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手臂上的十七道刀疤,每一道都是一個故事,每一個都和悶油瓶沒關系,卻又都和他有關系。

即便在剛剛那一瞬間,我的情緒瀕臨失控,悶油瓶抓住我手臂的時候,我已經回複了平日的淡定。

“乖,松手。”我道,“刀疤而已,又不是行為藝術,沒什麽好看的。”

悶油瓶沒有搭理我,他的手已經撫上了我的傷疤。

這簡直是一個有毒的動作。

悶油瓶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指尖劃過道道參差突起的痕跡,其實我并沒有什麽感覺,可只是看着這一幕,我心中的高牆已是轟然崩摧。

我總是不太願意回想起十年間的這些事情,曲折艱難痛苦,甚至于慢慢的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忘記。

黑眼鏡跟我說過這種感覺叫做“潛抑”,是人類的十五種心理自我保護機制之一,簡單來說就是人會把自己心理上不能接受的東西壓抑到潛意識中,以此來避免痛苦。

“你知道如果一直找不到他最後你會變成什麽樣?”我跟黑眼鏡學功夫的那段時間,黑眼鏡曾經坐在屋檐下,一邊拿小石頭砸我一邊問道。

我全神貫注的躲着四面八方飛來的小石頭,黑眼鏡忽然問了這麽一個問題,我愣了一下一塊石頭就砸在我的鼻子上。

“你大爺!”我怒罵,“不帶轉移注意力的!”

“我是認真的,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黑眼鏡一邊說一邊繼續扔石頭。

我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狀态,繼續全神貫注的躲石頭,一邊躲一邊随口道:“不知道。”

“最後你會忘了他。”黑眼鏡輕描淡寫。

一塊石頭砸在我的臉上,然後又是一塊。

“停停停。”我擦了一下臉上滲出來的血,走到黑眼鏡面前,“你沒發燒吧?我怎麽可能會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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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記憶,如果說我會忘記,那未免太過荒誕。

“你忘不了,但你會逼迫自己忘記。”黑眼鏡把玩着手裏的一大把小石頭,“太痛苦的事情,人會主動去忘記,這是一種自我保護。”

“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太痛苦嗎?”我不解。

“你還在尋找,所以你不覺得。可如果找到最後發現是徒勞無功,也許就會了。”黑眼鏡道。

“我會徒勞無功嗎?”我心裏一顫,問黑眼鏡。

“他不會讓你徒勞無功的。”黑眼鏡輕笑。

然後他的石頭又砸在我身上,我愣愣的站在那裏,鼻青臉腫,卻有種心花怒放的感覺。

黑眼鏡說的話那時候聽起來很玄,現在我卻慢慢明白,黑眼鏡本就有着張家外族的血統,對悶油瓶的所作所為了解也更多,那時候如果我揪着那句話刨根問底,也許我能更早的知道跟汪家有關的東西,雖然他也可能什麽都不告訴我。

不得不承認,那句“他不會讓你徒勞無功的”,在漫長的一段旅途中,都是我前進的動力。

“這十年你經歷了很多事。”悶油瓶的聲音把我拉回到現實。

“都過去了。”我說道,“已經有完美結局的事情,有時候不用回頭看過程。”

“對你來說什麽是完美結局?”悶油瓶問道,說這話的時候他一直在看着我的傷疤,卻不曾擡起頭來看我。

我一下說不出話來,這句話被他問出來,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其實在青銅門後被悶油瓶拉進暗室那一刻,整件事情對我來說,已經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點,十年關于一個人的巨大執念,找到他時自然就會解開,後面的事情或許依然危險,但只要是和悶油瓶一起,就是另外一種感覺。

像是忽然找到了自己軌跡的彗星,不必在茫茫宇宙之中再孤寂流離。

可現在的我更多情緒會選擇藏在心裏,而不是表達出來。

“能接到你我就算是心願達成了。”我思考了一下說道,“不過按照電視劇裏的情節,應該再有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就對了。”

聽到我的話,悶油瓶擡了下頭,眼神澄明,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抱住了我。

我靠,哥們,我是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的啊。

雖然腦內這樣吐槽着,但手還是很聽話的抱住了悶油瓶,我有點尴尬,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哄孩子那樣,總覺得這樣就不會那麽緊張。

“你走進了我的過去。”悶油瓶道,“對于你來說,那段路應該比青銅門後更險惡,我能想到,你受了很多苦。”

我只感覺心尖一顫,很久沒有這樣細膩的情緒,悶油瓶的話讓我意識到他也是有感情的人,我十年的辛苦并沒有白費。

我用力的回抱住了他,曾經我很擔心,會不會我付出了這麽多努力尋找答案,最後接到悶油瓶的時候,他會靠在青銅門邊淡淡的跟我說“你不必這麽做”,但這一刻我終于知道不是的,我為他的付出和犧牲,痛苦難過他都看到了,這對于我來說不知道有多麽窩心。

“你能這麽說,我就已經一點不覺得苦了。”我在悶油瓶的耳邊小聲道,“我最怕的就是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看來都是一個笑話。”

聽到我的話,悶油瓶放開我,我看着他坐在我的面前,一只手還是抓着我的胳膊。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字對我說道:“你所做的一切,我一輩子都會記得。”

我呆呆的看着他,一時之間不知該怎樣反應,心中如同奔雷轟鳴。喜出望外,喜極而泣,大概是兩種可以同時存在的感情。

悶油瓶曾經說,“如果我消失,沒有人會記得”,我總算用行動打了他的臉,悶油瓶還說過,他的存在是沒意義的,到頭來反而是我要用他的存在,來證明我過去十年所作所為的意義,這不得不說是個很可愛的巧合。

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一根線,大概我那一根從見到悶油瓶的時候就打了個結,數不通理不順,繞着他那條線盤根錯節,十幾年,直到這一刻,悶油瓶用一句話把我們兩個的線打成了死結。

“那咱們說好了。”我感覺自己的語氣像是小公舉在撒嬌,“即使你失憶了,也要記得我為了你孤身犯險,歷盡劫難,險些一個人死在雪地裏。”

悶油瓶點了點頭:“後面的路,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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