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哥哥的死因別有隐情, 而我答應過他,為他隐瞞。今日之事, 我不與你計較, 你回去以後, 好好安葬新桑兄,日後發揚衡水劍派, 免叫他心血白費。”

“哈……哈哈……不與我計較……”言棋的肩膀聳動,仿佛遭受着極大的刺激, “是什麽讓你這般高高在上……你是把我當作三歲的小孩,把我的複仇看作一場鬧劇嗎?”

“不, 我沒有這樣的意思, 只是你貿然向我複仇,你的兄長又當真願意你做這樣的事嗎?”

“你少廢話,我只問你一句話, 我的哥哥是不是你殺的, 你只需要告訴我, 是,還是不是?!”言棋将劍舉起, 冰冷劍刃直指仇人。

回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日,最後捅穿言新桑脖子的,又确确實實是他所刺出的随風劍。

簡随微微阖眼:“……是。”

“——去死吧!”

言棋暴怒跳起, 同時簡随身後的小女孩發出尖聲哀嚎。

“你怎麽了!?”簡随立刻回頭。

那女孩顯露出極度痛苦的神色,兩只手不停地抓撓自己的身體,只是幾下就抓出血痕, 簡随立刻抓住了女孩的雙手,抱住她時,發現她面色鐵青,顯然是中毒的症狀,簡随立刻将自己的靈力輸往小女孩身上,為她保住性命,減緩痛苦。

他拳頭緊握,目光冷得像冰封一般:“你恨我,要殺我,何必牽連他人?你的兄長雖是我所殺,但他的死實在是應有所報。”

“他動手在前,我殺他,我不悔,他死前,也不曾後悔。”

“因為我們的家訓就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你手上的動作只要停止一下,那個女孩就會沒命!”言棋吐出冷酷的言語,看着眼前九霄雷霆形成的牢籠正在慢慢消失。

要保小女孩的命,簡随就不可能同時維持住九霄雷霆,言棋正是算準了這一點利用了小女孩,也利用了簡随這一份心軟。

“真奇怪啊……你設局是相信我會為了小女孩的性命而心軟,同時又堅信我是一個賣友求榮的小人,你不覺得自己想法自相矛盾了嗎?”

雖然暫時落于困境,簡随沒有絲毫的驚慌,他清澈的目光看向言棋,說出的話也是輕而有力,言棋從他的雙眼裏看到自己的影子,他驀然發現自己的身影居然這麽的渺小。

言棋沒有回答,咬牙切齒地一劍向簡随的眼睛刺過去,似要刺瞎他的雙眼,讓他不能再以如此清澈的目光看穿別人。

冷劍襲來,簡随不躲不避,嘴唇輕動:“你是又迷路了嗎?”

話音未落,霎那間,漫天金色羽毛飛舞,瑰麗景象下是一位風姿絕代的公子伸手抓住了劍。

這柄如冰鋒般銳利的劍,就這麽被他抓住了手裏,仿佛只是抓住了一截木頭一般的随意。

煥金公子面無表情,開口道:“無法通過自身得到滿足,所以只能去傷害他人,将自己的喜怒哀樂全然寄托在他人身上……”

他信手一捏,言棋的冷劍随着一聲脆響,徹底碎裂。

“壞人就是這樣無聊又可悲的存在啊。”

一聲嘆息,一句判詞,言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精心算計的複仇計劃,他引以為傲的寒劍就這麽被人截斷碎裂,自己的複仇仿佛真成了一場鬧劇。

“小壞蛋,還不走,下一次捏斷的可能就是你的脖子。”煥金公子的語氣是那麽輕松,像在談論天氣一般,說出的話卻讓言棋渾身打了寒顫。

“你等着瞧!”

一陣煙霧突現,言棋的身影消失無蹤。

看來他也做好了萬一失敗就逃離的準備,言家的人啊,還真是工于心計。

簡随抱着小女孩站起來,那女孩的唇色微微好轉,簡随的面色卻不太好:“你放他走,小姑娘怎麽辦?至少要個解藥啊。”

“他沒什麽解藥的,他要的就是你因為心軟被小姑娘拖累至死,所以根本不會準備解藥。”

簡随聞言低頭看向那個小女孩,她已滿頭是汗,聽到沒有解藥時發出了恐懼的呻/吟,圓溜溜的眼睛裏滿是痛苦,簡随連忙柔聲寬慰:“別怕,哥哥知道有一位神醫,哥哥這就帶你去找。”

煥金公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少帝,三主會盟,您不參加了嗎?”

“勞煩你幫我給兩位城主帶話,人命關天,我速去速回。”

“人命,真有這麽重要嗎?”煥金公子反問。

簡随看向他,十分驚訝。

煥金公子語氣神态明明與先前根本沒什麽區別,可不知怎麽的,簡随就是能感覺到他的神色裏有一種莫名的客套與疏離,仿佛久戴面具下偶爾露出的一絲真心。

“人命,當然重要。”簡随堅定回答。

“因為您堅信人命重要,所以才會因心軟而中了小壞蛋的陷阱。”

“很多陷阱,是你即使看穿,也不得不去踏的。”

“哦?”煥金公子嘆息道,“那您可真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呢。”

他從随身的袋子裏取出一個杏色的小瓶,遞給簡随:“不用去找尹神醫了,在下剛好與他是故交,幸蒙他所贈,這瓶丹藥可解萬毒。”

簡随接過小瓶,打開後一股清冽香氣瞬間襲來,幫小女孩服下後,她瞬間好轉,簡随用靈氣在她體內探查過後,驚訝發覺毒氣居然徹底消散了。

“尹神醫真是了不起。”

還記得花解語姑娘曾言她與尹神醫是故交,煥金公子作為花都的人,同樣也認識尹芳草。

“這瓶丹藥,少帝留着吧,你比在下更需要。”

簡随捏着瓶子,問道:“為什麽?”

“因為在下是一個無論何時都不會踏入陷阱的人,而少帝是一個會因為心軟,即使看穿了陷阱也要踏入的人,自然比起在下更需要這瓶丹藥了。”

煥金公子羽扇輕搖,恢複了笑臉。

簡随苦笑一下:“為什麽我從你這句話裏聽出了諷刺的意味……”

“一個人,當他足夠強大的時候,他的心軟是慈悲;而一個人,當他不夠強大的時候,他的心軟就是一種不負責任。”

“對誰不負責任?”

“對關心着這個人的其他人來說,他因為心軟落入險境,其他的人只能默默接受這種盲目的英雄主義,眼睜睜看着關心的人遭遇危險,這難道不是對關心他的人不負責任?”

雖然煥金公子的口氣很不好,簡随卻明白他說的沒錯,如果自己的靈力強大到能在保護小女孩的同時依然能夠操控九霄雷霆的話……

也許自己确實不夠強大,還需要努力、更努力、加倍的努力……

直到他的力量能夠與心軟相配,直到這份心軟成為一種慈悲,而不是總要依靠他人的救助。細想這一路以來青青師兄、小雲道長、風三歲,乃至今日的煥金公子全部都救助過他,而他這樣的行徑,又真的足夠負責任嗎?

放下小女孩,簡随向煥金公子深深行禮:“我……受教了。”

以後會更加努力。

“……智者就是智者啊,就算路癡也還是個智者。”

“哈哈哈,那在下在少帝心目中的位置是不是能稍微拔高一點了呢?”煥金公子笑眯眯地問道。

原來他知道簡随一路都在內心吐槽啊……

城外山嶺上,言棋手上抓着斷劍,渾身都在顫抖。

他怎麽能失敗?怎能讓那個小人如此得意?

一陣冷風拂過,言棋接過了一張紙條。

“哼,又是這個匿名信。”

言棋展開紙條,上書:“會盟當日,可再戰。”

再戰嗎……言棋握拳了拳頭,當然要再戰!

他可是言新桑的弟弟,絕對的不達目的不罷休!

徹底安頓送別小姑娘後,簡随回到客棧收拾,在外浪太久果然不合适,明日一早還是前往長樂宮和熟人們彙合好了。

煥金公子一旁喝茶,怡然自得。

“少帝這麽心急着要去見雨魄雲魂呀,有在下的陪伴,難道還不能滿足嗎?”

語氣裏居然還帶着一股子委屈勁。

簡随雖習慣了他暧昧不清的說話方式,對他也改觀了,依然還是瞪他一眼:“再說一遍,我不是斷袖。”

“如何證明?”

“你是花解語的軍師,應當知曉她的事情?”

“當然,身為軍師,在下與城主之間毫無秘密。”

果然,簡随想的沒錯,同樣都是尹神醫的好友,說明他們三人關系不錯,花解語是姑娘的事自然也瞞不過這只狐貍的眼睛。

“你既然知道城主的事,也該知道我與花解語交情不錯。”

“知道,這次來城主還特意囑咐在下為少帝帶了禮物。”

簡随耳朵立刻豎起:“啊?什麽禮物?你之前怎麽沒說過。”

“先說少帝要證明自己不是斷袖的事情嘛。”煥金公子不急不徐。

簡随看着他,道:“好,你先前認為我是斷袖,是因為我身邊相熟的人全是同性,對吧?”

“對。”

“那花解語姑娘也與我相熟,這你怎麽解釋?”

還好,他的熟人裏是有一位姑娘的,終于讓他想出了反駁的話,可以還自己一個清白了。

煥金公子悠悠放下茶碗。

“城主他……是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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