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冉木:我爸爸無所不能!
眼見着小海豚氣勢洶洶地護着自己的鴨子,漆黑澄澈的眼睛睜得溜圓,一副緊張得如臨大敵的模樣,海怪們忙四散退開,七嘴八舌地哄道:
“崽別怕,我們不搶你的鴨子!”
“就是,海星跟你開玩笑的,這木頭鴨子簡直好看死了!看看那讓人驚豔的顏色!優雅的身形!”
“沒錯,我看了都羨慕得不行!”
“崽的眼光真好!”
……
一連串的贊美直把沒見過世面的小海豚砸得暈乎乎的,一時間被誇得飄飄然,傻乎乎地跟着叫喚起來,仿佛家長們誇的是自己。
“長老不說我的鴨子醜,我就不發脾氣。”小海豚認真地說。
海怪們的心都化了,還有什麽不答應的,一疊聲哄道:“崽的鴨子最可愛了,誰敢說醜?就滾出……呸!就不準吃飯!”
冉木這才不好意思地蹭過去,挨着變大的海星蹭了蹭,內疚地說:“我不是故意兇長老的,對不起。”
虎頭鯨游過來,腦袋頂了頂小海豚,把冉木駝到背上,粗聲粗氣地說:“你海星長老才不會介意,他自己就是個毒舌,早習慣了。別放在心上,崽該睡覺了。”
“我不想睡覺。”冉木小聲抗議,“總是睡好久,我不喜歡做夢。”
“天快黑了。”海龜游過來,和藹地說:“冉木要做早睡早起的海豚才行。”
“那好吧。”冉木不情不願地答應,拖着鴨子被虎頭鯨帶走了。
留下來的海怪們看着海豚小小的背影,都有些不忍,良久沒有說話。
冉木小的時候其實是很少撒嬌鬧脾氣的,他的父親因為血緣的關系對他并不如何親近,每天和小海豚說過的話都不超過三句,有時候十天半個月地一聲不吭。
小小的海豚寶寶每天追在灰色的成年海豚身後細聲叫喚,卻得不到一點關注。
母親早逝甚至從沒見過面,冉木要得到食物只能自己去捕魚,好在他是半只海怪,整天張着小嘴巴到處咬,吃錯魚蝦也不會鬧肚子,只是偶爾吃撐了難受,就會委屈地小聲喊“媽媽”。
海怪們見到他的時候,小海豚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呆地浮在海面上,安靜地遙望着陸地的方向,據說出生的時候,他的父親告訴過他,有一天媽媽會從大陸來到海洋,跟他們重逢。
海怪們有心把他帶回去自己教養,又苦于名不正言不順,小海豚的心都在爸爸媽媽身上,始終不願意跟着走。
直到他的父親獨自離開堕神海,冉木便開始陷入頻繁的漫長睡眠,海怪們心疼他年幼,時常帶着小海豚一塊出去放風,給他食物,哄他睡覺。
盡管如此,冉木睡眠的時間還是越來越長,醒着的時候也不叫喚,就傻乎乎地發呆。
“那時候我以為,崽再也不會撒嬌了。”
沉默了許久,水母首先打破了沉默。
其他海怪聽到這話如何不知道水母是什麽意思,珊瑚也出聲說:
“是這樣,沒想到時隔多年,再次回到大海,冉木又變得跟正常的崽一樣,活潑好動、撒嬌任性,發完脾氣還會道歉。”
沒有人知道他們面對着這樣的冉木,心中的欣慰與感動有多麽深厚。
而讓冉木再次變回正常小海豚的那個存在……若說海怪們一開始還有些猶豫不決,今天看到冉木帶回來的那只鴨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海星安靜了半天,突然說:“我看,要不然就讓沈風骨把崽認回去當兒子算了。反正崽失憶了不知道他們結婚了。”
衆海怪頓時齊齊噴了口氣,大聲吼道:“沒門!”
當老公,可以,想當爸爸,不行!他們可還沒死呢!
***
與此同時,江城香榭麗舍大酒店的頂層,蘇遇白的專人套房中。
身着法式複古收腰長裙的女人正懶懶地倚在沙發上,纖白的手撐着扶手,正托着腮靜靜地打量對面臉色蒼白的金發少年。
須臾,她直起身,低頭看着自己剛剛做好的指甲,慢聲說:“就這點挫折,你就受不了,枉你在沈風骨身邊待了那麽多年。”
“少說風涼話,換作你,還不一定能撐這麽久。”蘇遇白握緊拳頭,臉色不善。此刻少年臉上桀骜不馴的神情,跟此前沈風骨見到的腼腆模樣,天差地別。
“我的劇情時間又還沒到,不急。”女人嬌嬌地笑了一聲,饒有興味地看着少年,“你說白月光死了,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可現在沈風骨的心還是不在你身上,你确定……他真死了嗎?”
“你說什麽……”蘇遇白臉色煞白地擡起頭,否認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別想套我話。”
“好極了,那我就等着看好戲。”女人說着優雅地站起身,理了理裙子,邊往外走邊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讓他活着待在沈風骨身邊。”
蘇遇白聞言猛然站了起來,剛想出聲反駁,卻見房間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
三秒鐘後,面帶微笑的斯文男人走了進來。
視線在臉色蒼白的蘇遇白和同樣難掩錯愕的女人臉上掃過,年輕敬業的秦蒼秦助理禮貌地說:“不好意思打擾了,蘇少,我是替沈先生過來接你去西城別墅的,蘇夫人已經在家等你了。”
“你說我媽媽?”蘇遇白掩住剛剛瞬間鐵青的臉色,腼腆地說:“謝謝秦助理過來接我,我這就走。”
“多謝蘇少配合。”秦蒼的微笑完美地無懈可擊,等少年轉頭拎起背包走過來,他才補充道:“剛剛我來之前,沈先生說,蘇少也快三年沒見過你的父親了,所以待會兒我們先去監獄,探望完再去別墅。”
“可……”蘇遇白一聽這話,面上止不住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低下頭怯弱地說:“我不想去看爸爸,他當年那麽對我……我想見沈叔叔。”
蘇遇白的父親,是以猥亵未成年的罪名進去的,而猥亵的對象,就是當時唯一的人證,蘇遇白。
只是……秦蒼溫和地看着少年,說:“沈先生說,二少早就悔過了,他如今不能說話又看不見人,獄中孤獨,很是思念你。”
“好……好的,那我們去吧。”蘇遇白說完便低着頭快步走了出去,側臉蒼白而脆弱。
那樣子……看起來倒真的極像一個遭受過父親欺辱的孩子,只可惜……
秦蒼在心裏搖了搖頭,同房間裏的女人微微颔首,也跟着走了出去。
當年那出猥亵案,證據确鑿。警方趕到西城別墅的時候,蘇遇白正好赤.裸着身體蜷縮在他父親房間的牆角裏,身上遍布青紫,神色倉惶而恐懼。
而他的父親滿頭都是鮮血,正好倒在碎裂的花瓶邊。
所有人都相信了蘇遇白的說辭,認為他父親傷害虐待了他。
然而只有身為母親的蘇夫人知道,蘇遇白的父親從年輕的時候就不能人道,根本對那方面的事情提不起任何興趣。
曾經也不是沒有人懷疑他的性向,也曾送過幾個男孩給他,卻都被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就連蘇遇白,也是蘇夫人堅持從孤兒院抱養回來的。
可無論蘇夫人如何為丈夫解釋,兒子都一口咬定了沈父犯罪的事實。
蘇夫人只好向沈家家主求助,沈風骨有心想查個清楚,不料沈父竟在被押回警局的路上陡然變得又瞎又啞。
随後,無論醫生怎麽檢查,得出的結果都是,沈父身體各項指标都非常健康,至于失聲和眼盲的問題,根本查不出原因。
秦蒼回憶到這裏,微微皺了皺眉。
當年,由于蘇遇白年幼,沈父又确實無法為自己辯解,蘇夫人同樣拿不出證明丈夫清白的方法,沈父最終還是入了獄。而沈風骨在确實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後,出于人道主義,也沒再為難蘇遇白。
但是如今想起來,結合冉木的失蹤、蘇遇白對冉木說過的那些話……秦蒼突然明白為什麽自家老板要他帶蘇遇白去見沈父了。
倘若蘇遇白真的有什麽特殊的手段……
秦蒼快步追上前面的少年,上車後又體貼地吩咐司機開快點,免得耽誤了蘇少父子見面的時間。
***
直至晚間22點,秦蒼才把蘇遇白送回了西城別墅,讓孝順的少年陪蘇夫人去,自己則回了沈家主宅,給沈風骨打電話彙報。
“先生,我按您說的,今天帶心理醫生一起去接的蘇少……嗯,對,他沒發現司機是醫生。
蘇少今天的表現基本和您推斷的一模一樣。他看起來非常害怕見二少,但并不是那種……單純的畏懼。
陳醫生說,蘇少的恐懼看起來并不完全真實,也就是說,他其實心裏是不怕二少本人的,但是他怕的是另外的事情,至于是什麽,陳醫生也沒法推斷。”
“另外的事情?”沈風骨低啞的聲音傳了過來,聽不出情緒。
過了片刻,電話那頭的男人突然低低笑了一下,說:“怕被發現,他父親又瞎又啞,是他搞的鬼?”
秦蒼聞聲如當頭棒喝,臉上終于顯出震驚的神色,小心地問:“先生,這麽說,蘇少真不是普通人?可他為什麽要陷害自己的父親呢?如果是冉木小少爺……還能說是有動機。”
“錢財、權力……”沈風骨停頓了一會兒,平靜地補充,“或者,自以為是的感情。這事等養養回去就能确認。我讓你帶的東西呢?”
“已經準備好了,先生。”一提起這個,秦蒼就微笑了起來,“您送冉木少爺的八音盒我已經找到包好了,冉木少爺喜歡的食物也準備好食材了。”
秦蒼仿佛看見了獎金在向自己招手。
然而……電話那頭靜了靜,沈風骨不喜不怒的聲音傳了過來。
“秦蒼,你覺得,海底那種環境,放出來的音樂不會失聲嗎?”
秦助理:……突然腦癱。
“養養不願靠近游艇,吃得到我做的菜嗎?”
秦助理:“……先生,我錯了,我這就換別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