎乎的小圓臉一下子憋紅了:“這可和我沒關系!我,我這簽名就是摘抄,你往前翻翻,我所有簽名都是摘句子......”
“那天晚上劉筠和你說‘抑郁症要自殺你怎麽不去死呢’,你就懷恨在心!劉筠說話是口不擇言了一點,但她只是說說,你怎麽能害人呢?!”
許是壓力大了,楊小茜的狂躁症再次發作,當場高分貝尖叫起來,不停地重複“我沒有”。路人受不了那叫聲,紛紛捂着耳朵搖頭離開,心說搞不好真是個瘋子。
祝泉澤卻聽到警戒線後的一個女生說道:“诶,上次咱們樓跳下去的那個女生,是不是也是抑郁症啊?”
她閨蜜應了一句:“對!诶,咱們學校對抑郁症實在是太不重視了。當時那個女生也是嚷嚷要自殺,她室友大約是煩了,來了一句那你去死啊。沒想到,真自殺了。”
祝泉澤眉頭一皺。
就在這個時候,輔導員站出來說了一句公道話——下午楊小茜先是與祝泉澤在一起,然後又和她在一起,所以楊小茜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但祝泉澤比較客觀地指出:他并沒有親自送楊小茜去找輔導員,所以兩場會面之間,最長可能有二十分鐘的時間,沒有人知道楊小茜在哪裏。
多方各執一詞,亂成一團,集體被請去做了筆錄。
......
終于,dna血檢比對結果出來了,桌上那個血腳印的血,竟然來自劉筠本人,但奇怪的是,劉筠身上沒有任何出血的傷口,沒人知道那血是哪兒來的。更邪門的是——現場的血腳印素來是兇手的線索,但那腳印大小卻和劉筠完全對得上號,就好像是劉筠本人踩上去一樣。
也不知道是小鎮的法醫不給力,還是事情過于複雜,警方半天沒能找出劉筠的具體死因,就說是心髒驟停——唯獨劉筠脖頸後有一處紅點,但也沒發現任何被注射毒素的跡象。
由于現場過于離奇,警察正式邀請天師加入破案。
當晚,子桢和學生們一起住進了宿舍樓,又請了山上的女天師來,和楊小茜寝室的三個女生一起租了學校對面的旅店。畢竟劉筠死因不明,同寝的三個姑娘可能都有危險。
祝泉澤怎麽都沒想到,一份安神藥能讓他卷入一場血案。等他錄完筆錄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迫不及待地和謝無宴說了當天所見所聞。
“你怎麽看?”
“是邪祟。”謝無宴搖搖頭,“但邪祟作怪從來不會像人類兇手一樣布置案發現場,死就完事了。它為什麽要脫鞋,再留下一對血腳印呢?”
“對,還有楊小茜的那句qq簽名。”祝泉澤點點頭,“也太巧了。真要殺人的人,不可能還留下這些線索,反倒讓我覺得是栽贓陷害了。”
謝無宴笑了笑:“她那室友,第一時間想到簽名,小機靈鬼,嗯?”
“說句實話,我其實還挺相信楊小茜的。”祝泉澤點點頭,“她雖然脾氣不好,但還真不說謊,也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腦子來編故事。就像她說看見鬼,那是真看見‘鬼’了。但她這個脾氣,老是被人利用。”
謝無宴:“要是我,會從那幾個讨厭楊小茜的同學查起,包括楊小茜本人。查她們是否攜帶招陰招煞的東西,以及網絡搜索記錄,看看有沒有人搜過這一類的陣法。”
“還有那個抑郁症自殺的女生,也得查查是如何入殓安置的。”
......
當晚,技校對面的小旅館。
或許是因為有鶴鳴山女道士在,同寝室的三個姑娘罕見地沒有吵架,卻躲避着互相的目光,一夜無話。
是上鋪的姑娘最先打破沉默:“天師姐姐,我們住旅館要住多久?我想回家了。”
鶴鳴山女觀溫柔一笑:“等把壞人抓起來,就能回去了。”
這大概是打開了話匣子,那邊終于聊了起來,從案件本身聊到了鶴鳴山的生活再聊到女道士的發髻真好看......楊小茜卻充耳不聞,自顧自地掏出了一本日記本。
她知道自己在情緒管控上有些障礙,一直十分苦惱,便上網查詢了不少情緒管理的方法。然而,她既沒有醫生開處方藥,又懶得出去跑步,平時更沒有朋友一起玩耍傾訴,所以就選擇了“把情緒記錄下來”這個笨辦法。
楊小茜只有讓情緒随着墨水一同傾瀉出去的時候,心情才會變得好一點。一來二去,她也就養成了每天記錄生活,和日記本分享心情的習慣。
“我今天遇到了一個特別好看的小哥哥,他和別人不一樣,人特別好。”楊小茜在日記本上一筆一劃地寫道,“笑起來就像太陽一樣,暖暖的。”
“可惜我永遠都不會擁有這樣的一個人[愛心]”
黑色的墨水緩緩滲入淺褐色的紙張裏,然後字跡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沒一會兒,紙面上又出現了一行字:“那為什麽不把他畫下來呢?”
那句話停留了大約三十秒,又和上一句話一樣,不見了。
楊小茜笑了,換了一支勾線鋼筆。她生病休學之前就是個藝術生。雖說文化課成績一直不好,但畫畫功底相當不錯。
楊小茜輕描淡寫兩三筆,祝泉澤的臉就在紙上栩栩如生——鼻梁挺直,雙眼微微彎着,天生含笑。
楊小茜在下面又加了一句話:“他能理解我[愛心]。”
很快,日記本回複:“我也能理解你。”
“只有共同經歷過黑暗的人才能理解彼此。”
......
與此同時,祝泉澤正在洗澡,卻突然覺得背後好像有什麽在看着自己。他疑神疑鬼地一回頭,雪白的瓷磚上繞着霧氣,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