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海豚:爸爸不要我了!
那天下午,小海豚帶着一堆戰利品回了海底,把藥和蛋糕都放到貝殼裏藏起來,又把自己收集到的漂亮珍珠貝殼送給了海怪們後,便鑽進貝殼床裏不出來了。
海怪們看着緊緊閉着的巨大貝殼,面面相觑。
“這是在沈風骨那鬧脾氣了?”水母摸了摸堅硬的貝殼,有些擔憂。
“看着不像是生氣。崽這是難過了。”珊瑚嘆息一聲。
海龜看起來倒像是早有預料,慢悠悠說:“沈風骨對于冉木來說,不是普通的飼主。就算他忘了,他們也确實已經結婚,感情是唯一無法被記憶篡改的東西。”
虎頭鯨過去用背鳍敲了敲貝殼,粗聲粗氣地說:“崽,出來吧,裏面悶。長老們有話問你。”
“是啊,你那麽怕黑,快出來。”海星無意識地補了一刀。
冉木沒有回應。
過了一會兒,緊閉的貝殼才開了一條縫,小海豚竟是只把一邊圓圓的背鳍塞了出來,細聲細氣地叫喚道:
“我才不怕黑!要長老牽。”
“好好好你不怕黑。”虎頭鯨邊安慰着邊游過去,拍了拍那只背鳍,問道:“崽,你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來的海裏,對嗎?”
“嗯。忘記了。”小海豚有些沮喪地回答,停頓了片刻,又忽然小心翼翼地問:
“長老,我是不是自己偷跑到海裏的,沒有告訴沈風骨,所以他就很難過。”
“哪有的事。”海星直接否認,“海龜偷偷問過沈風骨了,他說不是。”
“可是沒人看到我是怎麽來海裏的。沈風骨可能就覺得,是我不聽話,不要他了,自己跑路。”
小海豚的叫聲聽着又軟嫩又委屈,嗚咽道:
“然後現在,我又想待在海裏,沈風骨就沒有海豚了。今天我跟他拿藥,他就知道了。以前沈風骨都自己一個人住,現在又是一個人。”
“不會的,沈風骨對崽那麽好,他不會誤會你。”珊瑚連忙靠過來安慰,“你看,每次見到崽他都沒生氣,也沒強行留你在游艇,不是挺好嗎?”
對啊,不是挺好嗎?
冉木趴在貝殼裏,緩緩晃了晃黑色的小腦袋。
往日清脆稚嫩的海豚音帶上了些許傷心的嗚咽,認真地問:
“長老,養養是不是脾氣壞?堕神海是我的家,長老都在這裏。養養小時候被人釣上岸了,長老就在海裏等我好多年。現在我回來了,我覺得陪着長老一直住在這裏,才是對的。”
沒等海怪們回應,小海豚又說:
“可是,沈風骨對養養也很好。養養不上岸,沈風骨就很難過。我知道人類都要工作,沈風骨以前每天都很忙,總是要開會。這裏離岸上那麽遠,他就很辛苦。”
海怪們聽到這裏,總算是弄明白了自家的崽在難過什麽,不由欣慰地笑起來,調侃道:
“崽也懂得心疼人了。以前就知道張着嘴巴到處咬。”
海龜敲了敲貝殼,和藹地說:
“冉木,長老們其實并不是一定要留你在海裏,大海是自由的,可同時也是危險而孤獨的。我們都活了幾萬年了早就習慣,可你不一樣,你還這麽小。”
“沒錯。在你這個年紀,長老們還在岸上學玩泥巴呢,每一只海怪都去過人類社會。”珊瑚溫柔地解釋。
虎頭鯨沉默了許久,才出聲道:“崽就算去了岸上,也能随時變成人來海邊見我們,這麽簡單的道理咋就不懂?”
海怪們幾乎是輪番上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試圖說服冉木上岸,完全忘記了一開始他們還打算把崽留在海裏自己養呢。
小海豚最後還是從貝殼裏出來了,趴在虎頭鯨背上嗚咽了許久,被駝着去海面上看了許久的星星月亮,才沉沉睡去。
直至萬籁俱寂,海龜才回了海底,将冉木的所有東西,都用橡皮繩串了起來。
木頭雕成的鴨子、印着小黃雞的游泳圈、漂亮的貝殼、蛋糕和藥、八音盒……
在小海豚無意識的時候,橡皮繩再次被輕輕套到了他身上。那根承載着沈風骨所有憂慮與溫柔的橡皮繩,現在同樣承載了海怪家長們殷切的期望。
“冉木,你是我們海怪一族唯一的後輩。長老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就這樣永遠沉睡在海底,見不到面不要緊,我們知道你過得很好就可以。海怪習慣了大海,在這裏一樣過得很好。大海給不了你庇護,沈風骨可以,長老都很放心。”
蒼老慈愛的叮囑,仿佛随着溫柔的海波,劃進了夢裏。
而這一夜,皎潔明亮的圓月高挂天空,如銀月色在深藍廣袤的海面上織就了甜美的夢境。
堕神海的海怪們徹夜未眠,眼中倒映着的皆是同一輪歸鄉的明月,同一抹酣睡的身影。
第二天,冉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依舊趴在虎頭鯨背上。
而長老們都分散在各處捕獵,海星甚至已經跟海鷗們一塊唱起了歌。
一個平常又安寧的日子。
可惜,沒一會兒,附近那頭經常同冉木玩耍的小鯨魚就沖了過來,一口咬住小海豚的尾鳍就往外拖,邊拖還邊口齒不清地叫道:
“那只船要走了!我們看到那些人類把船開走了!”
小海豚剛睡醒還有點懵,驟然被咬住拖了一段距離也沒反應過來,只傻乎乎地問:
“什麽船走了?”
小鯨魚急得松開嘴巴,游到小海豚耳邊吼叫起來。
“就是那個給你拉琴的!你不是說他給了你好多蛋糕嘛?那個人類跑了!”
冉木聞言頓時清醒過來,腦子就是一懵。
“沈風骨走了?”
小海豚歪着腦袋輕輕叫了一聲,随即仿佛終于反應過來,轉身一頭紮進海裏,飛也似的朝游艇的方向而去。
海怪們也有些驚訝,紛紛放開嘴裏咬着的魚,跟在後頭趕了過去。
“那個沒了海豚就要死的人類真的會走?我表示深深的懷疑!”海星憤憤不平地猜測。
虎頭鯨翻了個白眼,說:“就算是苦肉計,崽也願意吃。”
水母無奈地開口:“人家養了崽那麽多年,把崽接去治病怎麽了,争風吃醋!”
珊瑚抽泣了一聲,“如果我變成人形跟着崽上岸,你們會不會同意?”
海怪們異口同聲:“不同意!醒一醒,你年紀太大,已經變不了人了,還當自己二八年華呢?”
說話間,小海豚拖着一堆“行李”飛也似的趕到了此前游艇停靠的地方。
卻見本該停留在這裏的游艇已經往前行駛了一百多米,并且還在不斷地往前開。
胖乎乎的小海豚頓時急得細聲細氣地叫喚起來,邊叫邊追着游艇往前游。
“秦助理,有只熊貓海豚在追我們。”
本是施施然靠在船頭看風景的秦蒼登時一驚,取過一邊工作人員手裏的望遠鏡,仔仔細細看了一圈。
在确定後頭追趕的海豚确實是老板家那只後,秦助理忙出聲道:“把游艇停下。”
說完,他便摸出手機給遠在公司開會的沈風骨打電話。
“先生,出問題了,剛剛我照您的命令讓人把游艇開回去換那艘……咳大黃鴨造型的游輪來,結果冉木少爺不知怎麽知道了,現在就在後頭追我們。您看要……喂?!”
秦助理放下手,看着被挂斷的電話,又幽幽地看向已經靠近游艇的小海豚,探出手友好地揮了揮,微笑着說:
“您千萬別急別生氣,老板馬上就來。”
話音剛落,四周的工作人員都在同一時間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看向斯文的秦助理。
那眼神……如果秦蒼沒有記錯,就和他曾經看三歲的侄子對着一只鴨子說話時那樣,相當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