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棺材

伽叁不明白什麽是“太重了”，而且，從來沒人告訴他，他之上，還有更厲害的僵屍，這麽想着，伽叁慢悠悠地問出來，順道在蘇子清踩空要摔倒的時候扶一把。

蘇子清扶住樹幹歇一會兒，回頭，黑暗裏只能看見僵屍微紅的眼睛：“僵屍呢，比活人多一口氣，而天生少一口氣的趕屍人命太輕，需要一只僵屍壓着，所謂太重是你命太強，鎮得住，但往往一山難容二虎，所以你還不能進我家宅子。”

“小道士，你剛剛說，我還能成為更強的僵屍？”

“對啊，最強的僵屍跟活人一樣，”蘇子清說到這，突然湊近伽叁，伸手點了一下伽叁的眼睛、唇角，“僵屍先生你還差點，等到你的眼睛、牙齒都變回人類的樣子應該就差不多了。”

伽叁淺淺地勾着唇角，露出尖尖的牙齒：“這樣……”

蘇子清捶捶腰，挺直身體繼續上路：“走吧，宗門有門禁，再不快點就進不去了。”

最後沖刺了一段，蘇子清總算在山門落鎖前沖了進去，把小師侄們吓得一愣一愣的，而且後面還跟着個自帶氣場的大僵屍。

“別喊別喊，”蘇子清拉住守門的小師侄，“這是師叔的僵屍，讓他進來。”

伽叁進入山門後，厲山派的大陣瞬間抖了抖。

“何方妖孽敢來我厲山派作祟！”

幾道流光閃過，厲山派的長老、李相一起飛過來，落在不遠處的柱子上，銅錢劍、手搖鈴齊響，黃符飛向山門。

蘇子清趕忙站到伽叁身前，搖動搖鈴震退黃符，高聲喊：“師傅師叔！是弟子，不是有人闖進來了！”

穿着灰色道袍的衆人停手飛過去，李相最先走到蘇子清面前，掃了伽叁一眼，跟蘇子清說：“是他？”

蘇子清點點頭：“是，弟子到昆侖找了一天，只有伽叁一只僵屍。”

李相掐指一算，發現卦象變了，遲疑了一會兒問伽叁：“伽叁先生，您願意說一下您的生辰八字嗎？”

僵屍與一般鬼魂一樣，如果不是親近的人，根本不能将生辰八字告訴別人，因為有了生辰八字別人就能給僵屍下咒，或者做點別的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得灰飛煙滅。

伽叁沒回答，笑着看了蘇子清一眼。

蘇子清也覺得這樣不好，拒絕道：“師父，怎麽能問僵屍這樣的事呢？多不禮貌啊。”

李相欲言又止，以他的能力，其實不一定要生辰八字才能算出來，只是想确定一下剛才自己沒算錯，但既然徒弟都這麽說了，就不好再多嘴。

很多年後，蘇子清突然就想起來這件事，去問李相，明明當時就能算出來，為什麽還要伽叁的生辰八字？

李相無奈地跟他說，當時他懷疑蘇子清撿錯僵屍了，因為他那晚算出來發現伽叁和他牽着紅線，而一開始算昆侖有僵屍的卦象是沒有紅線的，陰差陽錯，撿了一段姻緣回來。

姻緣天注定，命裏有時終須有。

于是，蘇子清和伽叁就在厲山派住下了，晚上李相讓蘇子清去把後山準備的棺材拿一副給伽叁，現下正是夏季，月光充足，沒有棺材不行。

後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多了，還有路燈，蘇子清提着燈籠跟伽叁走在一起，他說：“還好你跟着來了，以前我上來搬棺材的時候那些僵屍都出來吓我，不過在我會用蓮花燈之後被吓的就成他們了哈哈哈。”

伽叁瞥了一眼蘇子清手上的普通燈籠：“今晚你沒提蓮花燈。”

“嘻嘻嘻，你不是不喜歡嗎？”蘇子清在伽叁的肩膀上輕輕錘了一下，“我知道，僵屍都不喜歡蓮花燈，以後你在的地方我就不點了，反正你這麽厲害，周圍僵屍都不敢動，點不點都一樣啦。”

外面一圈的僵屍等級比較低，被伽叁鎮壓得動彈不得，再往裏走一點就是僵屍被吓得瑟瑟發抖，最裏面一圈的僵屍依舊跑出來吓蘇子清。

“略略略——小娃娃又來啦——”

蘇子清一鈴铛敲在那只突然出現的僵屍頭上：“十三叔！我都多大了你還玩這個！”随後轉頭給伽叁介紹，“伽叁先生，這是我本家的十三叔，隔了不知道多少輩，反正叫十三叔，叔，這是我的僵屍，伽叁。”

十三叔穿着跟伽叁差不多款式的衣服，長長的袖子拽地，同樣紅眼，卻沒有尖牙，等級比伽叁高上一點點，難怪還能動。

伽叁也注意到這個十三叔的氣場能收放自如，碰面這麽久，他一點都沒有被高級僵屍壓住的窒息感。

“那幺崽你是來給他搬棺材的？”十三叔仔細打量了伽叁一番，覺得挺滿意，“這小子不錯，配得上我家幺崽。”

“十三叔！”蘇子清怕伽叁生氣，打斷十三叔的話，“來者是客，又不是上門女婿，瞎說什麽呢！”

十三叔沒有再繼續說，似笑非笑地看了兩人一眼，道：“好好好，你走到最裏面，搬紅色那副棺材，搬不動的話你們兩人試試能不能扛起來。”

“紅色那副？”蘇子清一愣，“那副不是……不給用嗎？”

“沒事，他可以用。”

蘇子清不明所以地拉着伽叁繼續往裏走，後山最深處是一個深潭，潭上一共七副棺材，各種顏色，四副是空的，三副已經睡了僵屍。

“弟子打擾諸位祖師爺休眠了。”蘇子清在深潭前行了禮、上了香燭，最後踩上深潭的石橋，見僵屍們沒反應才繼續走向紅色的棺材。

紅色的棺材刻着繁複的花紋，質感厚重，入手溫熱順滑，紅光流轉。

“幺崽，別摸啦，要拿就拿。”溫柔的聲音出現在深潭上，蘇子清回頭，發現是蘇家的第一任家主。

那三副睡了僵屍的棺材裏一個是蘇家第一代家主、一個是厲山派開山老祖、一個是不可說的僵屍，至今沒有人見他出來過。

伽叁在一代家主出現的同時縮地成寸走到蘇子清身邊護住他，正要動手就被蘇子清攔下。

“這是我家第一任家主啦，”蘇子清走到伽叁身前，“家主好，這是我的僵屍伽叁，今晚給他拿棺材。”

一代家主的棺材是黑色的，死去多年的僵屍，依舊一頭黑發，穿着黑色的直裾，面容看起來就像個溫柔的青年，黑色的眼睛，牙齒與常人無異。

“是個好苗子，不要辜負了那副棺材啊……咦？”一代家主說完，訝異地頓住，随後笑笑，翻身進了棺材，“快走吧，等會兒那老頭出來你們說不定就走不了了。”

家主說的是灰色棺材裏的厲山派開山老祖，那老祖年紀不小脾氣也大，小時候輪到蘇子清來打掃深潭，不小心吵醒了他，生生被罵了一星期，沒斷過。

蘇子清想到老祖就頭疼，趕忙掏出紅繩，一手用力一拍棺材下方的邊緣将它震起，紅繩從底下丢過去繞棺材一圈，打上活結，拉直棺材。

伽叁過來問：“需要我幫忙嗎？”畢竟是自己睡的床，不幫忙不好意思。

“行啊，拿着。”蘇子清遞給伽叁紅繩，随後自己動手把另一端綁住棺材底下的那頭，“完事了，你跟着我啊。”

說罷，蘇子清從伽叁手裏拿回繩子，像背書包一樣将棺材背在背上，讓伽叁把燈籠拿上，自己跳上路邊的柱子——飛回去。

伽叁一愣，跟上蘇子清：“明明就能飛，為什麽還要走上來啊？”

蘇子清尴尬地笑笑：“其實後山禁空，但是……老祖他好像醒了，趕緊跑吧，我是不想被他念叨到下山。”

“……”沒毛病，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

厲山派的房間都不小，畢竟平時弟子們下山接活容易帶很多棺材和僵屍回來，房間不大點裝不下那麽多棺材。

蘇子清扛着棺材回到自己房間，一腳踢平兩張長凳，随後扛着棺材放上去，一邊收繩子一邊沖門口的伽叁說：“以後，你就和我住一起啦，快試試你的床舒不舒服。”

伽叁愣了一下，擡腳走進這個空曠的房間，親手打開紅色的棺材，裏面是空的，就是紅色的木頭，可伽叁就是想躺進去，說實話，從他變成僵屍又恢複記憶起，寧可不睡也不想躺棺材。

“很……舒服……”伽叁神色莫名地撫摸棺材板。

“那看來确實是這副棺材适合你，”蘇子清轉身去櫃子裏拿被褥給棺材鋪上，“以前師父教我們養僵屍的時候就說，每個僵屍都必須睡相配的棺材，如果不是命中注定的，那僵屍寧可不睡也不會躺進去的。”

伽叁看着鋪了被子看起來更舒服的棺材，笑說：“是啊……謝謝，小道士。”

蘇子清鋪被子的手一頓，擡起頭疑惑地看着伽叁：“你一路上都只叫我小道士，你是不是把我叫什麽給忘記了？”

作者有話要說：【此章完】

聽說今晚有流星雨，不知道能不能看見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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