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如果這次不成功,也只能算是自己的不幸,但就算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都不願意輕易放過。

陸萱把藥丸遞給商柔,商柔咽下藥丸,在他昏迷之前,他隐約聽見陸萱道:「死了也好。若是不死,陛下早晚會讓你失望透頂的。」

幻夢朝朝夕夕,彷佛千年已彈指而過。

商柔記得自己赤腳走過火焰,全身被烈焰焚燒,皮肉片片燒焦,他想叫卻叫不出來。

他幾乎要倒下來,但某種神秘的力量在支撐着他,讓他沒有倒下來。

還有一個人,他一定要去找那個人—可是那個人是誰呢?

幾乎支離破碎的身體踩過冒出刀片的平原,每一步都是錐心刺骨之痛。

不能在這裏倒下去。

那個人,還在等着他。

己經沒有眼淚,甚至連鮮血都流光了。

還是要走下去。

四肢被藤蔓纏緊,然後朝四方八面扯去,脆弱的身體被硬生生地撕裂。

鈍劍一下下地反覆割着血肉,深可見骨,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身體被逐步摧毀。

反反覆覆,都是無底深淵,殘酷極刑,惡夢輪回,彷佛永無終止之日。

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那個人—還沒有見到那個人,他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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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後,商柔的全身都被緊緊地壓逼着,如同兩片布滿尖刺的砧板在企圖把他壓成肉醬,每一根尖刺都用力刺進身體的深處,可是他的眼睛卻看見那個人。

傾國傾城,卻也是紅顏禍水。美到極致,竟然成了劫。

那個人幽幽地看着商柔,他沒有束起長發,一身白衣飄飄,孤身地站在某個懸崖上。

商柔想伸手抓着他的手,卻是自己的手臂卻被那個沉重的壓逼給束縛着。他企圖張嘴呼喊,但只要他一張嘴,嘴裏流出來的都是鮮血。

「別走!」商柔含含糊糊地叫着。

那個人搖搖頭,他的身影漸漸化為虛無,消失在空氣之中。

商柔醒來了,他下意識地移動身軀,但只要他一移動身體,身體就會發出劇痛。

他低頭一看,幾乎認不出自己的身體。

本來完好的肌膚已經被劇毒吞噬,他的肌膚長出無數大小不一的紫黑膿瘡,有些更有半個拳頭大小,有些則已經被戳破了,黑色的汁液從裏面流出來,乾透在其他膿瘡上,隐約可見大腿的肉己經被割了許多,應該是作為解藥給予牧晚馥了。

「商……商公子,你醒來了。」突然聽見一人在說話,商柔企圖開口說話,卻感到喉嚨裏都彷佛擠滿膿瘡,他艱難地張開嘴,上唇卻碰到鼻下的膿瘡。

他此刻一定跟怪物無異吧——商柔心裏覺得好笑,但他還是活過來了,這就表示,牧晚馥也會沒事的。

估計是由於發現到牧晚馥還活着,所以全身的痛楚都變得不足一提了。

一個陌生中帶點熟悉的宮裝女子站在商柔的面前,她長得跟牧晚馥有點相似,但卻沒有牧晚馥那種足以傾倒衆生的美貌,或許是因為眼神略顯枯燥,或許是因為鼻子沒那麽高挺,或許是因為嘴唇稍厚。

「本宮……馬上就去找宮女過來!」女子提起裙擺跑出房間,商柔合上眼睛想了一陣子,他終於記得這女子了——當時她正站在南宮皇後的身邊,應該就是牧晚馥的同父異母姐姐合和公主。

正如商柔所料,他活過來了,所以牧晚馥也活着,然而他之後再也沒有見過牧晚馥。

接下來的半年內,商柔活在暗無天日的廂房裏,陷於半昏半醒的狀态,大半時間昏迷着,只有很偶爾才會睜開無神的眼睛。

左邊大腿的肉割得差不多了卻還有右邊大腿的肉,痛感己經麻木,對於看着自己的身體如同在惡夢中被逐步分解也不會感到恐怖。

會來到這裏看望的只有合和公主丶陸萱和許成儒,婉兒年紀太小,見不得這血腥畫面。合和公主會吟誦詩詞,然後一一解釋給商柔;陸萱總是有說不完的笑話,許成儒安靜,通常只是沉默地坐在商柔的身邊。

直至半年之後,牧晚馥的身體才徹底痊愈。商柔沒有見過他,現在他的喉嚨裏都是膿瘡,呼吸己是困難,更別說開口說話,只能期望前來侍候的太監會跟同伴提起君主,才得知他由本來會突然昏迷半天,直到現在回複原狀,一切都好起來了。

終於有一天,合和公主含淚說道:「商公子,陛下的身體痊愈,你不需要再吃苦,可以解毒了。」

商柔護駕有功,牧晚馥當然沒有待薄他。太醫悉心調養他的身體,宮女太監也不缺。商柔服用解藥之後身體痊愈得很慢,很長的時間都下不了床,那些膿瘡過於毒辣,早就腐蝕骨肉,四肢皆是行動不便,需要再養一段時間,那些太監也天天為他擦藥淨身。

雖然大家都不敢造次,然而商柔卻早就發現大家都不敢直視他的模樣。他看見自己的身體的慘狀,都可以聯想到自己的臉容被毀成什麽模樣。他壓抑着好奇心,不去問任何人去拿銅鏡,也沒有向前來探望的合和公主問起此事。

某個冬夜,太監臨出去前忘了把窗戶完全關上,寒風幽幽地從縫隙襲來。商柔身上痕癢難當,根本無法入睡。麻沸散雖然一開始也有使用,但用久了會上瘾,商柔唯有夜夜硬生生地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那些痛苦無藥可以舒解,或許還夾雜着怨怼,牧晚馥明明就生活在宮延的另一邊,擁裘取暖,紅袖添香,卻吝啬於來這裏看望他。

商柔更讨厭的是自己的不知足,牧晚馥有派人好好照顧自己,華麗寝宮丶宮人簇擁丶好友關懷丶靈丹妙藥,無一缺乏,這男人的體貼關懷,從來都是無可挑剔的。

然而商柔心裏最想看見的,卻只有那人的款款微笑—明明自己的付出是不求回報的,怎麽現在卻斤斤計較呢?他的避而不見,是因為自己己經化為骼髅嗎?絕色美人,自是不願駐目於爛泥,對吧?

為什麽如此渴求他的關懷?如果他能夠過來關懷一句,商柔甚至覺得死而無憾。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對他竟然依戀至此?

他不要冰冷的黃金,也不要苦澀的藥汁。他只想要那雲淡風輕的淺笑。

商柔掙紮着爬到床下,地毯下的木板還燒着地龍,手中溫暖柔軟,心裏卻是冷冰冰的。

總算爬到梳妝臺前,商柔一手撐着臺面,透過窗紙外的冰涼月光看清自己的容顏。

長發落盡,頭顱彷似慘遭火吻,沒有一處完整的肌膚,血肉淋漓,膿瘡層層疊疊,不忍卒睹。

只有合和公主丶陸萱和許成儒從未嫌棄商柔毀容,一直都給予溫柔的關懷。偶爾商柔會想,如果沒有他們,或許自己早就被內心那些怨恨給淹沒了。

「商柔,你養好身體之後就該去感謝神明庇佑。你知道當你服下那顆惡心的藥丸之後,你馬上就昏迷,然後身上就長出那麽大的膿瘡……」陸萱誇張地比劃着,又道:「我們都以為你活不過來,沒想到你竟然挺住了。」

雖然商柔在太醫的悉心調養下,他身上的膿瘡已經稍稍消褪,但他的喉嚨裏還長着膿瘡,暫時還是不能說話。

陸萱翹起腿,悠閑地削着蘋果,說道:「真的,這次多虧你了,我陸萱欠了你一次。」

商柔失笑。

「陛下已經說過,你可以随便開口要任何賞賜,可不止是黃金百兩。趁你不能開口的時候,你可要好好考慮清楚。」陸萱把蘋果喂到商柔的嘴邊,說道:「若我是你,我一定會在京城買一座府第,然後還要加官晉爵,嬌妻美妾……」

陸萱唠唠叨叨的倒是輕松,但商柔偶爾都希望安靜一下,而合和公主來到房間時,二人之間就會比較沉默。

商柔得知在自己昏迷期間,合和公主幾乎天天都來看望自己,心中雖然感激,但無奈嘴不能言,唯有以眼神表達謝意。

「商公子,你救了陛下一命,我身為陛下的姐姐,實在無以為報,只希望我的照顧會讓你感到稍微舒服一點。」合和公主總是帶着溫柔的微笑,她的話不多,通常只是念書給商柔聽。她很細心,輕易就從商柔的眼神中看出他是感到有趣還是無趣。

合和公主發覺商柔喜歡神話故事,便把山海經帶過來。就算商柔不能開口說話,她依然很有耐性地把故事念完。

今天,合和公主剛念完山海經,便拿了逍遙游過來。

冬日暖陽透過窗紙灑落在合和公主秀麗的臉龐上,她低頭時的側臉跟牧晚馥有點相似,然而仔細一看就知道那不是牧晚馥,牧晚馥的嬌柔是誘人的,合和公主卻像棉花般軟綿綿的。商柔想,牧晚馥一定把他的姐姐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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