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柔的姐姐還懷着婉兒時多勞許大夫費心,所以商柔跟許大夫早就熟稔得很,便自行走進昨天的廂房裏,只看見那個病人還在床上沉睡。他生怕驚醒病人,正準備悄悄退出去時,床上的病人已經睜開眼睛,淺笑着說:「商公子,早安。」
「啊?」商柔這輩子還是首次聽見有人叫他商公子,尤其是那麽動聽的聲音,那麽漂亮的笑容,簡直使他炫目。他留意到男人的眼睛是極為不尋常的淺棕色——後來他才懂得那喚作琥珀色。
在明媚的晨光中,男人的長發顯得偏向棕色,染着淺淺的金光,跟他的眼瞳顏色非常相配,卻又帶有幾分魅惑的美感。
「許大夫昨天跟我說,你的名字是商柔。」病人一手撐在床榻上艱難地坐起來,商柔連忙扶着他,又拿着枕頭為他墊着腰部。
「是的,但叫我商柔就可以了,商公子聽起來很奇怪,好像我是什麽達官貴人。」商柔不安地搓着雙手。
「好的。」病人含笑說,他的笑容比起三月的春光更為溫柔動人。
「你感覺好一點了嗎?」
「嗯,許大夫的醫術很好。」病人輕咳幾聲,商柔吓了一跳,馬上就把痰盆端來給他。
病人也沒有接過痰盆,只是擡起頭來靜靜地看着商柔,商柔忍不住問:「我……我的臉上?」
「沒什麽。」病人搖頭。
小雅剛好把早膳端進來,熱騰騰的白粥配上油條的确使人胃口大開。小雅似乎有點害羞,把托盤塞到商柔手中就跑走了。
商柔一口一口地喂着病人喝粥,病人很安靜,優美得如同一幅水墨畫。
「你……你還是記不起任何東西嗎?」
「很抱歉……」病人輕抿雙唇。
「沒……沒關系,只是如果你記不起自己的名字,我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報官才好。」
「報官?」病人一怔。
Advertisement
「就……你受了那麽重的傷,走不了太遠的路,想必是在附近出事的,說不定你的朋友家人還很焦急地在找你呢,我們這裏就是窮鄉僻壤,怕是找不到這裏來的,所以得去縣城裏為你報官。」
「可是我……什麽都記不起。」病人嘆了口氣。
「沒關系,你的朋友家人說不定正在縣城裏等着你呢。」商柔擔心地說:「你一人流落此處,他們一定會很着急的。」
「可惜昨天那場雨把什麽足跡都沖散了,要不然我們還可以循你的足跡去找出你之前去過什麽地方。」
商柔還想繼續說下去,病人卻已經一手扶着太陽穴,秀眉緊皺,似乎十分痛苦。見狀,商柔立即放下食物,打算扶着病人躺下來。
「我一旦想要記起以前的事情,總會頭痛。」病人靠着床邊,貝齒輕輕地咬着好不容易才恢複一點血色的下唇。
「那就先別想了。」商柔急急地說:「這裏去縣城裏還得坐兩個時辰的牛車呢,你現在這副身子是想都不用想了,待你康複之後,我們再想法子吧。」
病人低頭道:「這些日子……實在麻煩你們了。」
「小事而已。」商柔突然皺眉說:「不過,有一件事我還真的得先弄清楚。」
病人凝視着商柔。
「我……總不成只叫你吧,沒有名字說到底不方便……」
病人道:「既然我是被你所救,那請你為我起個名字。」
這病人一開口就是「公子」和「請」,一口官話說得字正腔圓,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商柔尴尬地抓着頭發道:「我還沒讀過多少書……」
「我也什麽都忘掉了。」病人笑着說。
商柔注視着病人那明媚的笑容,想了許久,終於輕聲說:「我……想到一個不太動聽的名字。」
「請說。」
「昨天我是在雨中看見你的,不如……就叫作小雨?」商柔詢問地望向病人。
病人眨眨眼睛說:「小雨,挺好的。」
小雨在許大夫家裏休養了幾天,後腦的傷口總算漸漸不再冒血。
這天的黃昏,商柔本打算把婉兒從王大娘那裏接回家裏之後就去看望小雨,沒想到王大娘卻請了商柔進來喝茶,商柔知道她有話要說,便也跟着進去。
夕陽西下,窗外的青草都蒙上淺淺的金光。
王大娘有點不好意思地道:「阿柔,我那媳婦又懷孕了,恐怕我以後也沒時間照顧你那小侄女了。」
商柔一怔,自從姐姐死後,他一邊要照顧因為母親病逝而變得沉默寡言的侄女,一邊還得努力掙錢,幸好王大娘自告奮勇幫助照顧婉兒,自己平日也會給王大娘一點錢當作是感謝,沒想到現在王大娘卻不能再幫忙了。
「那……沒關系,大娘你已經替我把婉兒照顧了那麽久,現在婉兒大了,也可以跟我出去一起賣菜了。」說着,商柔摸摸婉兒的頭發。商柔雖然大大咧咧的,但對於婉兒可算是呵護備至,婉兒穿的都是最舒适保暖的衣服,柔軟的黑發綁成兩條小瓣子,看起來乖巧伶俐。
商柔滿懷心事地把婉兒帶到家裏。他剛想出門去看望小雨時,婉兒這丫頭卻拉着商柔的衣角。
「怎麽了?」商柔彎身看着自己那乖巧的小侄女。
「舅舅……去哪兒?」婉兒自從她的母親死後就變得沉默寡言,現在雖然四歲了,但話依然說得不利索。
「我……去看望朋友。」
婉兒睜大眼睛看着商柔說;「天天都去?」
「就這幾天了,婉兒乖,我很快就回來給做好吃的。」
休養了幾天,小雨總算漸漸回複精神,那張幾乎可稱為嬌媚的臉龐總是帶着淺淡的笑意,如同夏日的池水在倒映着夕陽。
商柔正想把藥湯喂給小雨時,小雨卻擡手接過藥湯,他的手指修長冰冷,冷得商柔心中幾乎發寒。
「商柔,你好像有心事。」小雨很快就把苦得要命的藥湯給喝完,他似乎完全不怕苦澀——畢竟連商柔也不敢一口氣喝完許大夫熬的藥。
「沒……沒什麽。」
小雨也沒有追問,只是說道:「謝謝你連日以來的照顧,我想許大夫在不日之內就會把我帶到縣城裏,到時候或許就後會無期了。」
「那麽快?」商柔看着小雨的傷口,畢竟他現在的後腦現在還包紮着。
「沒關系,畢竟我已經叨擾許大夫許久了。」小雨溫柔地說道。
商柔卻從小雨的話中聽出另一層意思——他想起許大夫連日以來都在勸自己別再管這個不速之客,他脫口而出地道:「許大夫想趕你走?」
「不是趕走,是我這陌生人什麽也沒有做卻蒙受你們的照顧,現在是應該離開了。」小雨的言語依然斯文。
「你的傷勢呢?」
小雨抿唇笑道:「真的沒什麽大礙了。」
「你還在喝藥呢。」商柔皺眉說道:「許大夫這次怎麽如此不講人情?」
「一個失憶重傷的人,的确是有點可疑。我若是許大夫,恐怕也會作出同樣的決定。」小雨溫柔地安慰着商柔,彷佛現在被趕走的是商柔。
商柔說道:「你呢?你想去縣城嗎?我總覺得現在你傷勢未愈,若是貿然上路,我怕你的傷勢又會惡化。」
小雨微笑着道:「我的确是一個累贅。」
商柔見小雨雖然傷勢有起色,但臉色依然憔悴,偶爾更會說不出話來,心裏更是擔憂他的傷勢,然而也漸漸明白這人看似柔弱,卻是最擅於隐藏痛苦的,當下沖口而出地道:「這樣吧,我可以收留你——直至你傷勢痊愈為止。」
小雨有點驚訝地看着商柔。
「就……就是像你這樣說,不能當一個累贅。」商柔只覺得小雨的那雙桃花眼實在使自己自慚形穢,忍不住稍稍退後,這才說道:「你留在我的家裏替我打掃,我給你一個容身之所,好不好?」
小雨點點頭。他又猶豫着道:「可是……我也不太懂得打掃……」
「沒關系,這些東西學學就會,最重要的是……」商柔嘆了口氣道:「我家裏有個小侄女,性格倒是很乖巧,但就是很安靜,而且有點怕生……本來照顧她的大娘現在沒空了,所以我得把她接到家裏,你也得替我照顧她。」
小雨點頭,商柔見他答應得輕巧,又道:「我那侄女不是那種到處搗蛋的,就是……很安靜,基本上不說話,或許有點難以相處。」
「沒關系。」小雨輕輕地搖頭。
當商柔提到要把小雨帶走時,許大夫明顯不感驚訝,他道:「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心腸太好了,我就猜到你擔心那雨公子前往縣城會身體不适。」
「那你還把他趕走?」商柔一邊蹲在廚房裏拿着扇子為火爐煽風,一邊沒好氣地向許大夫說道。
「你那雨公子長得活像個仙子,這幾天整條村子的姑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