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我腦袋“嗡”的一聲,一瞬間甚至有點發暈。

“你說什麽?”我問道。

“我本以為你會知難而退,十年時間足以讓你看淡。”悶油瓶很平靜的敘說着,這是我第一次聽他說起他自己的想法。

“什麽叫十年時間足以讓我看淡?”我有些不解,“難道你本來就沒打算讓我來找你嗎?”

“很多人對我有興趣,可慢慢他們都會放棄。”悶油瓶沒有正面回答我的話。

我明白了悶油瓶的意思,時間總會消磨一切。

十年之約,他未必是在騙我,可他并沒有想過我真的會來。

也許在悶油瓶的眼裏,那時的我就是個幼稚的小孩,參與到他所經歷的事情中,表現出對他非同尋常的關心,他開始把我當做朋友,甚至于是“與世界唯一的聯系”,所以在臨走之前,他會跟我告別。

但是他卻沒有想過要把我也拖下水。

悶油瓶是個經歷比我多得多的人,他只是不說,卻并非不明白。一個身手很好,長相上乘,而且性格淡薄的男人,不管在哪裏都肯定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人情世故,即便他不想,也必定已經經歷過很多,乃至于看破。

他大概認定如果他離開,再加上之前發生的那麽多事情,在他說出“十年之約”,甚至告訴我我如果去找他就要接替他這件事後,我會避開這整件事情,即便我起初還好奇,如果我試圖查下去,當第一條線索指向萬裏雪山時,我也會知趣的放棄。

可他沒想到這條路我一走就是十年。

即便是我自己,回首過往,都經常有些詫異。

為了一個可以算得上執念的約定,我竟然一路走到了現在,從一個懵懂無知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變成此時此刻的樣子,我用一根小手指就可以把當年的自己玩兒死。

我在雪山被人偷襲,是被小花的人救下來,那是我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天寒地凍的無人區,我能活着被擡到醫院已經是個奇跡,猶記得昏迷一個星期之後睜開眼睛,小花站在我的床前。

“放棄吧。”他對我說,“這麽久下來你也該明白,他的事情不是你能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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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我已經很接近了。”

“你再接近,也終究得不到答案的。”小花看着我,眼色有些憐憫,“這些年下來,我覺得你最應該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有些事情注定是你無能為力的,你要找的這個人就屬于這個‘無能為力’的範疇。”

“幾年前你會想到我能走到這一步嗎?”我沖他揚了揚手,手上還挂着吊瓶,病號服的袖子從我胳膊上滑落,露出手臂上的道道傷疤,“可我還是走到了。”

“我一直沒有阻止你,可是你現在要看清楚,再走下去可能你也會死,而你追求的還是一個徒勞。”小花看也不看我的手臂,而是盯着我的眼睛,我很少看到他那麽嚴肅的神情,“張起靈,十年,這是一個太缥缈的約定,如果你是解家人,我現在會把你五花大綁回去鎖在密室裏不許出來,你所追求的東西,在我們看來是不切實際的。”

“十年之前,我意已決。”我回答道。

小花看着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你瘋了。”

“我早就已經瘋了。”我淡淡笑了笑。

這樣的場面,不止上演過一次,十年的時間,很多事情足以輪回,我也經常走到神經崩潰的邊緣,因為我也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我到底值得不值得。

最嚴重的一次大概就是在去年,我帶着幾個夥計進藏,恰好遇到暴風雪,所有的夥計都死在了那裏。本來我早已經對死生沒有什麽感覺,可那一次我們甚至什麽行動還都沒有展開,只是一場暴風雪,就不得不铩羽而歸。

回去之後,我的手臂上又多了一道傷疤。我的人出一次事,我就會在手臂上留下這樣一刀,算是對他們的一種銘記。

人的腦子裏有一根弦,繃得太緊就會斷開,十年前斷過一次,而那一次,我明确的感覺到它又要斷了,所以我果斷的離開了長沙,轉移到北京,在快捷酒店一住數月,直到前些天被小花約出來,才意識到時間過得竟然這樣快,後面的事情則都是正在進行時了。

但是不管怎樣,十年來,興奮過激動過,失落過絕望過,我的初心從來不曾改變。

即便是窩在酒店裏沒日沒夜的玩游戲的時候,我總還記得,等到我捱過這一段,我要去找小哥。

這段路走的時候不覺得,驀然回首,自己都驚嘆于自己的決絕。

看我半天沒有說話,悶油瓶道:“你在回憶。”

我點了點頭,并不驚訝他能想到我的想法,他肯定也有過跟我相似的經歷。

“這些事情不該你去經歷的。”悶油瓶道,“可現在你已經不是原來的人,這些東西也不可能會忘記。”

我忽然想笑,被悶油瓶用這樣客觀的語氣說出這些話,總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這些都不在你的計劃中嗎?”我道,“你真的覺得你可以用一生換我十年天真無邪嗎?”

悶油瓶不置可否,看他這個樣子,我更想笑。

十年,充滿黑暗的回憶,多到我已經漠視它們,可是聽到悶油瓶這些話,我無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些東西。

十年來我竟然經歷過那麽多痛苦,受過那麽多委屈,都是為了眼前這個人,而他做這一切的初衷,竟然是希望我能一直天真下去。

一個多麽美麗又疼痛的誤會啊。

“你不用對不起,我不怪你。”我一邊說,一邊象征性的揮了一下手,“我自己都沒想到,在這件事上我會這樣,不知道撞了幾百次南牆,還是不知道回頭,這對我也不是什麽壞事,畢竟我早晚要入行,至少現在任何人想要動我,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悶油瓶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想要抽回手,可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他捋起我的衣袖,手臂上的十七道傷疤,便□□裸的呈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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