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四人面面相觑, 中間還站着一名快遞員。
站在風暴中間, 無辜的快遞員只想快點逃離, 他低頭看了一眼快遞單, 按着上頭的名字問：“請問哪位是‘九尾狐貍’？”
他見過各種奇奇怪怪的名字，早已見怪不怪, 因此對于“九尾狐貍”這個名字，反應很平常。
但都知道真相的包曉雲、黎秦、麒麟三獸，神情就很微妙了。
九尾狐：“…………”
快！快給我一臺時光機，讓我穿回去打死前天下單的自己！
麒麟轉頭，詫異地看着九尾狐，一臉“你居然這麽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寫出來”！
包曉雲抿了抿唇, 又擔心又害怕，差點氣成球，他把手背在身後，緊張地握着拳，同時郁悶加惱怒地瞪了九尾狐一眼。
豬隊友！
笨蛋狐貍！
揪光你尾巴毛啊！
你換個名字網購不可以嗎？！九華不能用不會用九九華或者九華華麽！
黎秦眼底的嘲諷濃的快要溢出來, 一萬年沒見, 這只狐貍的智商還是這麽低，而且目測還有往下降的趨勢……越活越回去，真是太難為他了。
黎秦右手松松地握着拳頭, 手背抵在唇邊，遮住已經忍不住, 彎起來的嘴角, 他咳了一聲, 率先出聲，打破沉靜，“小包子，這位‘九尾狐貍’是不是就是你的朋友？”
在說“九尾狐貍”的時候，他特地在“狐貍”兩個字上，讀了重音。
聽到饕餮提到“狐貍”，九尾狐下意識抖了抖，然後默默往麒麟身邊挪了挪，肩膀挨着麒麟。
比較安全！
快遞員莫名其妙地環視一圈衆人，非常想丢下包裹就走，但想想差評要扣錢，耐着性子又問了一次，“你們哪位是‘九尾狐貍’？”
麒麟失憶了，跟其他三人……不，三獸的心思不同，他開口說：“你給我吧。”
快遞員簡直看到救世主，他把包裹往麒麟手裏一放，轉身就走，速度飛快，再不想被幾個神經病夾在中間。
不過剛才說話的那個人有點像黎秦？
……大概不會吧。
快遞員一走，四人也跟着動了。
九尾狐推推麒麟手臂，朝麒麟擠眉弄眼，想拉着他回房間，然後再若無其事把門關上，這樣很完美。然而他跟麒麟的默契度為零，他擠的五官都酸了，麒麟還是一動不動，甚至一頭問號看着他。
九尾狐很心塞。
……沒辦法，只能硬剛了。
九尾狐抓着麒麟的手臂，想直接拽着麒麟進門，可剛動一下，他就聽黎秦慢條斯理地說：“小包子，哪位是你的朋友，介紹一下吧，正好見到了。”
麒麟很實在，還沒等包曉雲開口，他就先說了，“我是舒青，是曉雲的朋友。”
他記得九尾狐剛才的叮囑，沒把包曉雲的身份說漏了。
不過麒麟挺茫然的，他嗅覺又沒壞，小貔貅的男朋友明明不是人類啊，不是人類怎麽會發現不了他們也不是人？九尾狐還要他瞞着自己的身份裝成人類。
……真是奇怪。
包曉雲見麒麟這麽給力，沒有迷迷糊糊的，忍不住朝麒麟笑了下，悄悄給他豎起大拇指。
麒麟雖然不解，但也回了包曉雲一個微笑。
相比于麒麟的耿直，九尾狐簡直想捂臉遁走，嘤嘤嘤，他覺得自己九條尾巴的毛都要保不住了！
他一聲不吭，偏偏黎秦就是要跟他作對。
黎秦的視線落在九尾狐身上，“那你就是九華了？”他換個姿勢抱箱子，騰出一只手指了指麒麟手裏抱着大包裹，惡趣味滿滿，“九尾狐貍，是九尾狐的意思嗎？……你是九尾狐啊？”
“！”
九尾狐急忙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九尾狐，我是人。”
黎秦看着他，眼神像在關愛智障，“……你不是人，還能是什麽？九尾狐嗎？那是神話故事裏的動物。”
九尾狐：“……”
摔！那你說我是九尾狐！
黎秦像是看透了九尾狐的想法，莞爾一笑，“我就是覺得你取的‘九尾狐貍’這個名字挺有趣，開個玩笑，沒想到你會當真……抱歉。”
九尾狐……九尾狐非常想當場去世，他讪笑一聲，努力把話題轉回來，“我、我是九華，小包包的朋友。”
他又說：“包裹上的名字是我随便起的，九華是我的名，也是我的筆名……我是一名編劇，保護隐私。”
越說越覺得合理，而且麒麟沒露餡兒啊，自己緊張個毛？九尾狐給自己打氣，然後看着黎秦，又說：“我們以前見過，不過我看報道說你車禍失憶了……總之你還記得小包包就好！”
包曉雲笑容很甜，像是在發糖，“九哥哥你放心，黎大哥他就是失憶了也對我很好的。”
話落，他趁着黎秦沒注意又遞了個“兇巴巴”的眼神給九尾狐，意思是：後面再算賬。
這一眼，黎秦其實看到了，但他看到了也當做沒看到，并不拆穿包曉雲。
軟萌的小幼崽可愛。
但像現在這樣，會露出一點都不兇的“兇巴巴”表情的小幼崽也不錯。
都是他生活的樂趣來源。
伸手輕輕捏了捏包曉雲軟軟的臉，黎秦配合地走“劇本”，“你是我的小男朋友啊。”
他說話的語氣，藏着無盡寵溺。
聞言，包曉雲眼睛變得亮閃閃的，仿佛有一片星辰落在其中，“嗯，我最喜歡黎大哥了！”
黎秦笑了，作為一只萬年單身老獸，雖然他對情情愛愛沒興趣，但偶爾聽聽情話，也挺享受！
而且小幼崽說的，他喜歡聽。
九尾狐在旁邊吃了一噸“假狗糧”，心情有些複雜。
作為“假扮饕餮愛人”建議和劇本的創作人，他看着此時黎秦對包曉雲的神情，一顆心七上八下，又忍不住咽口水——被吓的。
天，饕餮太、太深情了，不會真處出感情了吧？
萬一真處出感情了……自己一定會被大貔貅活活拆了的！
想到這裏，九尾狐瑟瑟發抖，覺得天空灰暗，連聞到章奶奶在炒雞肉，都high不起來了。
九尾狐忽然無比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給包曉雲出了一個絕佳的爛主意。
所以他當初為什麽不按照大貔貅的吩咐，只讓小包子去扮演黎秦失散多年的弟弟？
四個人誰也沒進門，在過道站着，這會兒樓上有一名女生下來，看到這一幕，停住腳步。
包曉雲擡頭，朝那女生笑笑，發現她用疑惑的目光在觀察黎秦，連忙推着黎秦進門。
被粉絲認出來就糟糕了。
另外一邊，九尾狐看包曉雲推着饕餮進門了，就趕緊将麒麟往後一拉，接着“砰”地把門關上，然後背靠着門，乎乎喘氣。
幸好有驚無險，沒出問題！
麒麟什麽都不知道，他抱着九尾狐的一箱雞肉幹，懵懵地站在玄關處，正想開口，突然感到身體一陣不适，緊接着他的手臂就化出原形，變成了蹄子。
手變成蹄，那一箱雞肉幹自然就拿不住了，于是直直掉來，不偏不倚砸在了九尾狐的腳上。
“嗷！”九尾狐猝不及防被砸到，抱着自己的腳跳了起來。
“你做什麽，砸到我了！很疼的！”九尾狐暴跳如雷，他氣勢洶洶地轉頭，漂亮的臉板很緊，準備給麒麟好好來一頓“愛的思想教育”，然而當他看到四肢變回蹄子、腦袋也變成一顆巨大獅子頭，身子卻還是人形的麒麟時，已經到嗓子眼的八千字髒話頓時全部咽下，只剩兩個字：“卧槽！”
“你要變回原形了？！”九尾狐瞪大雙眼，也顧不上自己的腳了。
麒麟原形那麽大，他家這屁點大的玄關和過道，會被擠爆的！
他想拉麒麟走到客廳的位置，那裏空間更大，能容得下麒麟的身形，可變化中的麒麟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隔了會兒，巨大的牛尾也擠破褲子伸了出來，接着是麋身，再接着是鹿角和身上綠色透着光着的龍鱗。
麒麟變回獸身的時間并不長，就幾十秒，但九尾狐錯過了最佳逃跑時間，于是被完全變回原形的麒麟擠的貼在牆壁上，沒法動彈——玄關實在太小，而麒麟的原形過于巨大。
被擠在麒麟身體和牆壁中間當夾心餅幹的九尾狐：“……”
九尾狐簡直要氣成倉鼠臉，擡起唯一能動的腳，用力踹麒麟屁股，“要扁了！快挪到客廳去！”
麒麟總算回過神，他轉動獅頭，看到被自己巨大身體擠成餅幹的九尾狐，忙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頂個屁用，你倒是挪出去啊！”
“哦，哦！”
麒麟小心翼翼挪着自己巨大的身體，好不容易擠出狹小的過道，到了客廳。
九尾狐呼吸着新鮮空氣，感覺自己命都要去了一條。
麒麟的原形很大，本來挺空曠的客廳裝下他，瞬間變得仄逼起來，他巨大的獅子頭對着九尾狐，虎眼看着只有一點點大的九尾狐，臉上布滿茫然，半晌才十分無辜地說：“……控制不住。”
九尾狐面無表情，他“哦”了一聲，彎腰撿起砸在地上的包裹，越過大麒麟走到沙發躺屍。
他只能慶幸，麒麟是等關了門，才變回的原形。
對門包曉雲家。
黎秦放下一箱紀念品，然後看了看坐在沙發上，一副“松了口氣”徹底放松下來的包曉雲，也走過去坐下，笑眯眯問：“小包子，你一副放松的模樣，是因為瞞了我什麽事而我沒發現嗎？”
說話間，他沒忘記自己的儀容儀表，擡手整了整頭發，又理理領口、袖口，拉平拉直。
包曉雲差點被口水嗆到，他咳了兩聲，壓下心裏忐忑，一臉無辜地注視黎秦，“黎大哥你怎麽這麽問？”
他眨了眨眼，“剛才你差點被認出來了，幸好我速度快拉你進來——我在放松這個。”
黎秦一雙笑眼，他看着包曉雲，微微低頭湊近他，“那小包子有沒有什麽事瞞着我？”
“沒有！”
黎秦壓低聲線，溫熱的鼻息灑在包曉雲白皙的脖頸，“真的？”
包曉雲腳不安地動了動，他避開黎秦的視線，左手一下下摳着沙發套，有些心虛，“……沒有。”
猛地意識到自己表現的太心虛，包曉雲又飛快抹了下眼睛，接着重新看向黎秦，眼圈紅紅，委屈巴巴的，控訴道：“黎大哥你不信我！”
發現包曉雲沒有借用道具眼角就紅了，黎秦不禁分了神，驚嘆于小幼崽越發熟練的演技。
這進步太快了啊。
黎秦認真凝視包曉雲半晌，忽然笑了，他用食指指尖輕點了幾下包曉雲的鼻尖，“我信你啊。”
他退後一些，又收回手摸摸自己下巴，“但是小包子，如果你騙我，我會懲罰你。”
包曉雲心底小恐懼，小心翼翼地問：“什麽懲罰啊？”
黎秦傾身，在包曉雲耳邊輕輕地笑，“我會……吃了你哦。”
包曉雲：“！！！”
“我很認真哦。”黎秦露齒一笑，他擡手，掌心按在包曉雲頭頂，輕輕拍了拍，“所以你乖，不能騙我啊。”
包曉雲吓得瞪圓眼睛，快速點點頭，坐姿都變得乖巧無比。
本來呢，經過上次，黎秦是不舍得再吓唬小幼崽了，但是，進到這間屋子以後，他聞到一股太熟悉的氣味——他的老對頭，陸沐……就是貔貅那股臭銅錢的味道。
他和貔貅萬年前沒少打架，見面就要打上一架，互相“積怨”許久，看誰都不順眼。
黎秦萬萬沒想到，自己最先排除的貔貅，居然就是小包子的父親。
小包子真的是一只小貔貅。
呵呵。
老對頭的兒子跑來僞裝自己的愛人……他不吓唬吓唬，就對不起“老對頭”這三個字！
都自己送上門了！！
啥，優雅？去他媽的優雅。
當年貔貅沒少借春神的手教訓他，自己躲在旁邊優哉游哉偷笑，還搶走了他那麽多寶貝，他記仇！這個仇必須報回來。
如果把小幼崽吓哭，再拍下來，發給貔貅看，一定很痛快！
想到這裏，黎秦偏過頭，想再接再厲，繼續吓吓包曉雲，卻正好和包曉雲的目光對上。
包曉雲嘴角揚起，用食指和大拇指朝黎秦比了一個心，他的眉眼帶着明亮的光芒，一張有些嬰兒肥的娃娃臉透着不谙世事的純真，這麽直直望向一個人時，哪怕冰川，都會被融化。
黎秦愣了會兒，萬年兇獸心軟了下來，他雙手并用，輕輕去掐包曉雲的臉頰肉，揉了半天。
……算了，把小幼崽吓哭好像過分了點，畢竟小崽崽沒做錯，還給他做了那麽多好吃的，又軟又萌，能逗趣。
以後還是不吓了，至于和陸沐的恩怨，不急，他們可以慢慢算！
此時此刻，遠在雪山的大貔貅打了個噴嚏，他皺了皺眉，誰在念叨他？
—
中午十二點，章奶奶準時上來，叫包曉雲和黎秦下去吃飯。
包曉雲開門，和黎秦一起出去。
見他們出來，章奶奶轉個身，又去敲九尾狐的家，她慢悠悠開口，聲音卻中氣十足，“九華，我是章奶奶，下樓吃飯吧，我做了你愛吃的菜。”
然而她敲了許久的門，九尾狐都沒來開門。
黎秦篤定九尾狐不敢出來的，他等了等，對章奶奶說：“他可能出門了，不在家吧。”
包曉雲偷偷用餘光去瞧黎秦，看黎秦說的真誠，仿佛真的這麽認為，暗暗松氣，看來沒起疑！
他剛剛有收到九尾狐的微信，麒麟變回原形，不能出來了！
上前一步勾住章奶奶的手，包曉雲說：“奶奶，九哥哥有朋友過來，應該出去了，我們去吃飯吧，我聞着您做的飯菜的香味兒，肚子餓。”他說着，揉了揉自己癟癟的肚子。
章奶奶已經敲了許久的門，始終沒等到九尾狐出來開門，也偏向九尾狐是出去了，便點點頭，“好，我們下去吃飯。”
她回頭沖黎秦說：“你也快跟上來吧。”
重新回到章奶奶家裏，滿屋都飄着飯菜的香味兒。
客廳的圓桌上，擺了一桌子的菜，目測有十一二道，有包曉雲喜歡的香辣蝦和小排骨，九尾狐喜歡的各種雞肉炒的菜，也有多種肉菜，想來是因為包曉雲說黎秦喜歡吃肉，老人特地多煮的。
“你們過來坐。”章奶奶給包曉雲盛湯，笑容慈祥，“多吃點，別餓着自己。”
包曉雲點頭，拉着黎秦的袖子，走了過去。
有包曉雲在身邊，嗅着包曉雲身上香甜的味道，黎秦勉強吃了六分飽……要讓一只饕餮吃到十分飽，是不可能的。饕餮永遠都在覺得餓，區別只在于能忍和不能忍。
吃飽喝足，章奶奶又拉着包曉雲說話，話題轉着轉着，就轉到了包曉雲進-入娛樂圈這件事上。
“曉雲啊，聽說你去參加真人秀啦？”
“嗯嗯，是的。”
“是什麽樣的節目啊？在哪裏播啊？等播的時候，奶奶去看，對啦，讓你徐叔和章姐也去看。”
包曉雲摸摸鼻尖，耳根有些紅，不太好意思，稍微謙虛了一下，“……那節目，不好看。”
“瞎說，怎麽會不好看。”章奶奶不開心了，她朝黎秦招招手，示意黎秦坐過去，“你說，我們曉雲錄制的節目會不好看嗎？”
章奶奶一直就是一位“包曉雲控”，在她看來，節目有包曉雲，絕對是好的——節目組很有眼光。
聽了話，黎秦一鍵切換成黎·長輩·偏心幼崽·秦，他毫不猶豫贊同說：“小包子拍得好看。”
章奶奶看黎秦，瞬間非常順眼，“不錯，有眼光的。”
黎秦說：“您也是。”
兩個“包曉雲控”四目相對，惺惺相惜，頗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章奶奶的目光落回包曉雲身上，慈祥不已，“現在可以告訴奶奶，在哪裏播了吧？”
“每周五晚上八點，在菠蘿平臺，節目叫《吃貨天下》，是一檔戶外真人秀。”包曉雲這會兒收到章奶奶和黎秦相繼的表揚後，終于沒忍住，不再謙虛了，他的尾音上揚，透出了小得意。
“菠蘿平臺？”章奶奶問，“電視上看不到嗎？”
包曉雲仔細跟章奶奶科普，“《吃貨天下》沒有上星，是一檔網綜，只有在平臺上才能看到……奶奶如果想看在電視上也能看，但要下個菠蘿平臺的app，我教您。”
“這麽麻煩啊，那為什麽不上星啊？”章奶奶不解。
這一點，包曉雲也不懂，他不了解這塊，喊了一聲“黎大哥”，他下意識尋求黎秦幫助。
接到小幼崽的求助，黎秦自然地接過話茬，“一個原因節目太窮，另一個原因，沒電視臺買。”
他曾經讓淩奚打聽過，《吃貨天下》沒上星，并不是卡在某部門的審核，而是因為太窮，拍的太爛，根本沒電視臺買……其實菠蘿平臺都不想買的，是最開始的投資商來頭比較大，人家看在他面子上，買了，結果上線兩集撲的太慘，投資商退了。不過平臺已經花了錢，就算是它家的綜藝了。
章奶奶這下懂了，她拍拍包曉雲的手背，“下周五晚上奶奶準時看，如果還可以，奶奶給走走關系，曉雲會上的綜藝肯定不會差，要讓更多人看到才好……還有，也讓你那總不回家的父親看。”
包曉雲從小到大和章奶奶相處習慣了，就像真正的一家人，并不會客氣，“謝謝奶奶。”
何況，陳希他們确實都是好的，是正能量的。
轉眼到了兩點。
章奶奶習慣午後小睡一覺，察覺到老人累了，包曉雲就說：“奶奶，您去小睡會兒吧。”
“你要走啦？”
“不走，我要去找張爺爺。”
“哦，那你去吧，晚上再過來吃飯啊。”
“好，我知道了。”
扶着章奶奶進房間，包曉雲又說：“對了奶奶，樓下菜園子裏的菜，我替您去澆水，您一會兒就不用再去了。”
老人抓着包曉雲的手，“好，奶奶不跟你客氣了。”
—
提着一桶水下樓，包曉雲邊走邊跟黎秦說自己小時候是怎麽受小區老人照顧的，然後又自豪地高高擡起下巴，順帶誇了自己——小區老人們能這麽健康，都是因為他，鎮宅神獸，小貔貅。
黎秦這回誇得不違心，這點确實是包曉雲的功勞。
他給包曉雲豎起大拇指，“嗯，小包子很棒。”
包曉雲喜滋滋的，像是心裏有個小人拿着仙女棒，揮來揮去，舞出一片光。
“嘿嘿。”他眉開眼笑，開心極了，腦袋上翹起的一撮發揪揪都特別精神。
走到樓下，包曉雲帶着黎秦，輕車熟路走到章奶奶劃出的菜園子，長腿一跨，越過栅欄進去澆水，還在哼歌，旋律很好聽。
黎秦沒有跟進去，他站在菜園子外，專注地注視包曉雲忙碌的背影。
真是一只與衆不同的幼崽。
在人類社會長大，身上全無貔貅的銅錢味兒，也尋不出其他獸類的味道，只有奇怪的香氣，勾的妖獸、兇獸、精怪都想吃掉他。
他很好奇，陸沐到底是和誰生下的這只小幼崽？
人修嗎？
還是……哪位神？
黎秦搜尋萬年前的記憶，但在他的印象裏，并沒有哪位神會散發包曉雲身上的香味。
或許這個問題，要等見到陸沐，問問他，才能清楚。
章奶奶的菜園子不算大，包曉雲澆了七八分鐘，就搞定了。将桶暫時放在菜園旁邊，包曉雲拍拍手回到黎秦身邊，仰起臉，“走吧黎大哥，我們去找張爺爺，時間差不多了。”
黎秦沒什麽異議，他把手插在風衣口袋裏，跟包曉雲并肩。
張爺爺并沒在家，他每天這個點都會在小區的小花園裏，跟人下棋，不然就是跟人唱戲。
老爺子是棋癡和戲癡。
果然，包曉雲和黎秦走到小花園的時候，張爺爺正背着手站在桌子旁邊，低頭盯着人家下棋。
包曉雲背着包，小跑過去，調皮地從背後拍了下張爺爺的肩膀。
老爺子“哎呦”一聲，轉頭一看是包曉雲，佯裝生氣，他板起臉，很輕地敲敲他腦袋，教訓道：“小包子，你想吓死我這個老頭子哦。”
包曉雲擺手笑，“您才不會被吓到呢，你膽子有那麽大。”他用兩只手畫了一個大圓。
“嘿，就你皮。”張爺爺失笑，發現下棋的兩人同時擡頭看他們，神色不滿，他就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上，對包曉雲“噓”了一聲，壓低聲音說：“小包子你先等等啊，等這盤棋下完了，你再上。”
他指指自己左手邊一位衣着考據的老人，“就是他啦，他不信你很厲害，一定要跟你比比。”
“好。”包曉雲小聲應了聲，又比了一個“ok”。
包曉雲和張爺爺在說悄悄話，所以沒有注意旁邊黎秦的神色，黎秦看着正在下棋的老人，詫異極了。
——那位老人，是地産大亨王老，個人資産上千億，常年占據福布斯C國富豪榜前十名。
這樣一位富豪，居然獨身一人跑到這裏來下棋，還跟這裏的老人是朋友。
不過想想也是，剛才那位章奶奶同樣能走得動電視臺的關系……看來這些老人，身份都不低。
陸沐果然是陸沐，找了這麽一個大隐隐于市的地方讓小貔貅住。
有這些老人護着，在人類社會，只要小幼崽不去觸犯人類的法律，完全可以橫着走。
到底是一顆父親的心。
王老的棋藝很好，跟他下棋的那位，顯然不是對手，十幾分鐘後，就敗下陣了。
張爺爺一看對方輸了，立刻将他拉起來，然後把包曉雲往椅子上一按，雙手叉腰，氣勢十足地對着王老說：“王老頭，你瞧着啊，我這大孫子絕對能贏你，你放馬過來！”
王老不動聲色地打量包曉雲，半晌，搖搖頭說：“你可勁吹牛吧，這位小朋友才幾歲。”
包曉雲說：“我23了。”
張爺爺覺得自己一個人氣勢不夠，頭一偏，看到黎秦，就一把将黎秦拉過來，讓他站包曉雲左邊，自己則站包曉雲右邊，湊個哼哈二将，口氣特別大，“比比看你就知道了。”
王老不信包曉雲會贏自己，他看了看包曉雲，說：“行，小朋友，我們就比比看，讓張老頭輸的心服口服，我比你年長，讓你幾步吧，免得到時候我贏了，那老頭又耍賴說我欺負你。”
“您不用讓我。”包曉雲很自信，“我不會輸的。”
“哦豁，沒看出來，你這小朋友口氣還挺大。”王老做了一輩子生意人，向來喜歡自信滿滿的年輕人，有朝氣，他摸着自己光潔的下巴，笑容滿面，“那我就看看你是真有本事，還是嘴皮子溜。”
王老執黑子，包曉雲執白子，王老說：“咱們按自己國家的規定來，白棋先走。”
包曉雲其實也習慣白棋先走，他的圍棋是跟九尾狐學的，九尾狐不像其他神獸，一睡就是千年，他是一路看着世界發展成如今這般模樣的，他的棋是在古代學的，不玩現代黑棋先行那套。
包曉雲下的很随意，基本上王老一落子，他就緊跟着落下棋子，完全沒有考慮。
反觀王老，他一步一步都深思熟慮、小心謹慎，除了開頭，便每走一步都要停下幾分鐘思考。
包曉雲不催促，王老在思考的時候，就自己玩棋子，不然就擡頭和黎秦對視，總之很悠閑。
兩人你來我往，下了半個多小時。
王老原先真的不信包曉雲能夠贏自己，他雖然一直以“圍棋愛好者”自诩，可卻是一個一連下了五六十年的“愛好者”，興趣早已變成專業了。
但随着棋局進入後半階段，他瞧着棋盤上自己的棋子，卻明白勝負已分。
自己最多再下三顆棋子，就徹底輸了。
“我輸了。”
王老輸的心服口服，他雖然有些不甘心，可瞧見包曉雲下棋的狀态，便知道這小孩是真的懂。
張爺爺驕傲的鼻孔朝天，“我就說吧，我乖孫絕對厲害！”
王老哼了一聲，“你的乖孫？我怎麽不記得你有這麽一個孫子？亂攀親戚你臉不紅哦？”
“誰亂攀親戚了？”張爺爺摟着包曉雲，得意極了，“你就羨慕吧，小包子雖然不是我親孫，但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也是我孫子。我跟你說哦，我這個乖孫，從小到大都乖巧懂事，小小年紀就能當家，他成績好，懂禮貌，當年以省狀元的身份考進Y大，全額獎學金，大三就修滿兩個專業的學分……”
他可勁把包曉雲一頓誇，簡直要吹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包曉雲被老爺子摟着，耳邊全是誇贊，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開心，他是老爺子的小驕傲呢！
看着包曉雲因為喜悅而笑得彎成月牙狀的雙眸，黎秦心裏癢癢的，大手揉亂了包曉雲的頭發。
這小幼崽，确實太讨人喜歡了。
王老的視線放在包曉雲臉上，看他顯小的娃娃臉，澄澈的眸底，天真無邪的模樣，越發滿意。
他指了指棋盤，“再陪我下一局？”
包曉雲沒有拒絕，“好呀。”
這回王老沒有全神貫注都在圍棋上，分出了心，跟包曉雲聊天，“小朋友，你現在在做什麽？”
“我現在在錄制一檔真人秀。”
“你是明星？”
包曉雲想了想，搖頭說：“還不是，這檔真人秀是我錄制的第一個節目。”
王老問：“你學歷不差，找什麽工作不好，為什麽非要去抛頭露面的當明星？”
“當明星能賺錢。”包曉雲實話實說，又說了第二個理由，“如果我在電視上出現的話，我爸爸就能看到，能确定我的安全、身體狀況，就不用辛苦工作完，還急忙忙的趕回來了。”
“是個孝順孩子。”王老落下一枚棋子，又問，“你錄的節目叫什麽？”
“啊，《吃貨天下》。”包曉雲随意地說。
王老聽完，暗暗将節目名字記下來，準備改天有空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