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準親我!

冉木再次離開了堕神海,這是小海豚生命中第二次離開自己的家鄉。

然而,不同于第一次懵懵懂懂被人用蛋糕釣上岸,賣進了水族館的孤單和無助,這一次,他和海怪們正式道別了,身邊陪伴着的,還是世上對他最好的沈風骨。

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安心。

江城堕神海邊,游艇緩緩停靠在岸,工作人員齊齊擡着一個被黑布籠罩起來的巨型魚缸,下了船,又上了一輛早就等候在此的車,徑直開往東城區最大的私人水族館。

秦蒼同樣坐上了那輛車,臉上卻完全沒有其他工作人員的小心和緊張,反而帶着前所未有的輕松神色。

沈家司機看了一眼副駕駛座的斯文男人,問:

“秦助理就不擔心魚缸裏的海豚鬧脾氣?我聽說,先生最寶貝那條魚,這次還是親自去海邊接的。這麽把魚缸罩起來,海豚能習慣?”

“沒什麽好擔心的,先生的魚……”秦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完後半句,“可是乖得很。”

畢竟,只要一想到本該裝着小海豚的魚缸此刻根本空無一物,秦助理就是想緊張也緊張不起來。

同一時間,另一艘游輪之上。

靜谧的卧室裏此刻僅僅點着一盞床頭燈。

暖黃的燈光淺淺地攀爬過純黑色的大床,将蜷縮在薄被下的單薄身形不着痕跡地映照出來,又于無形的寂靜中緩緩蔓延到白色的牆壁上,勾勒出一個清瘦模糊的剪影。

房中靜得仿佛能聽到榻上安睡之人淺淡的呼吸聲。

睡得有些泛紅的臉頰貼着柔軟的黑色薄被,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靈動的雙眸。

忽而,小巧的鼻尖微微聳動了一下,其下嫣紅的薄唇不知何時也開始呢喃着聽不懂的夢話。

安睡的青年緩緩往溫暖的被褥裏埋了埋尚且帶着幾分嬰兒肥的臉,頸間雪白的膚色與純黑的寝被形成鮮明對照,不知何時映入了床畔之人那雙漆黑的雙眸中。

本該留在魚缸裏的海豚再次化身成了相貌精致的青年,被高大的男人從水中抱起,親自幫着沐浴完畢後又抱回了卧室。

而這一切,青年本人一無所知。

床頭櫃上胡亂放着的木頭鴨子還帶着潮氣,旁邊同樣濕潤的貝殼突然傾斜了一個角,咕嚕嚕地在桌上滾了一圈,撞到杯子,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坐在床頭的男人擡眼瞥了一下那只貝殼,毫不在意地收回視線,幽深沉靜的目光再次投注到睡着的青年身上,一動不動,隽永而纏綿。

須臾,男人俯下身,粗糙的指腹撩開青年額上的發,骨節分明的五指輕巧地穿過細軟的黑發,拇指指腹輕輕撫了撫青年泛紅的眼角。

片刻後,男人俊美的臉壓下,薄唇貼上青年微涼的白皙額頭,輕輕吻了吻。

這個吻不帶一絲欲望,熾熱卻充滿了疼惜的味道,更多的是難以抑制的思念與濃烈深沉的情意。

“養養。”

良久,嘶啞的喉間才簡短地吐出兩個字,卻低得幾乎聽不清了。

輕柔憐惜的吻印上額頭,眉心,卷翹的睫毛、漂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尖、笑起來就漾着兩個甜酒窩的臉頰、白嫩的下巴,以及……正孩子氣地呢喃着夢話的薄唇。

太過憐愛珍惜的吻總是過于克制小心,淺嘗辄止,指腹輕輕捏住青年的下巴,男人緩緩靠近,深邃狹長的雙眸深如月夜籠罩的大海,溫柔而深情。

半晌,青年微微蹙起了眉,無意識地抿了抿紅得過分的唇瓣,呼吸不穩地掙紮着睜開眼,對上了近在咫尺的黑眸。

“……沈風骨。”

青年清透柔軟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威懾力,帶着純然的疑惑和無意識的依賴。

冉木努力從被子裏抽出手,抵在男人肩上推了推,仍舊有些睡不醒地迷糊道:

“你把光擋住了。養養都看不到臺燈。”

冉木喜歡睡醒的時候看着燈光,這是他被确診為睡美人症患者後形成的習慣。因為這能幫助他區別夢境和現實,夢裏的燈總是帶着些許朦胧和迷離,然而現實裏,沈風骨身邊的燈總是明亮溫暖的。

“養養想知道有沒有做夢,怎麽不問我?”沈風骨被推着肩膀,身形依舊紋絲不動。

“因為夢裏也有你,我不知道你是夢裏的還是外面的。萬一你騙養養,養養也不知道。”

冉木誠實地回答,又試圖推開男人,自己起床。

不曾想,話音剛落,男人有力的手臂便探下去,攬着青年削瘦的脊背,輕輕松松把人抱坐了起來。

冉木一手搭着男人的肩膀,轉頭環視陌生的房間,面露疑惑。

“我沒有醒嗎?”他認真地問,臉上看着卻鎮定得很,顯然早就習慣了。

“醒了。這裏是游艇上的房間。”沈風骨松開青年,轉身倒了杯溫水過來,杯沿抵到青年微腫的唇邊。

冉木聞言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頭就着男人的手喝了口水,骨節分明的纖瘦手指揪緊了被子,仿佛說悄悄話一般蹭到男人懷裏,小聲地說:

“我夢見,那天我在海邊的房子裏睡覺。”

“養養說的是我送你的別墅?”沈風骨眸色轉深,不着痕跡地觀察着青年的反應,一只手安撫地将人攬到懷裏。

“嗯。”冉木肯定地點頭,又疑惑地蹙着眉,“可是,我記得,你沒有送過我別墅。”

“有。”沈風骨思索了幾秒,轉身取過手機,調出一張照片給青年看,誘哄道:“你看,這個別墅和養養夢裏的房子一樣嗎?”

“一樣哎。”冉木雙眸亮起來,抓過男人的手機摸了摸那張照片,問:“你怎麽有照片?你又不在養養夢裏,也沒有送過我海邊的房子。”

“有的。”沈風骨耐心解釋道:“前年我送了養養一棟臨海別墅,就在堕神海附近,養養睡糊塗,忘了。你要是不信,家裏還有房産證。”

“真的嗎?”冉木微微睜大雙眸,看向沈風骨溫和平靜的眼睛,又下意識選擇相信,點了點腦袋,嘟囔道:

“那就是我睡太久,忘記了。我只記得,你送了我一個木頭鴨子和好多玩具,然後我一睡醒就在海裏了,長老帶我到處玩,後來你給我拉琴,長老也陪我玩。還有昨天,長老跟我告別,你把我從海裏抱回來了。”

“嗯。這些都沒錯。”沈風骨低聲應了一句。

到目前為止,冉木對于堕神海中發生的一切都清楚地記得,除此之外,六年前的記憶——也即沈風骨送他木頭鴨子之前的記憶,同樣能完整地記起來。

唯一缺失的,就是送完木頭鴨子後的六年記憶,其中包括半個月前那場事故……青年究竟是如何掉進海裏的。

“養養除了夢到海邊別墅,還有別的嗎?”沈風骨取過一旁放着的寬大黑襯衫,慢慢給青年穿起來。

冉木聽話地擡起胳膊穿衣服,依舊不太放心的模樣,心有餘悸地點頭,說:

“我夢見在海邊的房子裏睡覺。然後就有人在說話,好像有人把我放到輪椅裏面了,不知道去哪裏。”

“沒有奇怪的感覺嗎?養養記不記得那個人是誰?”沈風骨耐心地問。

“感覺……有,覺得涼涼的,像泡在水裏,很舒服。”

冉木彎着澄澈的眸子笑起來,露出兩個小酒窩,緊接着想起什麽,又苦惱地蹙眉,說:

“不知道是誰了。我睡着了,看不見。不過那個人太讨厭了,老是說話,養養就不能睡覺,我覺得渾身涼涼的很舒服,就像在海裏,他還不讓我睡覺。”

“我知道了。”沈風骨斂起眸中複雜的思緒,安慰地攬着青年拍了拍背,啞聲說:“下次不會這樣了。”

“不會什麽?”冉木語氣軟糯,懵懂地被男人抱在懷裏,聞言狐疑地扭頭,問,“你是不是不想讓我睡在水裏面?可是我很喜歡,海裏很舒服。要是下次那個人不吵我睡覺,我還想做那個夢。”

“胡鬧。”沈風骨聞聲擰起眉,手上用力捏了下青年嫩乎乎的臉,眼見着那處地方很快泛起了紅,狠下心啞聲訓斥:

“人家要害養養,你還傻乎乎的當在水裏泡澡睡覺,你該慶幸對方不知道你是海豚,想出了溺水這種蠢笨法子,否則哪有機會讓你因禍得福回到海怪身邊?下次不準再有這種想法。”

“我就不!”青年被捏了臉也委屈起來,氣呼呼地蹙起眉反駁:

“明明就是沈風骨無理取鬧,養養都說在做夢,養養本來就喜歡在水裏,你還說我傻!不關我的事!”

沈風骨聞言眸中閃過無奈的神色,擡手捏了捏眉心,妥協道:“是不關養養的事,別人要欺負你本來就是別人心術不正,但養養不應該給人可乘之機,你說是不是?”

說着,男人貼近青年,溫柔地親了親那處泛紅的臉頰。

冉木這才安靜下來,踢了踢腿上蓋着的被子,委屈巴巴地小聲道:“又不是真的,只是在做夢。”

“做夢也不行。養養不是最清楚嗎?夢随時會變成現實。”沈風骨緩緩誘導。

“那……那好吧。”冉木這才老實點了頭,保證道:“就算做夢,我也不給壞人機會,雖然我不怕淹死,可是誰也不能強迫我去海裏,養養要自己去。”

“嗯。”沈風骨這才松了口氣,彎腰拍撫青年的脊背,叮囑道:

“養養以後如果發現……算了,以後不許偷偷出門,想去玩告訴我一聲。”

“那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冉木乖巧地開口。

“什麽事?”沈風骨低聲問。

“海星長老說,沈風骨是我爸爸,所以以後你要是親我,就是不對的。你要答應,以後都不親養養了。”冉木的語氣異常認真。

然而,沈風骨拍撫的動作卻瞬間停了下來,意味不明地問:“誰說我是養養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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